幾天後,大乾國以南所有府城郡縣,山君河伯,都收到一封皇宮急信。
信是皇帝親自頒發的,內容很簡單,注意各自區域修士,並附上一張畫像,紅字備註,一旦發現以禮相待,且迅速通知皇城。
畫中人物白袍白髮,腰攜葫蘆,帶着只水牛,特徵卻也明顯。
最讓這些達官顯貴,山君河伯注意的是,信中獎勵堪稱恐怖。
官員發現連升三級,封世襲侯,賞金十萬兩。
神祇發現亦是如此,獎神位,賜香火,修祠廟。
一時間,大乾國暗中波濤洶湧,府城的檢查力度空前絕後,山君河伯沒事就坐於高處,巡遊境內。
但這些都和戈壁灘上的小村,沒有任何關係。
羊兒每天還是長不快,自己娃兒還是只會闖禍,裝米的缸子永遠沒有滿過。
總之,日子貧苦,卻習以為常,苦中作樂,倒也不難。
要說區別,那就是村長發出通知,招手人手,要在村中修建一所公塾與診所。
[診所]是什麼,百姓完全不知,也沒去計較,他們心思全放在[書塾]之上。
沒有哪家父母不希望子女成龍成鳳的,這方天地,想要光宗耀祖,參加科舉,一舉高中永遠是前三的路途。
即便這個窮山僻壤的戈壁也不例外,之前是沒條件讀書,村民們便沒這般念想,如今有了書塾,心中念頭如原上之火,春風一吹,不可收拾。
有人詢問村長誰是教書先生,一問得知是前些日子那個少年白髮的外鄉人。
腦袋反應慢的還在琢磨,那個年輕人為何要在這裏教學,他教學得好不好,會不會誤了自家娃兒等問題。
而稍微機靈點的,已經提着禮物,向城南破院行去。
雄雞唱曉,天空剛泛起魚肚白。
村民們放羊這等大事都已暫緩,他們帶着自家娃兒提着禮物,擠在小院門口。
往往一個大人就要帶三四個孩子,導致小院人滿為患,仙人掌圍牆都被擠壞了好幾個。
童錢靠在亭午身上,感受着風的流動,心中既喜悅又憂愁。
喜悅的是師父好像很受鄉親們喜歡。
憂愁則是小女孩怕自己師父被別人搶走,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自己會去搶回來嗎?
她不知道,小小的身子煩惱咋就這麼多呢。
但師父說過,希望自己的生活是草長鶯飛,所以童錢搖搖頭,甩掉煩惱。
至於草長鶯飛是啥模樣,她只能憑空亂想,反正肯定是美好事物。
「童錢,過來將禮物拿進院中。」易寧在小院門口喊道。
「來嘍!」童錢趕忙爬起,拄着雨傘,向師父奔去。
如此這般,在鄉親們熱情的簇擁下,易寧他們忙到了午時,大夥一番邀約共席不成,才漸漸離去。
小屋內。
易寧嘴角帶笑,看着前方的童錢。
小姑娘小心翼翼打開米缸,用手感觸着缸內白米,確認沒有變少後,黝黑的小臉才露出放心神色,接着又將蓋子蓋好,還不忘壓上一塊大石頭。
這已經是她第五次檢查米缸了。
「今天的薪水,接住。」易寧從懷裏摸出一顆銅板,向童錢拋去。
童錢淡淡的眉毛皺了皺,感受到空氣的流動,而後抬起手,捏住飛來的銅錢。
然後,小姑娘眉開眼笑,像個財迷,跑到床邊將銅錢壓在枕頭下邊。
「謝謝師父。」童錢一蹦一跳返回。
易寧拍拍她的腦袋,又看了眼外邊,說道:「等我會。」
「好!」童錢馬上回應,並不去問師父要去哪裏,為什麼不帶自己。
看着她懂事的模樣,易寧既心疼又好笑,搖搖頭向外走去。
亭午起身想要跟上,被他拒絕:「在家保護童錢。」
一襲白衣向着村外走去。
......
戈壁灘有着它自己獨特的氣質,粗獷豪邁、雄渾壯闊。
易寧此時已經出村,他沿着一條村民踩出來的小路,踩在碎石上負手而行。
在他身後,伏歷不知何時出現的,永遠都慢上一個身位。
「想好了?」易寧眯着眼睛,遠眺天邊黃沙滾滾,邊走邊問。
伏歷聲音粗獷:「是的。」
「說說。」
「我之道,是要成為這天下戰鬥最強的那一批人,而師尊之道我也明白幾分,是要以仁心救世間人。」
「然後呢。」
「所以,這其實不衝突,戰鬥也可以救人,把那些害人的都殺了,也是救人吧」
「是。」
易寧給出回答,看向前方,那裏有一抹綠色顯現,他繼續剛才話題。
「但你如何保證,有了強大實力後,還能像今天這般約束本心?」
「那師尊為什麼不怕那小姑娘,以後無法約束本心。」
「她和你本心不同,且,我教她的是救人之道,而你想學的是殺人之道。」
「......」
伏歷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言語,只能跟在易寧身後,慢慢前行。
前方的綠意越來越濃,綠意中有片藍色湖泊已經漸漸露出它的模樣,宛如鑲在綠地中的藍寶石一般,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
這次出來,易寧要處理三件事情,虎妖是其一,這片綠洲湖泊是其二。
伏歷心中帶着千般思緒,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於是,他一個閃身來到易寧身前,攔住去路。
然後,
緩緩跪下,這只不拜天不跪地的虎妖,第一次向他人下跪。
伏歷抬頭望着易寧,大聲說道:「如若今後我無法約束本心,任憑師尊抹殺。」
這話說完,一顆黃色珠子自虎妖嘴中吐出,飄在易寧面前,這是他的妖丹。
「請師尊下咒。」伏歷叩首。
易寧看着眼前妖丹,嘴角漸漸勾起。
下咒他不會,但對方的真心易寧看到了,而且真有那麼一天,斬殺邪魔何須下咒。
他繞開伏歷,繼續前行:「收起吧,從今起,你便是我第二名弟子,切記你今日所言。」
其實還不完全了解這方天地前,易寧本不想這麼早收徒,因為收徒便是沾上因果。
但緣分已到,他也不會刻意避開。
就像伏歷說的那般,救人要「救」,「殺」亦可止殺。
那麼童錢主救,伏歷主殺,似乎也行。
虎妖的出現,剛好填補空缺,他又一路跟隨,如此執着,這便是易寧認為的緣分。
大多數人都像一片片落葉。
一生都在空中飄浮、翻滾、顫抖。
最終無奈地委頓於地。
但還是有少數人不願化作春泥,落葉降落時,有風吹過,他們就乘風破浪,飄向遙遠的高空。
至於是何結局都無關係,最壯闊的天空曾是我的坐騎,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