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寧與許堯臣兩人,便這樣向着朝陽府行去。
這齣門在外,一個人會孤單,人多了又會繁瑣。
就兩三人結伴而行最好。
一周的路程,有伴之後,兩人倒不覺得時間過去多久。
特別是許堯臣,現在對易寧佩服不已。
這位易公子自稱凡人,可啥都會。
不僅遇到鬼怪能不驚,路上看到各種花草,還能說出這些玩意的功效,作用。
而這些知識,是書本上根本沒有的,許堯臣詢問後,對方說這是醫道,可醫道這個詞,他也從來沒聽過呀,看來還是自己才疏學淺了。
而最讓許堯臣這個書生佩服的是,易寧居然還能吟詩作對。
一路行來,對方不經意說出一句詩句,就可以撈得許堯臣回味半天。
所以,這些時日,這位書生沒少勸易寧與自己一同參加科舉,只是易寧以不通辯論問由,給拒絕了。
「人雁南飛轉身一瞥你噙淚~」
走在前邊的易兄,又開始唱那古怪卻很上頭的歌謠了。
許堯臣也被其感染,咧開嘴,跟着哼道:「掬一把月手攬回憶怎麼睡~」
聽了這麼多次,誰還不會唱啊!
心中泛起嘚瑟,書生提了提書箱,小跑跟上。
冬陽高照,松柏隨風搖擺,小溪中有魚兒跳出水面,溪邊小路雜草叢生,兩個遊子唱着歌,悠然而行。
......
朝陽府,佔地六十平方公里,百姓八十多萬人,是大乾國北境最大的府城。
三十米高的青石城牆,圍成圓形,將整個朝陽府包圍,城牆每百米間距就有一枚文字顯現。
凝文為陣,這是儒家修士的手筆。
朝陽府北城門。
易寧遇到了些麻煩。
「這位將軍,我不是聽說入城費用是十文錢,怎麼今日卻翻了五倍?」
易寧右手攤開,掌心有十文銅錢,是他之前找婁翁要的,專門應對入城之需。
而左手則掏了掏衣兜,手指觸感傳來,除了布料的摩擦,又哪還有半枚銅板。
「你都說了是聽說,你背這麼多貨物進城,不要錢啊?」
登記的士兵指着易寧背上的竹籃,很不耐煩,「沒錢就讓開。」
竹籃里是這一路採集的草藥,自然是不能扔的。
後邊有催促聲傳來,是其他排隊的百姓。
易寧只得將目光看向已經入城了的許堯臣。
許堯臣這時正在城內眺望這邊,也意識到不對,趕緊跑了過來。
了解事情原因後,他拍着胸脯說自己來給,而後一個人跑到牆角,數着兜里銅錢。
不一會,他就拿着五十枚銅錢,一臉大度地遞給看守士兵,並招呼易寧趕緊入城。
易寧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口不談,跟着書生,向城內走去。
這許堯臣看着一臉豪橫,但易寧知道,對方也是個窮書生,家中籌錢供他趕考,已是耗盡所有積蓄。
想來許堯臣身上也沒剩幾個錢了。
而離府試還有整整一周,住店吃喝,都是費用。
半盞茶後。
經過一番對比後,他們終於在城中一角,找到家最便宜的客棧。
「易兄,你真不與我同住?」許堯臣放下書箱,再次詢問。
「不了,我還有事,欠你銅錢,我會儘快還上。」易寧搖搖頭。
之前在野外,他倆靠山吃山,卻也沒啥開銷,易寧就跟着許堯臣一起吃喝了。
如今入城,什麼都要錢,自己又不需要吃飯,也不怕寒冷,沒必要浪費書生錢財。
許堯臣胸脯拍的砰砰作響:「哎呀,沒事!不用急着還錢,我還有些盤纏。」
「這個你拿着,每日服用,喝了腦袋清明,有助於府試。」易寧從竹兜里拿出幾包草藥。
這裏面是酸棗仁湯,具有養血安神,清熱除煩的功效。
主藥是酸棗仁,再根據需求配以甘草、知母、茯苓、川芎等物。
許堯臣也不推辭,接過後拱手道別:「我最近都會在這,易兄要是閒來無事,可來找我。」
「一定!」易寧還禮,而後離開客棧,向街上行去。
古街一隅,商販雲集,車水馬龍,彰顯着朝陽城的繁華。
「賣包子嘍~好吃的肉包子嘍~」
「上等蠶布,客官來看一看!」
「燒餅,剛出爐的燒餅~」
叫賣聲此起彼伏。
易寧走在青石大街上,看着街兩側的美食,吞了吞口水,雖然不會餓,但聞着是真饞啊。
這更加堅定了他要賺錢的決心,只是在這之前,有件事情要做。
「翊麾校尉的府邸應該就在前面了。」易寧眺望街角喃喃自語。
繼續前行。
果然,沒過多久,易寧便看到掛着[聶府]匾額的府邸。
府邸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朱紅的大門,見證着主人的高貴身份。
「這麼熱鬧?」易寧眉頭一挑,跟着人群往校尉府內行去。
結果自然是被人攔住了。
看門的門房上下打量易寧,白袍沒有任何裝飾,獸帽,還背着個竹兜,一副山民模樣。
又想了想今天是老爺壽辰,門房強忍着趕人的衝動,說道:「這位公子,可有請帖?」
「沒有。」
「可是哪位官爺親朋?」
「不是。」
「......」
門房深呼吸一口氣,「那請你去外邊等候,今天是老爺壽辰,你若有事,過幾日再來。」
易寧依舊神色和善:「麻煩幫忙通報一聲,就說陳采兒好友求見。」
「陳采兒?」門房眼珠子轉了下,也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可對方語氣又充滿自信,仿佛報出這個名字,老爺就會來見似的。
小門房不敢去賭,於是和顏悅色說了句「稍等」後,便向府中跑去。
易寧扶手而立,靜靜等待,他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轉達完話後,如何去賺錢了。
賣草藥?治病?感覺都可以試試。
等待片刻,便見門房氣沖沖地跑出。
易寧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詢問:「請問聶校尉呢?」
「老爺說不認識!不見!」門房沒好氣地說道,「現在請你離開校尉府,不然我就要叫人了。」
不認識?
易寧很確定陳采兒的公子,就是這個校尉,結果對方現在居然說不認識。
從小到大二十年的相處,能不認識?
「那兄台能不能幫我與聶校尉帶句話?就說他之好友陳......」易寧話未說完,便被門房打斷。
「還不走?老爺說你要再廢話,就打斷雙腿拖去餵狗!」門房語氣開始變得冷漠。
「......」
易寧又望了眼府邸,轉身離去。
聶郎如今娶了多少小妾,和易寧無關,他只是想帶個話。
至於以前,將軍是受害者也好,殺人者也罷,這是筆糊塗賬,易寧終究是外人,不好評判。
他只知道,這段悲劇中,采兒姑娘才是最無辜的。
如今想要完成她的遺願,似乎進程並不順利。
「一個校尉,一個平民,身份不對等,何談公平,看來要換個方式談這事了。」易寧輕嘆一聲,走向遠方。
不說全天下,光是這朝陽府中,又上演着多少悲劇呢?
市井長巷,聚攏是煙火,攤開是人間。
在這路遙馬急的人間,真的有人把愛藏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