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慌!先別慌!把你的地址發給我!我馬上趕過去!」手機里傳出曉山青的聲音。
李菲菲躲在房間的牆角,緊張又害怕地盯着房門外,房門的鎖是壞的,她用桌子和椅子抵着房門。
房間裏滿是灰塵和雜物,這裏是她在娘家住的房間,很小沒有翻新沒有單獨的廁所,門鎖壞了幾年也沒有人換,自從她嫁人後就成了雜物間,她被同父異母的弟弟李勇和繼母王麗抓回來關進了這裏。
她的手機原本是被李勇搶走了,他們怕她繼續在直播里「胡說八道」丟盡他們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她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裏又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裝在口袋裏的還有一包紙巾,上面印着[曉律所]的廣告,正是在醫院裏葉律師給她那一包!
她突然就覺得冥冥之中葉律師就是神仙派來救她的!
葉律師的同事曉山青律師像是在着急奔跑,一邊定位她的位置,一邊氣喘吁吁地告訴她,點進他發給她的代理合同里隨便簽個名,他作為她的代理律師才能師出有名來保護她。
又說:「不要擔心代理費,我免費!」
李菲菲突然很想哭,一門之隔她能清晰的聽到李勇在給她那個丈夫王一康打電話,完全站在他那邊說:「這事兒確實是她做的過分了,你放心人我們已經帶回來了,手機也暫時不給她,她不會再上網去亂說話了,放心吧。等關她兩天她就冷靜了,到時候讓她去網上承認自己胡說八道這件事就當過去了,孩子都生了,咱們還是一家人」
她的親生父親還在旁邊小聲提點李勇:「你和你姐夫說看在孩子的份上,哪能真離婚了,這都是家務事關起門來咱們倆家好好談就解決了,可不能離婚打官司啊。」
這就是她的娘家人,為了不退那八萬八的彩禮錢、為了不丟人現眼要她把一輩子都搭進去。
李菲菲強忍着淚水,手指發抖的點開曉律師發來的線上簽約合同,簽下自己的名字
外面的李勇已經掛了手機,對她爸說:「王一康說不離婚行,但要先把姐的手機格式化或者給他。」
她爸幾乎沒有猶豫:「那就給他吧,為了孩子這婚也不能離。她手機你拿着的吧?」
李菲菲慌了起來,着急的提交合同,門外的李勇已經發現她的手機沒在他口袋裏,「奇怪我明明搶過來了?」馬上要推門進來,發現門被抵上了立刻就說:「李菲菲手機是不是你拿走了?你在跟誰通話!」
李菲菲從推開的門縫裏看見他惡狠狠的眼睛,整個人的血都冷了,手忙腳亂的去堵門。
可他的力氣那麼大,直接把桌子椅子全撞到了,衝過來就奪李菲菲的手機:「你還敢跟人聯繫!拿來!」
李菲菲握着手機跪在李勇面前哭起來:「我和你們才是一家人,我是爸的親生女兒!你們怎麼能幫着王一康來逼死我!」
「我們是為了你好!」她父親李群過來,恨鐵不成鋼的說:「讓所有人知道你跟女人好過你就滿意了?你不嫌丟人嗎?因為你這事兒我和你媽被鎮上的人指指點點!你要是現在再離婚誰要你啊?你以後連頭也抬不起來!網上那些人都是看你笑話!你要不是我女兒你看我管不管你的爛事!」
「爸別跟她說那麼多,她就是鬼迷心竅根本不知道誰為她好。」李勇用力掰開她的手指,根本沒再管她之前劃破的手掌被他掰的又流血了,只用力奪過了手機要格式化。
李菲菲突然歇斯底里的崩潰大叫,站起來隨便摸起地上生鏽的剪刀,顫抖着大吼:「手機還給我!你們不就想逼死我嗎?我死了你們就高興了高興了!」
李勇和李群還沒反應過來,手機里就傳出了曉山青的聲音,他大聲的喊着:「李菲菲不要衝動!不要去死!相信法律相信我!我和葉律師都在很努力的保護你的權益!不要去死!」
李勇立刻把手機關機。
李菲菲握着剪刀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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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路之上曉山青將油門踩到底,恨不能插上翅膀,路怎麼那麼遠?他現在真希望世界上有鬼神、有報應!
如果他父親日日供奉的同塵天師真是有靈,求祂保佑李菲菲,保佑她一定要保佑她
他加速拐下高速,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不寬的小路,沒在導航里,他沒來得及反應開上了小路,正想着拐彎退回去,就聽見導航里的女人聲音播報道:「您已抵達目的地,目的地在您的右前方。」
什麼?不是還有20分鐘才抵達?
曉山青驚呆了,可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正是目的地,右前方是一戶新蓋的小洋樓,他顧不上多想推門下車就往小洋樓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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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條公路上,坐在江也車裏的葉同塵迅速抽了一張紙巾,一口血嘔了出來。
開車的江也原以為她只是暈車想吐,看到紙巾上的血後嚇的一愣:「怎麼回事?你身體出什麼問題了?」
葉同塵兩眼發黑的靠在了車座背上,這下不只是「低血糖」了,在律所里她用了隔空移物的符籙術,把李菲菲的手機移回了她的口袋裏,這只是小術法。
但她剛才用的移行換路符籙就難多了,強行使用,她這具身體吃不消了。
她急需要大補,從口袋裏摸出了剩下的半塊巧克力丟進了嘴裏。
「我先帶你去醫院。」江也語氣沒有在商量。
葉同塵豎指「噓」了一聲,閉着眼對他說:「送我回住宅,少說話,聽了想吐。」
她的語氣更不容拒絕。
江也不可思議的看她一眼,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得,從前她根本不會這樣和他說話。
她蒼白的臉在玻璃的光影下,像羽化的仙人。
江也到底是開車把她帶回了,她的住宅公寓,這套公寓是江也買下的,後來簽約了葉塵之後就安排她住在這裏,因為葉塵條件不好,又很節儉刻苦,一直跟別人合租住得很差。
他告訴葉塵,這裏就是她的家,她永遠的家。
可她有時候太不聽話了,總想着逃離這個家,所以她失去聯絡那兩天,江也故意沒找她也沒報警,想讓她自己好好想想,但現在接回來後看她這麼蒼白,胳膊打着石膏,還吐了血,他又不忍心了。
把她帶進家門,江也給她熱了水,煮了一碗麵,看着她坐在餐桌旁平靜地把一碗麵、一大份水果披薩、十幾個素餃子、一份栗子蛋糕、四罐可樂吃得乾乾淨淨,江也心裏的擔憂更重了:「跟我去一趟醫院吧,別賭氣了,你不想工作參加酒局,我會給你幾個月假期,你好好養身體,去度個假。」
她卻又豎指噓他,眼睛沒從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離開。
她在邊吃邊玩着筆記本電腦,江也不知道她在玩什麼,只聽見她好像在看直播,直播里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好好說話別動手啊!我開着直播,十萬觀眾看着呢,你們要是敢動手這就是你們尋釁滋事的證據!」
江也聽出來了這個聲音,不就是那家小律所里的男律師嗎?叫什麼曉山青?她跟他很熟嗎?
「你交了新朋友?」江也心裏有些煩躁起來,眉頭輕輕蹙着,自從發現葉塵之後他就知道她一定會成為下一個影視巨星,會成為他最優秀的作品,所以他讓葉塵和從前的那些朋友都斷了聯繫,免得被扒出什麼黑料來。沒想到才離開他一兩天,她就交了一個新朋友,未經允許。
可她仍然沒有理他,專心致志看着筆記本屏幕。
江也點燃了一支煙抽了一口,想壓下他的煩躁:「小葉你一直是個禮貌的好孩子,我在跟你說話。」
葉同塵終於從屏幕里抬起眼看了他,卻說:「把煙滅了。」難聞。
江也靠在椅背里,帶刺青的手夾着煙笑了一下,在一縷縷煙霧中看着性格大變的葉塵說:「你還在跟我賭氣嗎?要用這種態度來反抗我?小葉你在生什麼氣?是因為公司炒作你是紀望私生女的事?還是因為之前我安排你招待顧總?」
招待顧總,就是把葉塵灌醉,給那位顧總房卡的這種招待,把葉塵當作一個飯後小甜點來招待大老闆。
葉同塵看着江也,手指卻還在筆記本電腦上操作,電腦里果然有原主葉塵保留的那些證據——讓她參加酒局的聊天記錄、公司架空她炒作的對峙記錄、以及那次她從酒店裏逃脫江也不許她報警的全部錄音
葉塵做的很好,她一直在努力的收集證據,保護自己,想要逃脫公司逃脫江也。
坐在對面的江也卻在沒有歉意的詭辯說:「我答應過你,你不喜歡這些我就不再安排了,為什麼還要跟我賭氣呢?」他說:「小葉,你太單純天真了,你覺得人活着什麼最重要?貞潔嗎?屁話,女人不要被貞潔困住,你媽媽在醫院需要手術費的時候貞潔可不能救她。」
他抽了一口煙,吐出來整張臉在煙霧裏看不清,語氣微啞的說:「錢最重要,我為你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害你,是為了你以後鋪路。顧總是華英影視的老總,你拿下他就等於拿到國際影后的通行證,這筆生意不划算嗎?別再鬧了,和我解約回去做窮律師嗎?」
他笑了一下到底是按滅了煙:「不鬧了小葉,你休息一個月,我幫你接了一檔新綜藝,是央台策劃的法律綜藝,難得的好機會,又是你喜歡的法律,趁着你現在的熱度一定能爆紅。」
葉同塵從他迷濛的臉上看到了貫穿一生的「因」,他生在貧窮里,被賣掉被遺棄,長在貧窮里,為了一頓飽飯確實可以什麼事都干,賣血賣自己,殺人放火
「上一個聽你說這番話的女人,死了吧。」葉同塵把證據備份完畢,筆直的望着他說:「就死在這座房子裏。」
江也手指抖了一下。
葉同塵的手指突然點在了雪白的牆壁上,一路往上指:「她的血從牆壁到吊燈上,噴的哪兒都是,你雖然重新翻新了房子,但血的味道很腥。」
江也那張臉一點點凝固,眉頭皺緊,近乎驚駭的看着她。
筆記本上開着的直播間裏傳出亂七八糟是打鬥聲,葉同塵看了一眼,曉山青被李勇一拳揮在了臉上,她沒心思跟江也在玩,扣上筆記本說:「你放心,我不解約了。」
江也吃驚,她怎麼就想通了?之前她可是寧願死也要和他解約,拒絕所有拍攝、工作。
「你不是替我接了新綜藝嗎?」她拿着筆記本站了起來說:「接吧,有什麼電視劇啊電影、廣告全接了,等我胳膊好了,我配合。」解約就便宜他們了,他們得法律制裁。
江也被搞蒙了,卻見她拿着筆記本徑直往外走:「去哪裏?」他站起身忙問。
「你不是放我一個月假嗎?度假。」她拉開了門,回頭又對追過來的江也說:「最近遠離電器。」
江也沒明白,她已經出去「砰」的關上門,廚房裏的高壓鍋滴滴響了起來,是他給她壓了排骨,好了。
他只能快步去廚房斷電,但剛靠近高壓鍋,鍋突然發出一聲劇烈的爆炸聲。
江也只來得及抱頭蹲在地上,爆噴出來的湯和排骨掉在他的手背和身上,廚房的玻璃也碎掉了
他只感覺到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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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洋房院子裏,曉山青倒在地上除了疼痛,還感到頭暈目眩和恐懼周圍李家人圍着他,一張張扭曲的臉和李菲菲奮力掙脫哭泣的臉
可他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他的耳蝸助聽器掉了,一瞬之間他像是陷入一片死海,恐怖和無助吞掉他,他慌忙爬起來在地上找自己的耳蝸,在旁邊的水盆里找到了,濕淋淋抓在手裏,慌亂着就往耳朵里塞,耳孔里全是血,疼痛已經不是最可怕的,是無聲的世界讓他害怕。
可耳蝸卻壞了一樣,聽不見,他什麼也聽不見了。
有人來拉扯他的肩膀,他能看見他們在罵他、看見李菲菲被繼母抓住要捆住,李菲菲張大了嘴巴好像在叫他
可是他聽不見了,他開始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發抖的憤怒的甩開拉扯他的手,很大聲的吼:「你們不可以捆住她!這是犯法!」
可他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清不清楚,就像小時候剛戴上助聽器學說話,他很大聲發音卻很奇怪,所有人都在笑他,他困惑又無助義父彎下腰摸了摸他的頭,他抬起頭看見義父一字一字的和他比口型說:你說的很好。
「犯法,你們不可以!」曉山青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情緒越來越失控。
一隻手突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如同驚弓之鳥猛地顫抖着要甩開那隻手,抬頭卻看見了那張蒼白||精|致的臉,葉塵
她皺眉看着他,手掌輕輕託了一下他的臉扭過去,看他流着血的臉頰和耳朵。
她張口和他說了什麼,可曉山青聽不見,他只能慌亂又無措地搖頭,嘴裏無意識的重複着:「我聽不見葉塵我聽不見」
她握住了他攥着助聽器的手。
握住的瞬間,曉山青聽見了她的聲音,像是死海里有人在他腦子裏說:「別怕,曉山青。」
他怔怔的望着葉塵,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幻聽,忽然之間眼眶就紅了,她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起來,他能很清楚的聽見她的聲音,只能聽見她的聲音。
她的聲音好像是從握着的手心裏傳來,又像是直接傳進了他的腦海了。
「動手的是誰?」葉同塵握着曉山青沾着血的手,蹙眉將面前的人一一掃過:「還是你們全都動手了?」
「你誰啊?」李勇仗着塊頭大,一點也不怯上前說:「我們都動手了怎麼了?闖進我家裏管我們家務事,來一個我打一個!」抬手就要去對葉同塵動手。
「李勇!」李菲菲大吼。
曉山青慌忙要護住葉同塵。
她卻橫臂攔住曉山青後退一步。
李勇手指碰到她的瞬間,他身側的耳房窗戶突然「砰」一聲爆炸,碎玻璃飛濺上他的臉。
葉同塵就趕忙又拉着曉山青退了幾步,只見李勇慘叫着躲開,臉上、身上劃了好多道口子,玻璃茬子還砸在臉上。
李家人嚇壞了,誰也沒想到廚房窗戶下插着的電飯煲會突然爆炸,炸碎了窗戶玻璃,繼母王麗也顧不上拉李菲菲,趕忙去看兒子。
李菲菲呆了一下,立刻跑了過來,哭着一把就將葉同塵的手臂抱了住:「葉律師!」
葉同塵拉她站到身後,對李家人說:「剛才你們承認都動手了是吧,一家三口人尋釁滋事、毆打殘疾人、損壞他人財產,你們很刑。」
李家人怒氣沖沖剛要衝過來。
門外傳來了警車聲。
來的路上葉同塵就報警了。
幾名警察進來看見要動手的李家人就呵斥道:「幹嘛呢!打人違法知道嗎!」
「說了犯法也不聽。」葉同塵一手拉着曉山青,一手拉着李菲菲,對警察說:「你看給我們律師打的,我們律師是殘疾人,耳蝸也打壞了,這耳蝸至少三四十萬,我們要求傷殘鑑定,不接受和解,直接拘留走刑事吧。」
曉山青握緊葉同塵的手,只能聽見她的聲音,看着她像看着神仙一樣!她真厲害,如果是她一定可以讓正義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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