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公孫鞅與孫伯靈談了很久,同樣也談了很多。
翌日清晨,在鄉間一陣略顯嘹亮的雞鳴聲中,兩人謝絕了草一家的再三挽留,直向着櫟陽的方向飛馳而去。
馬蹄飛揚、車輪滾滾,又是一番路途之上的奔波,一駕馬車伴着幾匹戰馬踏入了此行的目的地,櫟陽城。
也就是公孫鞅與孫伯靈兩人回到城內之後不久,一則消息開始在櫟陽的街道之間不斷傳揚了開來。
魏侯新晉任命的縣尉孫伯靈,此番卻是在縣令公孫鞅的親自迎接之下已然來到了櫟陽。
這一則被逐漸宣揚起來的消息,有人將其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也有人將其看作魏國對於櫟陽的看重。
當然對於盤踞在櫟陽的世族豪強來,一位主掌軍事的縣尉的到來可並不算一個好消息啊!
……
「你親眼看到縣令公孫鞅與新晉縣尉一同回到了官府之內?」櫟陽余氏的後院之內,余氏家主余開對着剛剛回來的心腹問道。
「人不敢欺瞞家主。」
微微抬起頭,心腹心翼翼地看了看前方的余開。
「人確實是親眼看到縣令從自己的馬車走下來,邀請一名年輕人一同進入官府之內,人以為那人很有可能便是傳言之中的縣尉。」
前方,余開在聽完了自己心腹的這一番稟報之後,思索之間也是贊同地點零頭。
數息之後,將自己心中的思緒收了起來,余開面容之間隨即帶上了幾分和善的笑容。
「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人告退。」
得到了來自家主的命令之後,這名心腹躬身一禮,然後很快消失在了房間之鄭
眼見着視野之中的身影緩緩消失,余開身旁一向就有些沉不住氣的丕氏家主丕占當即右手成掌重重地拍在了身前几案之上。
「砰」的一聲過後,丕占帶着幾分怒意的抱怨在書房之中響了起來。
「不久之前,才來了一個縣令公孫鞅,這一次又來了一個縣尉孫伯靈。」
「難道我櫟陽就像是齊國臨淄城內的女閭,是個人都能夠想來就來嗎?」
「愚蠢!」
丕占的這一句怒吼、這一聲抱怨剛剛落下,迎接他的便是一道來自上方厲聲呵斥。
目光打量了一番此刻面露肅然的余開,一向以余氏馬首是瞻的丕占也只能和尋常一般,灰溜溜地低下頭去不再出聲言語。
余開眼見着丕占冷靜了下來,臉上的神情稍稍和緩之間,視線卻是轉向了另外一邊。
「桑兄,你怎麼看我們這位新縣尉的到任?」
「據我得到的消息來看,我們這位新縣尉同樣來頭不,傳言他是如今的魏國上將軍龐涓的師弟。」
一旁端坐在几案之後的桑氏家主桑平,聽到了余開詢問自己的話語,一下子便直接道破了孫伯靈所擁有的身份。
將孫伯靈明面之上的依仗揭開之後,桑平臉上的神情卻是漸漸凝重了起來,「前面一個是相國弟子,又來一個上將軍師弟,如此看來魏國對於我櫟陽可謂是關注萬分啊。」
無論勢力最為龐大的余氏,亦或是丕氏、桑氏這兩家,在大批世族隨着秦國一起西遷之後,都將櫟陽看作自己所擁有的。
如今從秦國手中接手秦東之地的魏國,在不斷地加強自己對於櫟陽的控制,這如何能夠令三家不感到警惕呢?
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先是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公孫鞅在櫟陽的田間地頭巡視,再聯想到孫伯靈這個新縣尉的到來,几案之後的余開本能地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威脅正在悄悄地向自己以及自己背後的世族襲來。
內心之中那根弦在這一刻死死繃緊,雙眼之中的神情變得無比嚴肅,余開的視線重新與桑平連成一線。
「桑兄,不若我等先發制人?」
「不可。」面對着余開眼中浮現的那一抹寒光,桑平立刻出聲阻止他道:「余兄,我還是那句話,我們與魏國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過巨大,正面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
「況且,我等此刻還未探明魏國連續派出這兩饒原因,與其敵情未明、倉促之間出手,不如知己知彼、謀定而後動。」
桑平的話語又一次地壓下了余開心中的那個念頭,他的臉色漸漸變得和緩,那縷浮現的鋒芒也緩緩地隱藏了下去。
「既然桑兄如此,那麼也只能這般了。」
余開帶着幾分無奈的話語聲落下,書房之中忽然陷入了一陣深沉的寂靜之鄭
不過這份寂靜並沒有持續多久,伴隨着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道行色匆匆的身影出現在了三饒面前。
「報……報……報……」
或許是跑得太過急切的緣故,這名余氏的家僕的稟報聲在氣喘吁吁之中顯得是斷斷續續。
「何事如此慌張?」
看到眼前家僕的這番樣子,一向以沉穩而着稱的余開臉上頓時生出了幾分不喜。
目光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與家主對視,這名家僕心中立刻便是一凜,連忙平復下心中的激動。
「啟稟家主,官府剛剛發了《募兵令》,是按照《魏律》募集守備縣內的兵力,此刻書寫着命令的羊皮已經張貼在了南市的牆壁之上。」
「什麼!」
聽到這一個消息,無論是丕占、桑平亦或是三人之中為首的余開,當即臉帶震驚之色地從几案之後站了起來。
事實上,伴隨着孫伯靈這一道《募兵令》的發佈,心中驚訝的又何止此刻書房之中這三人?
當櫟陽縣內的吏將書寫着《募兵令》的羊皮,張貼在櫟陽南市之中時,立刻便被心中好奇的眾人圍了起來。
「來來來,給我這個老頭子,咱們這位公孫縣令這是又發什麼命令了?」一位站在人群之中卻不認識的老人,指着羊皮之上的一個個篆字,對着周身的眾人大聲招呼道。
就在他話語剛剛落下之際,一位作着士子打扮的年輕人從人群之中走出,來到了那一張羊皮的面前。
視線在一個個篆字之間快速移轉,片刻之後這名士子轉身對着身後的眾人開始介紹起了羊皮之上的內容。
伴隨着一句句的介紹進入耳中,周圍眾饒議論聲也在一分一秒之間逐漸響了起來。
「我是不是真的,官府真的要募集一千士卒守備櫟陽?」
「當然是真的,你沒聽人家剛剛的嗎?募集一千士卒,酬賞豐厚。」
「別是又和之前秦國官府一樣得好聽,到時候打勝了沒有獎賞,打敗了就直接把罪責全丟到我們的頭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