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一院,搶救室。
金恩柔已經輸了血,但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聽說送進來的時候,她整張臉僵白得幾乎透明,手腕上刀口猙獰,傷得很深。
走廊里,金氏夫婦在場,沈光景和沈白露也在。
秦婧自然是心痛萬分,柔兒柔兒地叫着,已經不知哭了幾回了。
「好了好了,你歲數大了,禁不起這麼哭……再說也讓人看笑話!」金董在旁臉色陰鬱地勸道。
「看笑話現在女兒在裏面生死未卜,你當爹的竟然還只想着自己這張老臉!你到底有沒有心啊!」秦婧抓住丈夫的衣領不停地拉扯,哭得撕心裂肺,「我兒子已經進去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了!要是柔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金董臉色別提多難看,女兒因為一個男人尋死覓活,老婆又鬧個沒完沒了。
本來他就哪哪兒不如沈光景,這回家裏兩個女人他都擺弄不明白,更覺得在連襟面前大為丟臉,一怒之下猛地把秦婧推搡在地。
「鬧鬧鬧就知道鬧!這兒是醫院你以為是菜市場嗎你還有沒有點兒董事長夫人的樣子!」「你……你竟然推我……」秦婧癱坐在地,錯愕得連哭都忘了。
「姨媽姨夫你們不要吵了!關鍵是柔兒能度過危險期,就比什麼都強啊!」沈白露忙上前攙扶秦婧,心裏卻發出陣陣冷笑。
要不是母親還在檢察院裏「喝茶」,父親死命拽着她過來幫着善後,她才不想管這個小賤人死活呢。
可既然來了,做戲就得做全套,再高興也不能笑出來。
「親家!我女兒變成了這樣,你們必須得給我們個交代!」金董滿腔惱怒無處宣洩,便只能氣咻咻地對沈光景發難,「我女兒和你兒子之間拉扯了這麼多年,為了你兒子,青春最寶貴的幾年都給他了!現在婚訊傳得沸沸揚揚,盛京圈子裏沒人不知道我女兒是沈總的未婚妻。
當初說是等沈老壽辰過了就辦,你兒子和那個女人拖泥帶水地不領離婚證,我們為了沈老着想也忍了。
如今老爺子生日也過了他婚也離了,你兒子這時候怎麼能突然反悔哪個好人家的女孩能受得了這不是把我女兒往死里坑嗎!」沈光景鬱悶填胸,臉色黑如鍋底,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們……雖然比不得那位唐小姐,家大業大……隻手遮天!可我們也是正經人家,要臉面的啊!沈總這樣隨便對待柔兒實在欺人太甚了!」秦婧在沈白露的攙扶下支棱起來,瞪着通紅的眼怒道,「沈董,這件事我們金家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我女兒要是和沈總掰了……我們一定會把這件事鬧出去!大家都別想好過了!」她知道女兒鬧自殺,是以死相逼,逼沈驚覺娶她。
柔兒和沈驚覺青梅竹馬,那男人只要心裏還對柔兒有一絲留戀,就一定不會坐視不管!就算鬧到最後婚事還是受了影響,她也要最大限度地從沈氏撈到好處,如此一來也能挽救金氏於水火,無論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沈光景連連嘆氣,愁容滿面。
現在秦姝的事迫在眉睫,沈氏這時候要再傳出來總裁始亂終棄腳踏兩條船逼死未婚妻的傳聞,那沈氏口碑將一落千丈,股市會再次動盪。
事已至此,他也由不得沈驚覺願意不願意了,把心一橫打了保票,「親家,你們放心,等柔兒醒了你們就告訴她,姨夫我給她做主了。
她和驚覺的婚事不會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影響,一切照舊!」夫妻倆聽了這話,面色舒緩了點。
但秦婧想起往日種種還是心有餘悸,覺得沈驚覺如今在沈氏集團勢頭正猛,早就不是那個勢單力薄的私生子了,就算沈光景想替他們做主,沈驚覺也未必肯順從。
這時,亟亟一串腳步聲在走廊里沉悶地響起。
沈驚覺俊容煞白,如染嚴霜,在韓羨的尾隨下朝他們走來。
「柔兒,怎麼樣了」不等沈光景回答,秦婧便瞪着紅燈籠般的眼睛撲過來,狠狠揪住沈驚覺的衣襟。
「沈驚覺!我女兒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了!你瞧瞧你做的好事!你是想逼死她好成全你跟你前妻在一起嗎!」「金夫人!您冷靜一點啊!」韓羨忙上來把秦姝從沈驚覺身上拉開。
鬧得動靜太大,外面雖有沈氏的人把手,但依然有圍觀群眾探頭探腦地看熱鬧。
「冷靜!我的女兒還不知是死是活,為這個負心漢淚也流幹了……血也流幹了……命都要保不住了!你讓我怎麼冷靜!」秦婧直指沈驚覺冷峭蒼白的臉,「沈驚覺!既然你對柔兒不是真心的你為什麼還要騙她要娶她!婚姻大事豈能出爾反爾!我的女兒太善良了……當年你鬧自殺,差點兒就沒了命!是我女兒及時發現才把你救了下來……柔兒對你那麼好,你怎麼捨得這麼傷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沈驚覺霎時頭悶重地一痛。
胸口被那段暗無天日的童年陰影翻江倒海地攪動着,痙攣着,幾乎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腦海深處他努力遺忘的回憶碎片,割破他的視線,殘忍地與他對視。
……唐俏兒被謝晉寰強行送到醫院,對傷口做了緊急處理。
她沒讓林溯跟着,而是讓他留下來照顧唐槿,以免妹妹看到她的傷口嚇哭。
這個可憐見的小妹,一汪柔腸,膽子又小,一路上她一直哭着埋怨自己,林溯在旁瞧着都心裏酸楚。
唐俏兒是萬萬不能再給她增添心理負擔了。
不幸中的萬幸,她當時吃刀子時敏捷地往後閃了一下,所以並沒傷筋動骨,傷口也不太深。
從治療室出來時,唐俏兒白皙纖細的小臂上已塗好了藥,纏好了紗布,也打了破傷風的針。
來時的外套已經破損,髒兮兮的完全不能穿了。
此刻她只穿着件單薄的酒紅色連衣裙,襯着一張俏麗精緻的臉龐瑩瑩如雪,芙頰沁出一層淡淡的櫻粉,依舊美得驚人。
謝晉寰低眸,目光落在她卷翹的長睫上,暗暗一深。
然後他褪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溫柔地披上她肩,「外面風涼,穿上。
」「不用了,我不冷。
」唐俏兒慌了一下,伸手就要往下脫。
謝晉寰卻雙手攥住西裝衣襟一合攏,將她的嬌軀裹得更緊。
「你手臂上包紮的這麼誇張,你那個可愛的妹妹和忠實的秘書先生見了,不怕他們為你擔心嗎穿着吧。
」唐俏兒抿緊緋唇,心裏踟躕,沒再反抗。
這個男人,過於體貼,過於善解人意了,是以他為她做的事,總是讓她沒法拒絕。
「先生,你怎麼會在那出現呢」「我也住在那片別墅區。
」謝晉寰說了謊,雖然那片別墅區是謝家的項目,但他並不住那裏。
「哦好巧。
」她眸光閃了閃,沒深問。
「處理傷口的時候,我看着都疼,你竟然眉毛都不動一下,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孩。
」謝晉寰岔開話題,視線睇她不松。
「很多女孩子骨子裏都是堅強的,先生你以後會遇到很多和我一樣的女孩。
」唐俏兒不失禮貌地微笑。
謝晉寰勾起了唇角。
可我不想認識別人,只想認識你。
「這一路,謝謝先生你的照顧,不過突然抱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我雖然知道你是為我着想,但我還是不喜歡和陌生人太過親近。
」唐俏兒語調還算溫和,但明顯很介意那個公主抱。
「抱歉,見你受傷,我心太急。
」謝晉寰推了下眼鏡,清眸間一片歉意,「以後,我會知分寸的。
」唐俏兒莞爾一笑,人家都這麼真誠了,她也不該耿耿於懷。
「哦對了,先生的名字我還不知道呢,能告訴我嗎」謝晉寰心尖顫了顫,剛啟薄唇。
突然一個冷冽沉磁的聲音,從背後猝然刺來。
「唐俏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