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太太原來是去逛廟會了,逛完還去血拼買買買,又打卡了網紅下午茶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閱棠苑。
在外人眼裏,她們三個女人立場尷尬。
別人想的都是一出勾心鬥角,你死我活的後宮大戲,然而人家好得焦不離孟,跟閨中密友似的。
有時候連唐俏兒目睹她們的姐妹情誼都感到深深的嫉妒。
老萬上輩子,大約是拯救了銀河系。
這輩子才有這三個女人對他死心塌地。
「好哇!你們出去玩兒不帶我!我生氣了,哼哼」唐俏兒坐在花園裏地鞦韆上,足尖點在地上晃蕩着,身姿如少女般活潑輕靈。
「哎呀我們的寶,真的不是不帶你啊!」江簌簌走過來從身後親密地摟住她的脖頸,柔聲哄着,「你突然回家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要知道你回來,除非你爸偏癱心梗摔斷腿,否則天大的事兒我們也要在家等你的啊!」唐俏兒唇角一抽:「……」柳敏之、楚柔滿臉僵硬:「四妹,少說兩句。
你這是咒萬霆呢。
」「哎呀哪兒有!萬霆有個三長兩短,我到哪兒找這麼靠譜的長期飯票去啊哈哈哈……」江簌簌雙手叉腰,笑得沒心沒肺。
其他三個女人一臉黑線:「…………」好在老萬不在跟前。
不然,恐怕真的要心梗。
「三妹信佛,今天廟會,我們倆就尋思陪她出去轉轉,散散心。
」柳敏之拉着唐俏兒的手溫柔地解釋。
「是我不好,我今晚好好做一頓大餐,給俏俏賠不是。
」楚柔寵唐俏兒勝過寵自己的女兒,見她不高興了,趕忙轉身就要往廚房跑。
「柔姨,別啊,我跟您們開玩笑呢!」唐俏兒忙起身將楚柔拽住,摟着她的手臂嘟起嬌嫩柔唇,「您瞧您,怎麼這麼不禁逗呢。
」看着楚柔內鏈又卑微的樣子,她都覺得心疼。
這樣謹小慎微地活着,太累了啊。
「柔姨,最近怎麼樣心情好些了嗎」唐俏兒溫聲問。
「俏俏,你別擔心我,我沒事的,早就沒事啦。
」楚柔輕撫唐俏兒滑不留手的烏髮,滿目關切地問,「倒是你,最近又在外面鬧哪樣了這麼久不回家,你爸擔心得不行,飯都吃不下,人也清減了。
」「就是呢!連三妹做的菜他都吃不下,可見你爸有多惦記你呀。
」江簌簌也在旁附和。
唐俏兒內心有些愧疚,但卻不露聲色。
「俏俏,那天我聽見萬霆給你打電話,喊得挺大聲。
你們吵架了」柳敏之忍不住問。
「也沒有……」「還沒有哇……自那天起萬霆所到之處都烏雲密佈的,直到今天早上出門,你爹的臉色都是鐵青色的,跟個秤砣一樣呢!」江簌簌想着都覺得毛骨悚然。
「是呀俏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爸很少這麼生氣的。
」楚柔也憂心忡忡。
唐俏兒緊抿住唇,呼吸吐納,逐字逐句,「我,和沈驚覺,複合了。
」「……」世界一片寂靜。
半響,三位太太齊刷刷點頭,「難怪了。
你爸沒把沈家炸了,沒把沈驚覺削成人棍,算給面子了。
」但她們還來不及多問,管家在這時匆匆來報:「大小姐,唐先生回來了,請您去書房一趟。
」「知道了。
」唐俏兒深吸了口氣,抬步要走,身後三位太太怕老萬發難,異口同聲表示也要跟着過去。
……書房裏,唐萬霆坐在是沙發上沉着臉喝茶。
往常父女倆見面,插科打諢,嬉笑怒罵,氣氛總是活躍又溫馨,極少有這麼壓抑的時候。
「我跟俏俏單獨說話,你們都跟着過來幹嘛」唐萬霆不悅地瞥了自己三個女人一眼,重重把茶盞往茶几上一放,「她這麼大歲數了,有頭有臉的,我還能像小時候一樣打她屁股是怎麼着就算動手,我也得先打爆了沈家那小子的狗腦袋!」唐俏兒聽了這話,美靨瞬間冷沉下來。
「萬霆。
」柳敏之怕唐俏兒挨訓,心裏一急忙站出來替唐俏兒說話,「以前,沈家二少爺雖然做了些荒唐事,但他已經悔悟了,為了俏俏多少次豁出命去護她,是真的拿自己的命愛惜她。
」「豁出命什麼意思難道俏俏遇到什麼危險了!」唐萬霆心一下子提起來,身子猛地前傾。
「俏俏她……」「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敏姨她誇張了。
」唐俏兒忙開口打斷。
她倒不是不想讓老萬知道,沈驚覺對她有多好,有多愛。
相比之下,她更怕老父親聽了一時無法接受,驚惶之下勾出什麼病來,她真的會愧疚死。
她已經沒有母親了,她不能再失去父親。
更何況,她深諳放眼整個家族,眾多兒女,老萬最疼愛的還是她。
唐萬霆慢慢將挺拔的脊背靠回沙發,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緊緊盯着她,「我不管沈驚覺那小子給你下了什麼迷魂湯,對你使了什麼烈女怕纏郎的齷齪手段!唐俏兒,你老子我把話放在這兒,就算沈驚覺他把整個沈氏集團都讓給你,拿江山為聘,我也絕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他就是賠進去那條狗命,也抵不過給你帶來的傷痛,你為她蹉跎的三年青春!」老萬正在氣頭上,這話多少是有些過頭了。
但唐家上下誰不知道,唐俏兒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當年唐俏兒剛上小學時,因為漂亮得像個瓷娃娃一般,生得嬌嬌小小的很受男孩子喜歡,所以在班裏引來許多女孩子的妒忌。
那時候同班有個女孩,被家裏慣壞了,看唐俏兒不順眼,小小年紀就對她進行孤立。
雖然沒有對她造成肉體傷害,但私下裏也沒少欺負她——撕爛她的作業,偷走她的發卡,還在她的小水壺裏灌髒水。
好在年幼的唐俏兒足夠聰明,心胸闊達,這些小孩子上不了飯桌的把戲都被她輕鬆揭穿,全都躲了過去,也並不放在心上。
她怕老萬擔心,學校發生的事她回去閉口不談。
懂事得讓人心疼。
直到某天,那女孩上課時坐在唐俏兒身後,剪掉了她留了好久的辮子。
女兒頂着亂七八糟的頭髮回來,唐萬霆這才得知自己的寶貝長久以來在學校過着怎樣的日子。
那天在商場呼風喚雨的大佬眼圈通紅,差點兒沒流淚,反倒是小俏俏滿不在乎地露出燦爛的笑容,安慰起自己的父親來。
後來聽說,那女孩三天後退學了。
她家裏生意破產,她的父親入獄,母親知道得罪了唐家的女兒,惶惶不可終日,最終一場大病也沒挺過去。
如此可見,唐萬霆遲遲沒動沈驚覺,已經是人類奇蹟。
而這奇蹟的締造者,是他的女兒。
若不是唐俏兒一次次地告訴他不要動沈驚覺,他派人把那小子暗殺了的心都有!也許,都用不着他親自動手,阿樾阿飛他們,早就卸了他了!「爸,曾經我和沈驚覺婚姻的失敗,說到底,我也有很大的責任。
」唐俏兒眉目正色,沒有再叫他「老萬」,足可見她對待這段感情有多堅持,多認真,「是我當年太想和他在一起,太想得到他。
才明知他不喜歡我的情況下,硬着頭皮也要嫁給他。
換做您,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您能解開心結接納一個您根本不愛的女人嗎更何況,那時他心裏還有別人。
」「唐俏兒!你是不是特麼瘋了你!你被他了是怎麼!天下好男人千千萬,你為什麼非得在那麼一棵歪脖樹上吊死啊!」唐萬霆憤懣地大掌拍在茶几上,氣得赤目欲裂,「我不管他當時心裏有誰,他不喜歡你完全可以不娶你!他娶了你就要對你負起丈夫的責任!可他沈驚覺都幹了什麼!他一個私生子在家裏不得寵,所以他扛不住沈老爺子施加的壓力就只能放棄舊愛,轉而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就這種懦弱窩囊的行為,我就打心眼裏瞧不起他!他根本不配做你男人,做我唐萬霆的女婿!」唐俏兒放在膝上的雙手十指緩緩攥拳,心臟如壓重石,喘不上氣來。
「爸,不是您想的那樣。
」「別說了,我不想聽!你給我立刻跟他斷了,斷得乾乾淨淨!別讓我親自出手!」唐萬霆怒不可遏,冷硬決絕,「現在你們隱婚又離婚的消息早已傳遍,你和沈家就不該有任何牽扯!你現在還和沈驚覺不清不楚,外人如何看你!他們不會關心你們是不是兩情相悅,他們只會認為,我唐萬霆的女兒離了婚就只能吃回頭草,除了沈驚覺沒人肯要了!你不要臉了,難道也不顧唐家的臉面了!」「您知道我的,我從不在意旁人眼光。
我唐俏兒要做的事沒人攔得住,我唐俏兒愛的人,也沒人能阻礙得了。
」唐俏兒聲音清冷若冰,擲地有聲。
「你……!」唐萬霆一股氣血直衝上腦,忽地眼前昏黑,連忙扶住沙發扶手,身子驟然搖晃!「爸……爸!」唐俏兒瞬間臉上血色褪盡,忙奪上前單膝跪在父親面前攙扶住他顫慄的身軀,「您怎麼了!您哪裏不舒服啊,爸!」「萬霆!」三位太太嚇得心跳如擂鼓,也第一時間過來查看丈夫的情況。
「我沒事……你們不要大驚小怪。
」唐萬霆緊閉雙眼,用力壓制着劇烈的頭痛,身子也幾乎不能保持平衡。
「爸!快躺下來!」唐俏兒和江簌簌立刻將他放平在沙發上,楚柔滿眼是淚地拿出手機準備打急救電話。
而柳敏之則顯得尤為鎮定,以最快的速度從桌案下的抽屜里拿出兩瓶藥,倒了幾顆送入唐萬霆口中。
「萬霆,快吃藥!」唐萬霆吞下藥,喝了水,重新躺平,緊擰的眉宇舒展了幾分。
唐俏兒拿起藥瓶定睛細看,下一秒愕然捂住嘴,淚水幾近崩決。
「腦梗……」「是治療腦梗的藥物,我們柳氏生物製藥所研發的,一年產量有限,有很多人花重金都買不到。
」柳敏之看着唐萬霆還帶着一絲痛苦的神色,難掩心痛情緒,「可是今年開始,藥物也有些抑制不住他的病情了。
其實去年年初你爸就發病過兩次,都是靠藥挺過去的。
」「您……您們……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嗎」唐俏兒淚珠簌簌然落下來,心都疼碎了。
「不,阿樾,阿栩……他們都不知道。
你爸不讓我們跟孩子們說,怕你們着急,害怕。
」柳敏之也蹲下了身,抽出方絲帕輕拭唐萬霆額上細密的虛汗,「俏俏,你別生你爸的氣,他只是……太愛你,怕你受傷,怕你被別人瞧不起,關心則亂啊……」「瞧不起誰敢。
」江簌簌嗓音沙啞,眼眸猩紅狠戾,「俏俏是我們唐家的大小姐,誰敢瞧不起她,我挖了誰的眼珠子!拔了他們搬弄是非的舌頭!」唐俏兒緊握住父親冰涼的手,深深垂下頭。
她不孝。
她是真的不孝。
任性妄為,為了沈驚覺滿世界地亂跑,對家裏不聞不問也就罷了。
連父親的身體狀況,她都一無所知。
怎麼可以這樣啊……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柳敏之整理了情緒,快步走到門前,「什麼事」「二太太,有客人來了。
正在門外等着。
」管家恭謹地道。
「客人都這時候了,誰來了」「謝家四少爺。
」唐俏兒眸光幽幽一暗,緩緩站起身,仿佛有一陣凜冽的寒意席地而起。
「敏姨,您先在這兒照顧爸,我去見他。
」……唐俏兒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閱棠苑外。
華麗的門燈下,謝晉寰形單影隻地站在那兒耐心等候着,光影里他長身玉立,眉目溫潤柔和,眼裏一派雲淡風輕。
怎麼看,都不像個陰狠心機,壞事做盡的惡人。
聽見開門的聲音,謝晉寰猛然抬眸,金絲眼鏡後一雙漂亮的瑞鳳眸噙着欣喜的笑意,上揚的唇角沾染了暖陽般的溫度。
「俏俏。
」他喚她,飽含情深。
唐俏兒驚艷絕美的臉龐陰寒欲雪,一步步走到男人面前。
「俏俏,我……」「有事嗎」她的語調冷淡至極,不見一絲往日親近。
謝晉寰心口一刺,攥了攥手指,滿目關切,「我今天出席活動遇到了唐叔叔,他在貴賓休息室時臉色就很差,狀態很不好。
是強撐着才參加完了活動。
我回家後怎麼都放心不下,所以就……趕過來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