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伴隨着顧三月醒來的是漫無邊際的潮水聲。
「沙沙」潮水湧上岸,剛好淹沒到了離觀海亭僅僅三丈遠的地方,甘甜清爽的海風吹拂在臉龐上,比起任何東西都要來的使人清醒。
顧三月也是第一次見海,她趁着清晨的陽光尚還不熱烈的時候,忍不住地往海邊走去。
海浪一層一層地拍打在岸邊,打碎成白色的氣泡,再被海吞沒回去。看書喇顧三月遠遠地就看見了觀海亭里似乎有人,待她走的稍微近些之後,才看見裏面那人是個風姿綽約的美人兒,身段標緻,氣質高貴。
顧三月下意識想到的是燕若離,因為她昨天帶給顧三月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嫵媚之美,這個女子很漂亮。
可是待得她走得更近些,才發現裏面的竟然是楚秀楊。她今日穿了一身鮮紅色長袍,扎了個高馬尾,看起來清爽利落,英氣十足,一如她的風格。
顧三月好奇,怎麼太陽都還沒出來幾分,楚秀楊怎麼就已經坐在亭子裏了?
她走上前去,楚秀楊被這邊的腳步聲驚動,連忙甩頭一看,見是顧三月,立刻展露笑顏,脆生生說道:「三月,你怎麼來啦?」這幅模樣,活生生是一個俏皮的孩子。
顧三月笑道:「大清早的被海水聲吵醒了,睡不着,趁着天色還涼快就出來走走,恰巧就碰見你了。」楚秀楊連忙把她請進亭子裏來,二人並肩挨着坐下,吹着清晨的海風,好不愜意。
三丈遠外就是海水,顧三月饒有趣味地看着海水,楚秀楊見她高興,也歪着腦袋,說:「看,這亭子就是專門這麼修建的。漲潮的時候海水離亭子剛好三丈,不遠也不近,最合適了。可惜皇宮不靠海,不然我也要修這麼一個亭子。」
「這些富貴家裏,過得倒是比我這個公主還好的多呢。」顧三月略微苦澀地笑笑,說:「公主只看見富貴家裏的過法,卻看不見平民百姓是如何過的。此時正值五更天,太陽都還全未出來,可是這淅城的尋常百姓家裏,該上山砍柴的已經上山去了,該下海捕魚的也都布好漁網了,賣餛飩燒餅的小販子已經開始走街串巷地叫賣了。公主殿下的日子,已經很好了。」楚秀楊鼓着腮幫,生悶氣道:「不好,一點也不好。你這麼說的我活得很輕鬆似的,可是一點也不好玩。整天都是待在皇宮裏,這也不許去,那也不許去,一點自由都沒有。等我再長大些,父皇就要把我嫁人了,嫁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成為政治的犧牲品,這就是我的命咯。」
「我可不像你,三月姐,你可以跟着徐懷谷走江湖,見識好多好多的新鮮事物,那些東西,我一輩子都見不到。」她揉了揉腦袋,嘟着嘴,沒精打采地說:「再說,我哥哥也要離開我了。他昨天說要娶燕若離來着,她是漂亮,也很善良,可是我總感覺她哪裏不太對勁,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反正我不喜歡她。」
「等我哥哥娶了她,肯定就不會喜歡我了。男人都是這樣子,父皇自從納了新的嬪妃之後,也不怎麼來看我和哥哥了,他們都是喜新厭舊的壞傢伙。」顧三月摸了摸她的頭,看着楚秀楊眉毛都要皺得豎起來了,覺得好笑道:「我的小公主啊,你該活得無憂無慮才是,怎麼也生出這諸多煩惱呢?人生嘛,各有各的活法,不去試試一種活法,誰也不能說這種活法一定不好。」
「可是我已經試過了啊,我做公主都十多年了,無聊死了。」顧三月眯着眼睛問道:「那你的人生有什麼目標嗎?」楚秀楊猛地抬頭看着她,認真地說道:「我想去南邊打仗,於萬里狼煙烽火之下,揚刀立馬。」顧三月噗嗤一聲笑出來,道:「公主殿下呀,你可是嬌貴的一國殿下,怎麼能去做這種事情呢?那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們幹的。沙場無情,那一刀一劍都是要搏命見血的,殿下吃得了這個苦頭嗎?」楚秀楊失落地垂下眼帘,賭氣甩開她的手,說:「你看,你也不相信我。可我就是想要那樣的生活啊,就算是那樣死了,也比我現在活着強。」
「三月姐,那你的人生有什麼目標啊?」顧三月認真想了想,說:「以前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自以為可以為他付出一切,也確實做到了為他付出一切。只不過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也就發現自己沒那麼喜歡他了。」
「也就是在扶搖宗上面,我本來想要尋死來着,可是碰到了徐懷谷,他和我說了一些什麼世道,什麼浮萍的話,當時頗有感觸,就聽了他的話,想做山上人,於是跟他一起走了。現在想起來,覺得那一番話對我的影響也沒那麼深,可是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跟他走了,我就不改了,一心一意要做山上人。就算再辛苦,我也要堅持做下去。」楚秀楊看着顧三月的眼神,越說越有光彩,眸子越來越明亮,心裏暗暗覺得這個叫徐懷谷的可能還真有點本事。
就在這時,有一名穿着長裙的侍女急急忙忙跑到了觀海亭里來,看見楚秀楊和顧三月在這裏,焦急說道:「公主殿下,茶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太子殿下到處找你不到,都要急死了,奴婢找了您好半天,快和奴婢去參加茶會吧。」楚秀楊不耐煩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去,一驚一乍幹什麼呢。」那侍女連忙低頭,楚秀楊起身,顧三月也跟着起身,在那一名侍女的帶領之下,前去參加茶會。
那侍女帶着她們左兜右轉,好不容易終於到了一處靜謐的花園裏,再往花園裏面走,有一幢精緻的小樓出現在了花草隱秘處。
小樓並不大,卻很幽靜,隱藏在這花草的深處,很是典雅。侍女帶着二人進去,卻見小樓里有一張寬大的圓桌,已經有十來人坐在了桌子上,僅僅留下了兩個空位,正等着楚秀楊和顧三月。
在座的不是燕家的少爺小姐,就是八境九境的大修士,還有一位太子殿下。
顧三月從未見過這種大場面,不禁有些緊張得臉紅,眼神一瞥徐懷谷身邊有個位置,就趕緊閃身在他身邊坐下。
在這陌生的環境裏,徐懷谷是她唯一的倚靠了。楚秀楊在楚文澤身邊坐下,至此一席人算是全部到席了。
楚秀楊剛一入座,就有一名留着兩撇小鬍子的男子笑臉相迎,說道:「這位就是公主殿下吧?我曾經見過你,那個時候公主殿下還小,肯定還不記得我,沒想到一別這麼多年,公主殿下也長得這麼大了啊。我們倒是老了,哈哈哈。」楚秀楊不認識他,正不知道怎麼回應,楚文澤就小聲提醒道:「這是燕家大少爺燕重樓,已經四十好幾了,你叫一聲伯伯就好。」楚秀楊訓練有素,立馬也換作笑臉,甜甜地叫道:「燕伯伯好。」燕重樓趕緊搖頭晃腦,開玩笑的語氣地說道:「公主哪能叫我伯伯呢?可真是折煞我燕某人了。你這麼一喊,我這腦袋還要不要啊?」
「哈哈哈」眾人笑起來,茶會的氣氛頓時也活躍了。可徐懷谷和顧三月並不覺得這個笑話有什麼好笑的,但出於禮貌,顧三月也跟着他們一起笑,徐懷谷則是板着臉,硬是沒笑出來。
徐懷谷在打量着桌上的一圈人。按照楚文澤的說法,來人不僅有燕家兩位少爺和燕若離,九境供奉范陳,三位八境供奉吳群、鄭符、林涼月也都到席了。
燕若離起身了,親自從桌子旁的一個小爐子上端下來一壺燒得滾燙的開水,美目在到席的眾人身上掃了一圈,眨了眨秀媚雙眼,笑着說道:「小女子在燕家閒來無事之時,就愛研究茶道,如今也略微懂一些。今日開這茶會,不僅是二位哥哥抽空前來,還有太子、公主殿下,四位我燕家的大供奉,徐小哥和顧姑娘。小女子想略盡賓主之誼,給各位煮一壺茶,如何?」眾人紛紛對視一眼,眼神不約而同地落到了楚文澤的身上,隱隱間以他為首。
於是楚文澤笑着回應道:「燕姑娘肯為我們煮茶,自然是我們的榮幸,請燕姑娘上茶,只是小心些,不要燙到了手。」燕若離撫了撫鬢角,淺淺一笑,像是一片花瓣落進了水裏,在眾人心裏激起層層漣漪。
她一邊給各人茶杯里倒水,一邊說道:「煮茶最要水好,為了這一場茶會,我前兩天專門去了一趟扶搖宗,買了扶搖宗里新鮮取出來的竹筒水,配上這白芷洲特產的雪峰銀月茶。這大概是東扶搖洲能喝到的最好的茶了,各位請慢用。」徐懷谷聽她這麼一說,不怎麼愛喝茶的他都來了興趣。
說起這煮茶的水和茶葉,竟然都如此名貴,真是煞費苦心。徐懷谷輕輕抿了一小口,頓時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好茶,當真是極好的茶!茶色清而不濁,茶味清淡而不失香氣,徐懷谷只是喝了一小口,頓時感覺整個人精神都為之一振,甚至天地靈氣的感悟都更深了一分,不禁讚嘆不已。
徐懷谷讚嘆不絕道:「好茶,好茶,這是真正的仙茶啊!」眾人都嘿嘿笑起來,燕若離尤其開心,睜着一雙美目,驚喜地望着他說:「徐小哥竟然也愛我的茶,真是讓小女子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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