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夜深,但捕房動起手來一點沒有拖泥帶水,僅僅半個時辰就將早就被盯死的四人全部叫到了刑房問話。
在門口的時候,四人有過一個碰面的場景,四雙眼睛裏全是驚訝,似乎都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看到彼此。
這倒是讓故意觀察的楊謙等人有些意外。原本他們以為這四人會對見到對方驚嚇但不會沒有心理準備,甚至會有「果然你也在」的反應才對。
結果恰好相反。
除了周家兄弟倆,其餘的人相互間全是意外,沒有「果然」。
這就像是給案子起了一個「變數」的開端,後面進了刑房之後的問訊結果同樣大大出乎了楊謙等人的意料之外。
唯一被事先料到的是這四人在刑房裏的反應。無一例外全都嚇得臉色蒼白,渾身哆嗦個不停。
特別是看到身邊一個或者兩個光着胳膊,一身橫肉擺弄着炭火和一件件猙獰刑具的捕房殺才的時候,更是嚇得冷汗直冒。
在外刑房的赫赫凶名在此時起到了很大的心理震懾的效果。
這符合楊謙等人對這四個嫌犯的判斷,不是什麼真正經歷大場面心理素質強大之輩,只是普通人的水平。
四間刑房的問詢同時開始,楊謙會一間一間的轉悠旁聽,主要的審訊都由下面的人進行。
「差爺,姚方雖是我好友,但他的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呀!我之前已經跟辦案的差爺就說過了,當天我人都不在三道城裏,回鄉下去了......」
「差爺,真記不住了呀!姚方死的那天我在花樓里忙得腳不沾地,第二天睡到下午才起來,一出門才知道姚方家裏出事了......」
「我們兄弟兩個跟姚方走得近也是因為同好而已,除了一起玩物件的時候平時沒怎麼接觸過。但姚方這人感覺老實,家裏也普普通通,實在想不出怎麼會被人給害了......」
這四人一開始還是用着之前第一次偵辦案子的時候他們各自的說辭,沒什麼變化。
反正就是一句話:跟我沒關係。
可接下來,當審訊的捕快將話頭從姚方一家滅門的大方向上細化到了姚方的喜好上面的時候,可以明顯感覺到這些人的緊張。甚至之前一直被刑房恐嚇的注意力也一下專注到了捕快的問話當中。
姚方的喜好......讓他們這麼緊張?為何?
「姚方家裏的雜物房?我,我沒去過。」
「嗯?最近姚方買過什麼物件嗎?我不清楚呀,不曉得。」
「稀罕的物件?姚方也不是什麼有錢人,他能有什麼稀罕的物件嗎?我不知道......」
四人的反應再次如出一轍。
若不是之前從吳清那邊得到了有用的情報的話,這四人的狡辯還真會迷惑偵辦進程。可如今這只能讓四人身上的嫌疑愈發濃重。
「不知道?可認識吳清?」
等「吳清」的名字被拋出來之後,四人的臉色一下大變。之前的狡辯頓時變得那麼的可笑,讓他們大張着嘴,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刑房裏最不怕的就是不老實的人。你們現在能被叫到這裏來就說明你們身上不乾淨,若還不老實,那就要給你們上刑了。考慮清楚,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很快,這四人的說辭就發生了大變化。
「是五獸雕!那東西邪乎,姚方拿到那東西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般!我們兄弟二人就想着幫姚方恢復正常,所以一邊翻找典籍,一邊想要從賣家吳清嘴裏問到一些關於那五獸雕的來歷消息......」
「邪得很啊!但也是稀罕的物件了。姚方迷進去,不給人看了。我倒是無所謂,大不了找吳清再買,那人可能是盜墓的人,他明顯是曉得喪器的,我祖上就是木雕匠人,聽說過這門道,就算少也不是絕版的東西......」
「姚方跟我說他有試過那五獸雕,跟傳說里的不一樣,說書上都是騙人的。但他不會說謊,一說謊就總是眨眼睛,他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就眼睛眨個不停。」
三人這下似乎都打開了話頭,開始臉色古怪的將姚方的「變化」一股腦的倒了出來,似乎早就憋在心裏,這次總算說了個痛快一樣。
等到天亮的時候,四人被暫時押禁在班役房的隔間裏,有專人盯着。
而口供則被迅速的整理出來放到了楊謙面前。
辦案的都沒時間睡覺,精神卻很亢奮,同時又充滿迷惑。
「楊爺,看來案子似乎跟咱們之前想的卻是不太一樣!這姚方好像也沒那麼簡單!」
「最關鍵的是按照這四個人的說法,五獸雕似乎還真挺邪乎。世間真有那《十元異志》裏所說的偷搶別人五福之氣的方法不成?」
「這也太玄乎了,我覺得必有什麼這四人還沒老實說。要不直接上刑吧,還不信到這份兒上了能讓他們矇混過關。」
「更扯的是,這四人話里話外都在說自己被姚方借着請吃飯喝酒的時候,被其偷搶了身上的五福之氣,甚至還說日益精神不振,運氣越來越糟......越說越離譜。
這麼說起來,曹三他們還成了被害者了不成?笑話!」
一直沒有吭聲的楊謙此時敲了敲桌面,皺着眉問道:「為什麼姚方成了加害者會是個笑話呢?」
「啊?可是楊爺,姚方死了呀!一家都被滅門了,怎麼當加害者呢?」
楊謙搖了搖頭,說道:「一碼歸一碼。姚方的死到底是誰弄的暫時還不確定。這並不妨礙姚方在曹三這四人面前變成加害者。這裏面或許還有我們沒想到的事情。
想想看,如果,如果那五喪獸雕是真的,如《十元異志》裏面說的那樣,你們說,換你們是姚方,你們會做些什麼?會不會利用這個手段在曹三這幾個離得近的人身上試試效果?」
「啊?這......」
楊謙的說法過於顛覆。這是直接把死者反打成了兇手?一時間讓汪仕貴等人有些不知如何接話了。
頓了頓,楊謙繼續說:「天亮後繼續審,這一次可以適當的給那四個人上一些手段。但別上重手,以嚇唬為主就行。
咱們查案子,總不能對着有可能是無辜的人猛收拾吧?這點底線還是要守的。也是咱們丙字班以後的規矩。
查案子還是要靠查,而不是靠刑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