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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此來,本是為體察民情,沒想驚動地方。」春大山告訴春荼蘼,「被發現後,和洛陽的權貴士族們見過幾面,『無意』中提起淮南道今年秋收時遇災,導致有些地方顆粒無收。只可惜如今太平盛世不久,國庫不是很充盈,朝廷雖然開倉賑濟,終究杯水車薪。為此,甚是感嘆了一番。」
哦,明白了,曾經公然索賄。春荼蘼點了點頭。而且看春大山的面色就知道,那些高門豪商一定是渾淚大出血,就為在皇上面前買個好字。這一筆,摟得實在是不少哇。可此人若真是假冒,為什麼還不逃走?當然這驚天大騙局被揭穿,只要在大唐的國土上,他就註定沒有好日子過,可正因為如此才要快逃啊。
逃到西域去,布哈拉、撒馬爾罕、粟特或者東渡日本。這時候,日本應該有了,只是比較落後而已。
又或者,他真是皇上,只是暫時喪失理智,或者故意做出任性而輕浮的事?難道,她的猜測全是因為想像太豐富了?事實上是沒影兒的事?春荼蘼真給繞糊塗了。
她知道事關重大,所以沒把懷疑擴散,正好春大山回家,她就拜託父親幫着打聽,沒想到得到了一個金光閃閃的消息。
「荼蘼,你打聽這些幹什麼?」春大山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皇上對你」
「爹,您別多想。也別多問。就聽女兒一句,離皇上遠點,儘量別跟他有接觸。如果派您什麼任務,裝病也好,想別的辦法也行,總之能避則避。」
春大山愕然,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問出來,只點頭應下。他就這點特別好,女兒說出來的話。他從來不懷疑,絕對信任,絕對照做不誤。
緊接着,韓無畏晚上跑出去,大半夜才回來。
現在大萌和一刀擠在一間房,騰出另一間給韓無畏暫住,他的四個只忠於他的貼身護衛則在外書房裏打地鋪。本來春大山和春青陽覺得這樣做太怠慢賢王世子。或者還會兼着某一方要地的未來大都督,掌着堪比節度使大權的年輕人了。不過韓無畏說他正在執行秘密任務,不能暴露身份,春氏父子只能默認。
「怎麼樣,看清楚了沒?」春荼蘼本就等在外院,見他回來,連忙追問。
韓無畏露出疑惑的神情。眼神糾結而不確定地道。「看清了,可他就是皇上啊。不僅是長相,言談舉止都和皇上是一模一樣的。若說別人認錯有可能,畢竟洛陽的老臣權貴都是賦閒在家很久的,太長時間沒有面見皇上,或者以前只遠遠瞧見過。可我從小在宮裏長大,被皇叔視為親子一般,日日相見。怎麼可能認不出?惟一有異的」
「是什麼?」
「是他身邊的那兩個人,那精瘦的小白臉兒和那個壯漢,我從沒有見過。」韓無畏的眉頭越皺越緊,「但這也難說,皇上身邊也有暗衛,在宮中時用不到,我不認識也不稀奇。」
「你斷定他就是皇上嗎?」春荼蘼聽他這麼說,更動搖了,「或者是我多想」
「不,他的臉,他的動作,他的聲音確實是皇上沒錯。除了,就是瘦了一些。」韓無畏嘬嘬牙花子,很發愁的樣子,「可不知是什麼原因,我看到他時,不會有那種不知不覺就挺直脊背的動作。你不知道,從前我在皇叔跟前的時候,只要腰不直,必挨幾小棍兒。所以,我長大後不管何時見到他,都情不自禁的挺腰。」
這叫條件反射。春荼蘼暗想,嘴上卻說,「難道世上真有兩個人是長得一模一樣的?」
「那不可能連神態舉止都像呀。」韓無畏搖搖頭,「我從屋頂上觀察時,他正在寫字,就連那端正凌厲的字體,也是御筆無疑。」
「那證明他就是皇上。或者」有陰謀。比如長年的模仿,如果是天才騙子,就能夠做到以假亂真。可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事怎麼看都透着詭異。
至於說長相世上相像的人很多,但連韓無畏也分辨不出來的,必須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就是孿生的兄弟,而且還得是同孵子雙胞胎。
但不管多麼不可思議,理論上,這是最大的可能。所謂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誰也不知道在地球的哪個角落,發生着什麼令人想不到的事。
「你坐會兒,我去找祖父。」春荼蘼說完,不等韓無畏問為什麼,就跑走了。
祖父別看只是個牢頭,獄官,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而且畢竟有了年紀。大唐歷經兩代雄主,他也經歷了從開元到如今的歲月,年幼時似乎還趕上了突厥人被趕走的末期,所以有些消失的風俗,他都知道的。
「祖父,那些高門士家,如果生了雙胞胎,而且是嫡長子的話,是不是只留一個?」她似乎在哪兒聽到過這種惡劣殘酷的習慣,剛才突然福至心靈,連忙來問。
「怎麼想起問這個?」春青陽有點警惕。
自從皇上登門、接着韓無畏登門,還神神秘秘的,他就有些莫名的緊張。人是奇怪的、或者說是有靈性的生物,對異常情況都有天生的感應。
「你就給我講講唄。」春荼蘼施展萬試萬靈的撒嬌**,「總之您放心,跟咱們春家沒有半文錢的關係,只是為了幫助韓大人。」
她這樣說,春青陽就略放下心,想了想道,「你說得沒錯,是有些風俗,認為雙生子是不祥的,是前生的仇人,今天扭着一起投的胎,只為了有機會報復。若是貧門小戶或者豪門貴族的次子、庶子、或者女兒便罷了。畢竟掌握不到家族的權力,也不可能繼承家族,不涉及到利益。但若是嫡長子唉,那孩子中的一個就可憐了,才降生到這世上,連眼睛還沒長開,就被溺斃。通常,是他們中間比較瘦小的那個。」
「這是什麼時候的風俗?」
「來源很早,不可查了。」春青陽嘆了口氣,「當今皇上登位後。曾明旨禁絕此事,明令禁止民間濫殺雙生男嬰。不過,就算是現在,私下也有人這麼做。老實一點的,就報為夭亡。但大多數的情況,那孩子連天日都不得見,對外只說生了一個。弄死的那個,隨便找個地方埋起來了事。講究的,借個因由做一場法事,超度超度這可憐的孩子。不講究的唉,真是造孽啊,世上得多出多少孤魂野鬼,增加多少怨氣。這連年下來。怎麼會不遭天災天譴呢?」
大晚上的。就算春荼蘼一個看屍體也不怕的女狀師,也不禁打了個寒戰。這,實在是太殘忍、太愚昧無知了。那些身為孩子長輩的人,怎麼下得去手?
其實她理解,那些人是為了整個家族的利益着想,怕雙生嫡長子的出生只差幾分鐘,卻因為長幼有序,只能一人掌家。最後。在心理不平衡之下,為爭權奪利而打得你死我活。到底那些豪門不像蓬門小戶口,兄弟之間反而不太友愛。
可是,世事無絕對。怎麼因為有那種可能,就扼殺一個生命?就剝奪一個孩子生存的機會?
她實在接受不能!而且祖父有一句話,似乎點到了她腦子裏的某根弦上:當今聖上登位不久就要禁止這民間陋習。他這麼做,有什麼特殊原因嗎?一般皇上只會注意到內外政事,戰爭或者疆土,何況大唐才歷經兩代,算不上百廢待興,卻也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做。
除非聖上深深感受到某種刺激,才會選擇很快對民俗宣戰。
心裏想着事,恍恍惚惚出了正房,卻看到韓無畏站在內院門廊上向她招手,像是有急事。
她走過去,還沒站定,就聽韓無畏低着聲音說,「我考慮了,還是不能確定那人是不是我皇叔。我看,不如我們直接找上門去。一來,看看他的反應,二來,我還有特殊的檢驗方法。」
「什麼特殊方法?」春荼蘼反問。
韓無畏的腳下動了動,似乎有些赧顏,下意識的搓了搓手,好半天才羞羞答答地道,「皇叔大我十四歲,他初登大寶時,我還沒有出生。而他與我父王關係分外親厚,我出生時,他第一個抱的我,後來又帶我進宮,讓皇祖母親自教養,所以與我特別親近。小時候我不懂事,又好勝得很,五歲時與他比劍,輸了之後不服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紀就想贏大人,從體力和身材上就不可能是吧?而且是對上武功很高的皇上」
「你做了什麼?」春荼蘼冷靜的打斷韓無畏。
前世當律師時,陳述事實時吞吞吐吐,不斷給自己找藉口的人多了,她早就學會判斷。一般情況下,不留情的打斷,能讓他們直接說出最終、最重要、最直接的結果。
「我咬了皇上有左膝!」果然,韓無畏衝口而出,之後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咬得挺狠?」春荼蘼忍着笑問。
韓無畏點頭,「特別狠。留下很深的牙印,現在也還很明顯。」說完,他半轉過身去,那樣子似乎要撓牆。
春荼蘼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樂出來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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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以前似乎查過,在大唐,似乎管皇上叫聖人。不過還是那話,為了閱讀舒暢,咱們只用約定俗成的叫法。若是大家喜歡古意,以後66再寫時,就完全照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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