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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靜把見白敬遠的事詳細說了一遍,沒漏過任何細節。
金老道長聽了,沉默半晌,方冷哼道,「他還是那樣,什麼話也不會直說。哼,叫我親自問他?他怎麼不來山上問我!我還奇怪,他知道我們懷疑了荼蘼那孩子的身世,怎麼不親自到這裏來威脅?」
「娘,我爹這是什麼意思?當年他明明說過,只要我不見他們父女,他就······」那女子正春荼蘼的親娘白蔓君。她有些發急,人也站了起來,看樣子就要往外沖。
「蔓娘,打住!」金老道長低喝,「當初你就是這不管不顧的性子,如今關在這偏僻無人煙之地,修身養性了十幾年,遇到事怎麼還沉不住氣?」
「可是」
白蔓君還要說什麼,卻讓她的娘,金老道長擺手阻止。相反,她老人家繼續問起文靜,「你在山下待了幾天,可打聽過有關荼蘼丫頭的事?」
文靜眼睛一閃也不知是欣喜還是發愁,「夫人,小姐,咱們小小姐可是個狀師呢,大唐第一位女狀師!」
啊?!話一出口,老少皆驚。
文靜對此很能理解,因為她奉命下山打聽消息時,第一次聽到這些事情也是驚到不行。而且,心裏說不清是驚喜、驚訝、還是驚嚇。此時,她不禁有點同情夫人和小姐,甚至同情老爺白相,但又有些莫名的興奮,於是又事無巨細的把打聽到的事說了,尤其是春荼蘼打的那些官司。
春荼蘼出名後,這些官司被人挖了出來,在茶坊酒肆,還被編成故事講來聽,雖有誇張的成分,到底有事實做依據,所以文靜泡了幾天茶社就都聽進了耳朵。那些案子算不得特別離奇,可古代人到底消息閉塞,眼界也不寬,因而普通人聽來都聞所未聞何況是女子,而且是困在山上十幾年的女子?而文靜從小就是白蔓君的貼身婢女,並以伶牙俐齒著稱,這些一波三折的官司從她嘴裏講出來,帶了情緒,就更顯得曲折好聽,每逢關鍵和精彩處白蔓君和金老道長都忍不住或緊張、或嘆息,還有時唏噓無比。
等講完半天,金老道長嘆息道,「狀師是賤業,她一個姑娘家白相怎麼會允許?」她對白敬遠的稱呼,非常疏遠。
「這個您有所不知了。」文靜道,「據說白相很支持小小姐做狀師,就連皇上對小小姐也很讚賞。之前我說的那個真假皇上案就是欽點的小小姐辯護。」
「真的嗎?」白蔓君瞪大眼睛,一臉為人母的驕傲,「那她來長安有沒有交到朋友?權貴之家的小姐還接受她吧?有沒有青年才俊向她示愛?我爹,白相,很疼愛她嗎?」
白蔓君提出一邊串的問題,緊張的上前,握住文靜的手,眼神也專注的盯着自己的貼身丫鬟身上,似是非常渴望解答的樣子。女兒生出來沒多久就和她分離,十幾年來她日日想念,本以為此生無望相見,哪想到機緣巧合她心裏簡直歡喜得像是漲潮的水,控制不住的滿溢。
文靜見她高興,就慢慢的回答她,其中還被她打斷數次,追問細節。
金老道長坐在一邊,憐憫的看着女兒。
都是當娘的她自然明白那份兒心思。為母者,怎能放下那份血肉相連的感覺?何況,她們母女從來都是重情的。不然,她也不會一怒之下死遁,遠遠離開那個看似溫柔儒雅,實際上卻冷酷無情的男人。但同時,她又很是無奈,女兒正是被養成了天真直率的個性,不會防備別人,也不會想得複雜。不然,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說起來,這是她的錯。可那天和荼蘼說了沒幾句話,那丫頭卻是個主意正、膽子大的,想來不會輕易受擺佈。
而聽完文靜轉述的話,她也能夠明白,白老混蛋接回荼蘼,不惜容忍春氏父子,可見對荼蘼有多重視,十之八九與皇上的態度有關。白家到了孫輩,庸碌着眾,可笑的是,居然要讓一個姑娘家背起振興的重任。
白敬遠啊白敬遠,你真是無利不早起啊!在你心裏,可還有親情?但你骨子裏終究不願讓春家賤戶玷污白家的高貴,所以弄出養父養女的事來。可惜,荼蘼丫頭像足了我們母女,重情重義,斷不會由你牽着鼻子走。
想到這兒,金老道長忽然輕輕皺了皺眉頭,像是自言自語,「也不知那個在菜窖里養傷的胡人青年如何了?」
白蔓君愣住。
她正聽文靜說雖然女兒名氣大,但普通百姓見者不多,於是被傳成長相兇惡。她暗暗責怪別人不長眼,想着女兒有多漂亮可愛,忽然就心冷了,明白了娘親的意思,臉色也垮下來。
那個胡人青年,荼蘼自稱是其未婚之妻的。這不對頭!
文靜卻還沒意識到什麼,詫異道,「他們還沒走嗎?那我······奴婢這就去看看。」金藏和白蔓君對視一眼,見文靜匆匆走出,誰也沒說話。
那個年輕的胡人傷勢有些重,於是那小胖子來問過,可否多逗留幾日。她們當初收留,是為一點善良,現在為着一點私心,就大方點頭。雖說兩個全是男子,而她們是女人,可深山老林的,自家持身持心皆正,還計較那些做什麼。若那天荼蘼說的是真話,那胡人青年,將來豈不是她們的女婿,外孫女婿?
「他······不能斷定就是胡人。」白蔓君猶豫着開口,「頂多是父母一方有胡人血統,端的要看他爹是哪裏人士,若他爹是唐人,他就不算是外族。」
金老道長嘆息,「蔓娘,你凡事總往好處想,並非缺點。可在你爹面前這樣,就有的苦頭吃了。」
白蔓君突然掉了淚道,「娘,也許爹老了,會心軟。當年,您和爹之間…···就是不應該在一起的。後來,我來大山也是這樣。可已經耽誤了兩代人·爹不能再阻止荼蘼嫁她喜歡的人。
「你斷定,荼蘼丫頭喜歡那個胡那小子?」金老道長反問,「聽文靜所說,荼蘼沒有正式定親·她和那小子,並不是未婚夫妻。」
白蔓君不說話,因為一股熱流湧上心頭,瞬間把她全身都烘得暖暖的。她以為,這樣清心寡欲多年,一切都會忘記的。可是根本沒有,只是努力不記起罷了。結果·此時全部回憶了起來,那些和大山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恍如昨天。而她或者不聰明,但她是過來人,用生命中所有的一切愛過一個男子,而且她還和荼蘼有奇妙-的母女連心感覺。所以,她知道女兒的心。
「娘,荼蘼若不是喜歡極了那小子·怎麼會跑到這裏來探望。」白蔓君幽幽地道,「她既然入了安國公府,要出來可不容易。」排除萬難·只為見一個人,這感覺,她有過,她懂得。
可說到這兒,她想起什麼似的,悲傷無比地搖頭,「爹不會答應的。他不會同意的!我可憐的女兒,難道還要和心上人勞燕紛飛?」
「這回,他說了可不算。」金老道長咬牙道,「他害了我們母女·絕不能讓他再害了荼蘼。」
「那怎麼辦?」白蔓君愁道。
金老道長擺擺手,「別急,也別想太多。先商議一下要不要認回荼蘼,若認回,又要怎麼和她說,怎麼過你爹那一關。你爹手裏·可還握着春大山的命。就算有荼蘼在,也不能保得春大山萬全。他權傾朝野,若弄死個把人,很容易脫身得乾乾淨淨。你以為,你爹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起雲湧,是吃素的嗎?不動聲色之間,就能讓人灰飛煙滅。」
想了想,又嘆氣道,「這事是娘不好,做得太急,打草驚蛇了。因為娘沒想過,你爹竟然要扶着荼蘼,讓她給白家帶來再五十年的安穩與富貴。」
「為什麼?」白蔓君從小到大都單純善良的腦子,無法想像。
「因為皇上重法,要以律法治國,而荼蘼縱然是個姑娘,卻是個律法大才。」金老道長目光漸冷,「白家祖上,不是出過女將軍?對你爹而言,荼蘼有大用處。」
「我爹也許不知道那胡人的存在。」白蔓君想了想道。
「我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所以,最重要探聽他的底細。」金老道長站起身,「雖然我討厭那狗屁的門當戶對之說,雖然我想讓荼蘼隨着心意過一輩子,可也不能隨便就把她給了哪個男人。她到底還小,萬一識人不清呢?你別急,等我會會那二位來客再說。」
正要往外走,文靜進來了,指了指外面道,「那個胡人已經能走動了,那小胖子要帶人離開,現在在外面請見,要和夫人、小姐告辭呢。」
「真是巧了。」金老道長愣了下道,然後就轉身對女兒說,「你留在這兒,別出去,還不到你露臉的時候,且在屋裏聽聽就好。」
走到門邊又壓低了聲音,「記着,在道觀我是你們的師傅,沒有夫人,沒有小姐,只有我和你們師姐妹。」說完,掀起帘子,走了出
白蔓君立即拉着文靜,跑到窗邊細聽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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