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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茗玥丟下一句話,抬步走了。
雲淺月看着上官茗玥,他的背影清冽陰沉,帶着隱隱怒意,正午明媚的陽光打在他身上,似乎也不能讓他沾染上陽光的味道。她的懷孕,將最大機會解毒的那個辦法扼殺在搖籃。這樣一來,讓九仙山師祖和三僧三道白白奔波一趟,也讓她爹娘數載苦苦鑽研的解毒之法毀於一旦。他是該怒的,但是她在他的怒意下分明地感覺到了自己心中跳躍的喜悅。
在聽說懷孕的那一刻,這種喜悅無法言說。
她也未曾想到在馬坡嶺軍營的那一夜,她會懷上身孕。
這樣的一個生命,是怎樣的生命?很難想像,它在深入骨髓的毒里生長着,而且正在發芽。她甚至害怕再也不能回到天聖,見到容景,祈求上天厚待她,讓她能留有一命。已經做好了這一輩子都不再有孩子的準備,卻不想它突然到來,而且遂不及防。
對別人來說,可能因它的到來是一個意外且阻止了她能夠解毒的最大機會。可是對於她來說,她只有潑天的喜悅和慶幸。慶幸和驚喜於她的身體裏也可以孕育一個小生命,是屬於她和容景的孩子。
它如今就安然地長在她的身體裏,與毒並存。
她的手放在小腹處,它還太小,感覺不出來,但是已經讓她升起一種為人母的驕傲。它能在這樣一具有毒的身體裏存活,該是何等的堅韌。讓她如何還再敢懼怕,懈怠,沒有信心?為了它,她也必須解了生生不離。
「我也摸摸!」玉紫蘿走過來,好奇地伸出手也去摸雲淺月小腹。
玉青晴一把打掉玉紫蘿的手,對她嗔了一眼,「剛懷孕,能摸出什麼?」話落,對雲淺月道:「這一夜半日你也折騰得累了,去休息吧!明日啟程去雲山,你必須保存體力。」
雲淺月點點頭,抬步向房間走去。
玉紫蘿立即跟上她,玉子夕也連忙追着跟了去。
「師祖和幾位大師隨朕去休息吧!」東海王對九仙師祖和三僧三道讓禮。
九仙師祖點點頭,一行人隨東海王離開了歸雁居。
「子書,你受了內傷,也趕緊去調息吧!」雲韶緣拍拍玉子書的肩膀,「明日我和你姑姑隨她去雲山,你就不必去了。畢竟東海離不開你。」
玉子書搖搖頭,「讓子夕隨父皇鋪政,他也大了,磨礪出來了,可以獨當一面。我不放心雲兒,明日也隨她一起上雲山。」
雲韶緣聞言看向玉青晴。
玉青晴看着玉子書,點點頭,「也好,夕兒是該鍛煉一番。你和雲兒知交甚深,小景不在她身邊,你也是她的支撐。」
玉子書點點頭。
三人不再說話,離開了暗室門口。
雲淺月回到房中,火靈見了她,高興地蹦到了她的懷裏,她伸手接住它,摸了摸她的皮毛,想着十個月後,她也能這樣抱着孩子了,心便溫暖得無以復加。
「小東西,你快下來!」玉紫蘿驚呼一聲,上前就要奪雲淺月懷裏的小狐狸。
雲淺月看着她緊張的模樣,好笑地道:「緊張什麼?它沒有重量,況且我也不至於嬌氣得懷了孕便什麼也做不了。」
玉紫蘿頓住手,盯着她肚子看,還是不敢相信,「真懷了孩子?你沒有感覺?」
「不足一個月,若不是昨日進暗室裏面的人都是醫術高手,也不能查出來。我自己都沒發覺。」雲淺月抱着小狐狸坐在了軟榻上,她主觀地認為不可能會懷孕,從來沒往這方面想,卻不想給她來了個天大的驚喜。
玉紫蘿嘎嘎嘴,挨着她坐下,眼睛還是不離開她的肚子,懷疑地道:「你身體這麼毒,這個孩子能留住嗎?」
「不能留住也要留住。」雲淺月嘴角輕抿。
玉紫蘿抬眼看着她,輕聲道:「你真不將懷孕的消息告訴姐夫?」
「不是不告訴,是不能告訴。笨丫頭!」玉子夕走了進來,也挨着雲淺月坐下,看着她的肚子道:「難怪上官生了那麼大的氣,這回他肩上的擔子重,不僅要保住你的命,還要保住這個孩子的命。連九仙山師祖都沒辦法的事情,若是雲山再沒解毒的辦法,這可真要命了。」
雲淺月沉默不語。
「二姐姐,你就沒想過」玉子夕看着她,試探地道:「打掉這個孩子的話,那你」
「不可能!」雲淺月斷然道。
玉子夕立即住了嘴。
玉紫蘿瞪了玉子夕一眼。
凌蓮、伊雪端來飯菜,玉子夕、玉紫蘿從昨日雲淺月進了暗室也在外陪着等結果沒用膳。此時,二人止住話,和雲淺月一起坐在了桌前。
用過飯後,雲淺月對玉子夕道:「去你府里將玉燕歸抱來。」
玉子夕一怔,「你不休息?那個小子很鬧騰的。」
「我不累,你去抱他來。」雲淺月搖搖頭,想着她從來到這裏還沒見到夜天賜,明日去雲山了,雲山距離京城還有數千里之遙,不知何日是歸期,總要見夜天賜一面。
「好吧,我這就去抱他來。」玉子夕點頭,起身站起來出了房間。
玉紫蘿見玉子夕離開,拉着雲淺月研究起她的肚子來,重點猜測她肚子裏是男的是女。
雲淺月也喜歡這種猜測,二人低低地說着話,從是男是女,猜測到長得像誰,又猜測到它長大後性情隨誰,最後說起了要提前準備小孩的衣服什麼的,姐妹二人說得歡喜,偶爾露出笑意。
這一刻的雲淺月,沒有深沉心思,有的只是為人母的純碎。
二人正說着,歸雁居外面傳來腳步聲,其中一個人的腳步聲熟悉,雲淺月識得是華王府大管家陳伯,另外一個腳步她聽得陌生,到也不在意。
玉紫蘿卻豎起了眉頭,臉色頓時不好,「她來做什麼?」
「誰?」雲淺月挑眉。
「菱鈺那個死丫頭。」玉紫蘿還惱恨着菱鈺對謝言有心思的疙瘩上。
雲淺月想着東海王和皇后感情極好,皇后生有二子三女。玉子書、玉子夕、玉洛瑤、玉紫蘿四人她都見過不止數面,唯獨這個玉菱鈺她到還沒見。她來那日沒見到,在東海這幾日也沒見到。難得今日她自己上門來了。
「讓她離開,不想看見她。」玉紫蘿起身站起來,看態勢是要去攆人。
雲淺月拉住她,對她道:「早先是你對謝言沒意思,嚷着嫌棄人家老。菱鈺便放縱了自己的心思,這原也怨不到人家。」
玉紫蘿頓時惱怒,聲音加大,足以傳到外面,「她是姐姐,我是妹妹,搶妹妹的男人,像什麼話?就算我對謝言沒心思,但我們有婚約,她也不該對他有心思。」
雲淺月聽到歸雁居外來的腳步聲頓住,她對羅玉笑了一下,也沒控制自己的聲音,照樣傳了出去,「男人如衣服,姐妹是手足。相信這個道理她不會不懂的。謝言那等人物,不招惹別人待見的話,你也不見得會喜歡。」
玉紫蘿瞪眼,「什麼叫做男人如衣服?她要是去搶你的容景,你會幹?」
「她也搶不去!」雲淺月道:「有些人的緣分是命中注定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容景對我一心,別人搶不走,我有什麼可擔心?天下女人都喜歡她,我更是驕傲。謝言有人喜歡,但他獨獨喜歡你,等你這麼多年,你該驕傲。」
玉紫蘿氣小了些,嘟囔道:「你自己一身是毒,如今還有心思勸解人,真不明白你。」
「正因為我一身是毒,才明白有些東西難能可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緣分是靠修來的,無論是夫妻,還是兄弟姊妹朋友。都是難得,更該珍惜。」雲淺月輕輕一嘆,這話是說給玉紫蘿聽,也是說給外面的菱鈺聽。
玉紫蘿也是聰明人,向外面看了一眼,又坐了下來。
歸雁居外面的腳步聲停頓了許久,又緩緩走來,伴隨着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陳伯,你去忙吧!我自己進去看二姐姐。」
「好,三公主您身體剛好一些,慢些走,老奴去忙了。」陳伯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玉菱鈺不多時來到歸雁居,徑自向裏面走來。
雲淺月看向窗外,只見玉菱鈺比玉紫蘿年紀略大一些,容貌姣好,有一種病弱的嬌婉,三分柔,七分憐,一身宮裝,遠遠走來,倒是應了林黛玉的那首詩,「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曾經她將夜輕暖比喻林黛玉,如今看到她,比較起來,夜輕暖到底不及她的我見猶憐。
她心中暗嘆,若是論美貌,玉紫蘿不及這玉菱鈺,玉紫蘿向來性子野,大大咧咧,她有一種玉紫蘿身上沒有的女子婉約嬌憐,正是與玉紫蘿相反的極端,雖然她不及洛瑤美貌,但是比洛瑤看起來要女人的多。難怪玉紫蘿不喜她了。
謝言能專情紫蘿,不被這等美人擾了心思,的確難得。
「看到她的樣子就不喜。」玉紫蘿低哼了一聲。
「你是羨慕她吧!」雲淺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羨慕她做什麼?擠一下就能出水。」玉紫蘿不屑地嗤了一聲。
雲淺月不再理會她,笑看着門口。
不多時,玉菱鈺來到門口,隔着珠簾向裏面看來,沒有初次見面的生疏,也不見剛剛在外面聽到說她心儀謝言被撞破情事兒的尷尬,對裏面道:「二姐姐,我是菱鈺。」
「三妹妹請進。」雲淺月對外招手。
玉菱鈺挑開珠簾走了進來,看着雲淺月贊道:「早就聽聞二姐姐不同尋常,今日一見果然如是,妹妹早該來看望二姐姐,奈何這副破身子不爭氣,二姐姐勿怪。」
「你是身子不爭氣還是心思不爭氣?」玉紫蘿不客氣地看着她。
玉菱鈺笑了一下,看着玉紫蘿道:「四妹妹這是惱我對謝言動了心思了?其實你該謝我,若不是聽聞我對謝言動了心思,你豈能開竅?」
玉紫蘿頓時豎起眉頭,看着她道:「你什麼意思?」
玉菱鈺走過來,挨着雲淺月坐下,對她道:「就是你聽到的意思,這些年,你一直往外面跑。每回來一次,都是口口聲聲對謝言的不喜,而你卻不知道,你的毒藥,在別看來卻是蜜糖。本來以為你在外面有了心儀之人,才看不上謝言,我便忍不住對他放縱了心思,後來這幾年我也看明白了,謝言對我沒心思,一心等着你。我是玉家的女兒,骨子裏也有着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驕傲。他不喜我,我為何要下作地去奪了親妹妹的男人?搶了他的話,弄得名聲掃地,眾叛親離,豈是值得?所以,你也不必對我怨懟。若是我早先不找了子書哥哥,他也未必將我對謝言的心思透漏給你知道。子書哥哥雖然和你近,但我也是他的親妹妹。」
玉紫蘿哼了一聲,「算你識相!」語氣到底是改善了。
雲淺月頓時笑了,對玉菱鈺道:「三妹妹能看得透最好,姻緣天定,總有懂得欣賞你的那個人出現的。」
「我雖然想通,但到底是不甘心,還要謝謝二姐姐剛剛的話,令我醍醐灌頂。」玉菱鈺笑了笑,眉眼綻開,分外柔美。
雲淺月含笑點頭,承了她的謝意。想着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們。若是有嫡庶之分,就不那麼容易看開了。骨血情分,骨頭斷了,還是連着筋的。
玉紫蘿和玉菱鈺解除了隔閡,話語到也輕鬆起來,三個人閒坐着聊天。
半個時辰後,玉子夕抱着玉燕歸走進了歸雁居。
雲淺月放開小狐狸,迎了出去,她是想那個孩子了,他出生不多久,迫於無奈,將他送來了東海。如今時隔七八個月,他該長大一圈了。
「哎呦,你慢點兒!」玉紫蘿見雲淺月腳步太快,擔心得跟着跳起來。
雲淺月放慢腳步,走到門口,玉子夕也正來到,珠簾挑開,她一眼就看到了玉燕歸。他也看到了她,顯然還識得她,張開胖胖的小手就要找她抱。
雲淺月剛要接過他,玉紫蘿一把搶過去將玉燕歸抱在懷裏,對她惱道:「你知道他多沉嗎?你看看,他在東海都被養成一個小胖子了。你竟然還敢抱?你如今懷孕了,不想我告訴姐夫這件事情,你就給我安分點兒,早點兒解了毒好滾回去,我可不想將來姐夫將我以沒看好你的罪責扔去怡紅樓。」
「小題大做!」玉子夕瞪了她一眼,須臾,話音一轉,對雲淺月道:「他的確沉,你還是別抱了。你的身體本來就差,怎麼禁得住他?」
雲淺月嘆了口氣,這兩個人比她自己還小心在意,尤其是玉紫蘿。她以前討厭容景,後來不知道容景給了她什麼好處,如此看着她,對她比對謝言還上心。
玉燕歸沒到雲淺月懷裏,委屈着小臉看着他。
雲淺月笑着拍拍他的手,輕聲道:「我不抱小胖子。你以後少吃些,減肥知道嗎?否則別說我不抱你,將來媳婦都娶不到。」
玉燕歸「哇」地一聲哭了。
雲淺月看着他雨水來得快,頓時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板下臉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許哭。」
「聽到沒?不許哭!再哭的話我將你扔出去。」玉紫蘿看着懷裏的小東西,恐嚇道。
玉子夕看着二人,忍不住將玉燕歸從玉紫蘿懷裏奪回去抱進懷裏,「沒見過你們兩個這樣的,他還這么小,你們也忍心欺負他。你們再欺負他,我抱回去了啊。」
玉紫蘿嗤了一聲,「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誰說的!我喜歡着呢!白來的便宜,誰不喜歡撿?」玉子夕得意地道:「最起碼我不願意大婚的時候,父皇不會逼迫我。他該逼迫的人是如今還沒定下婚約,太子妃八字還沒一撇的皇兄。這可是我的小擋箭牌。」
雲淺月頓時好笑。
玉燕歸顯然聽懂了幾人的話,止住了哭,滴溜溜地轉着眼珠,對雲淺月破涕而笑。他笑的時候,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分外像他的母親。
雲淺月傷感了片刻,便令玉子夕抱着他上榻上玩。
半日一晃而過。
夜晚時分,玉子夕抱着玉燕歸而來,玉菱鈺也和雲淺月告辭回了宮。
玉紫蘿黏着雲淺月商量明日與她一起去雲山的事兒,雲淺月對她道:「雲山是上官茗玥的地盤,得他帶着我去,你去找他,他若是答應,你就可以跟着我去,他不答應的話,我答應也沒用。」
玉紫蘿聞言立即去找上官茗玥了。
雲淺月站在窗前對着藍顏花看了片刻,轉身回了榻上。
深夜時分,凌蓮推開房門悄悄進來,對雲淺月低聲道:「小姐,上官小王爺剛剛傳來話,讓您起床,現在就隨他啟程。」
雲淺月怔了一下,挑眉看着凌蓮。
「上官小王爺說了,只帶您一人離開,任何人也不准跟着,包括玉太子和主子,紫蘿公主更不可能,我們也留在這裏。」凌蓮不舍地解釋道:「雲山兩千年來隱世,不涉足紅塵。今日一如兩千年前,不會因你破例。」
雲淺月點點頭,沒有異議,起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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