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中,余列經過一番思索,盯着骷髏頭,心中忽然一動:
「此物最開始的時候,似一尊燈盞杯盞,如今雖然可大可小,變成了丹爐,但是也能如此前的模樣一般……不如就以無蒂的燈盞為樣式?」
他琢磨着,體內的真氣鼓動,身旁偌大的白骨丹爐頓時就發生了變化,其外壁像是蠟燭遇熱一般,開始融化。
眼下余列正好也是在利用收購得來的生靈骨血,對丹爐進行淬鍊,有着內里的材料進行補充,白骨丹爐變化得頗是迅速。
不一會兒的,骷髏頭樣式的丹爐就變回了類似於杯盞的模樣,外壁周遭還有類似於花瓣樣式的尖角隆起,一簇簇的。
余列選定的具體杯盞樣式,乃是類似於蓮花的,周遭一共有三十六瓣隆起,高低錯落,將內里核心位置的一點火苗簇擁着。
之所以選定蓮花的造型,是因為余列想起了前世曾聽聞過的一件厲害燈形法寶,只不過那一件是個蓮花燈,而他的這個是丹爐,並不需要燈柱基座,無蒂即可。
塑型之後,大如一牛的丹爐落在余列的跟前,他發現此物與其說像是一尊無蒂蓮花燈盞,不如說更像是一尊蓮台。
其通體皆是由骨頭鍛造成就,白皙而晶瑩,恍若上等的琉璃一般,靈氣滿滿,中央那朵金燦燦的火焰在旺盛的燃燒,凹陷處積蓄着不少的燈油。
余列的眼中頓時就露出一股滿意之色,幾乎都想着要跳上去,盤坐着試一試。
他按住衝動,只是起身靠近,用手撫摸着,開口道:
「好賣相!」
不過打量了數遍,余列盯着如此精緻的白蓮丹爐,又是微微皺眉,感覺此丹爐精緻的過頭了,以至於有點女子氣息,不太符合他的身份。
於是他輸入真氣,讓蓮花丹爐的三十六朵花瓣發生了變化,往奇形怪狀變化而去。
變化來,變化去。
余列將花瓣又變回了最開始的花瓣形狀,但是他心中一動,讓三十六瓣白骨片上浮現出了一顆顆可怖驚悚的骷髏頭,其中有人頭、有虎頭、有狼頭,尖牙利齒,種種皆有。
凋刻完畢之後,這尊晶瑩剔透的丹爐,女子氣息削減,轉而充斥起可怖之感,甚至比之最開始的整個頭骨樣式更是驚悚。
不過余列瞧着自己精心捏制而成的白骨蓮爐,越看越是覺得賞心悅目,決定就如此了!
甚至在丹爐塑型的最後階段,他還再度捏動花瓣的造型,讓其上凋刻的骷髏更是突現,花瓣融化,乍一眼看過去就好似三十六顆頭骨簇擁在一塊,而非三十六片花瓣。
嗡!
塑型結束,白骨蓮花丹爐中的骨血也是燒完,余列將手一伸,丹爐便自行顫動,形體縮小,化作了嬰兒拳頭大小,懸浮於他的手掌之上。
托舉着此尊丹爐,余列面色怡然。
他心念一動,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就出現在心中,展開的白骨蓮花丹爐忽然併攏,變成了一粒花骨朵模樣。
余列張口一吸,此物就飛入了他的腹部,藏在了胃囊中,絲毫不適感也沒有。
經由胚胎訣鍛造的丹爐,其收攝起來有一大方便之處,那便是無須收入儲物袋中,可以收入胃囊內里,隨時都在氣血相連,溫養丹爐。
並且丹爐落在胃囊中,還可以收取道人吞下肚子的食物,讓道人在不想吃東西卻又要吞咽時,假裝吃下肚。
根據胚胎訣中記載的,此偷龍轉鳳的假動作,等到丹爐祭煉成了八品法器,其就會演變成為道人的又一胃囊般,
丹爐主人每每飲食吞咽,都可先經由丹爐鍛造煉製,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後,再送入道人真正的胃囊中,是為一「假胃」。
丹爐的這一功效還能被道人用來辨別藥效,能如傳聞中的「神農嘗百草」一般,吃下肚子,更加精準的分析藥效。
甚至法訣上還記載,有不少七品道吏在將丹爐祭煉成法器後,直接就會以丹爐代替胃囊,兩者合一,以使得自己每每吃飯飲食,時刻都是在煉丹。
如此做法讓余列頗是有些嘆為觀止。
只可惜他現在祭煉的丹爐,論品級才是八品末等,距離七品境界比他自個距離七品都還要遠。
如果非要提前讓丹爐就擁有「假胃」的效果,那麼余列得割掉自家的真胃囊,將之煉入丹爐中,兩者相融,這樣才有一定的幾率在八品境界即擁有「假胃」的異效。
不過這一方法在法訣中被斥責為急功近利之舉,會有礙於道徒自身的修煉,極容易導致真氣積蓄困難,終生突破不了八品,為之要慎重。
梳理着,余列摸着肚子,忽地嘆到:「可惜不是女兒身,否則的話,除了胃囊,還能有另外一個選擇。」
女子道徒以胚胎訣祭煉丹爐,彼輩可以不割胃囊,而取用另外一器官,亦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甚至因為彼輩蘊含丹爐時,就能選擇將丹爐蘊養在宮內,宮爐兩兩融合,其獲得「假胃假囊」的成功率會更大。
丹爐祭煉完畢。
余列待在房間中用肉身細細溫養了幾日,等發覺沒有不妥之處後,他便吐出丹爐,開始了自己的煉丹大業。
接下來的時間,余列不再是埋頭在房中煉丹,而是每日都出門。
他的此舉也是在日日關注着暗堡中風向,以免危險來臨時,他自個還在房間傻傻的煉丹,就此葬送了性命。
時間一日一日的流逝。
暗堡中的氣氛果如余列先前所猜測的,變得越發緊張,市面上的丹藥符咒等物,基本上是剛剛一放出就會被搶購掉,經常供不應求。
半個月過去。
余列在攤位上賣丹藥時,他隔壁的鄧落谷忽然湊過來,瞅了一眼余列席面上的瓶瓶罐罐,壓低聲音說:
「老余,你咋還賣這麼多,也不給自個留一點?」
鄧落谷左右看了看,傳音說:「你知道麼,從昨日到現在,本地的鬼神一直都沒有發佈收屍任務。」
聽見這話,余列眉頭皺緊。
近來的情況緊張,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折損的道徒就能和之前的總數相比。前些日子余列還聽聞收屍的人手不多,杜姓鬼神提高了收屍任務獎勵的功勞。
如今才幾天過去,對方就不發佈收屍任務了,其絕對不是情況陡然好轉。
要麼是死的人實在是太多,發佈不過來,懶得發佈了,要麼就是去外面收屍過於危險,有去無回,暫時取消了……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代表着外界的形勢,嚴峻到了讓鬼神都感覺棘手的地步。
余列按捺着心神,朝着鄧落谷問:「老鄧你可是還知道些什麼?」
兩人在攤位上一番寒暄,老鄧卻並沒有再說出讓余列感到新鮮的消息,畢竟余列這幾日也在打聽,他身為煉丹道徒,消息的渠道也不少。
寒暄過後,鄧落谷才賣了往日三分之一的貨量,就捲起了自己的鋪蓋走人。
他朝余列打招呼道:「老余你可是悠着點,小心賺了錢沒命花,全送人了。」
余列低頭瞧了眼攤位上的丹藥,因為又有道徒上前來詢問,便只是朝着對方擺了擺手。
不過鄧落谷的話,余列還是聽進心中:「雖然我手中既有青銅酒杯,又有地火,出貨量在暗堡中排名第一,但是也不可大意。」
於是賣完三分之二的貨物後,余列就及時的選擇了收手。
旁邊的拘魂女見余列起身,她立刻也站起身子,要目送余列離去。
但是出乎拘魂女意料的是,余列這一次沒有獨自回房,而是轉過身子,打量着拘魂女,用此界語言道:「汝,也回房。」
拘魂女面上微微一愣,有些懵懂。列沒有再多說一句,轉身就離去,這讓拘魂女瞧見,趕緊的低頭追上。
回到屋中,石門關閉。
當拘魂女自行走到了角落,要抱膝坐下時,余列卻是再度呼喚她,讓她過來。
此女懵懂的走到了余列跟前,看見余列取過一柄小刀,利索的劃開了她身上嚴密的黑袍,露出白皙的皮膚。
拘魂女目中疑惑,但還是聽話的站在原地,毫無遮掩。
而余列伸出手,一寸一寸摩挲着,度量着對方身子的尺寸。
余列這是打算臨時給自己的這個僕人,煉製一套合適的甲衣,方便危險來臨時,此女也能有點防護,充當擋箭牌。
摩挲度量着,余列目中清澈,正經的很。
不過當他瞧見了拘魂女身上因為灼燒而形成的奇異花紋,目中露出尋思之色:「這些紋路,似乎並非是尋常的燙傷疤痕那般簡單……」
只是眼下的形勢緊張,余列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琢磨一個小小拘魂女身上的異樣,便暫且放在一旁了。
下一刻,他從袖子中取出了一套紙折的鎧甲,放在手中,口中含着真氣一吹,鎧甲迎風便長,化作了大小合適的甲衣,有甲有裙,還有着披風。
余列將這套甲衣套在了拘魂女身上,又吐出丹爐,隨手置入骨骼等物,融化着,以作為原料。
他乃是丹道中人,煉製甲衣這種器物,自然是不會如煉器道徒那般使用金鐵。正好手中的骨骼血肉不少,質地尚可,作為原料正合適。
等到丹爐中的骨液融化徹底,余列托舉着爐子,按住拘魂女的身體,自對方的腦後傾倒而下。
滋滋聲響,骨液落在紙折甲衣上,當即滲入其中,並凝固成形。
以一具紙折的甲衣為模具,澆灌骨液,是余列琢磨出的簡單鍛造法子,如此鍛造出來的甲衣,不僅成形迅速,還比尋常的甲衣要合乎身材。
在余列澆灌骨液時,拘魂女本人一直都低着頭,她僅僅是眼帘顫抖了幾分,身子沒有一絲一毫的避讓,仍由余列施展。
果然不出余列所料,一節一節的骨質甲胃從對方的身上生長,將其身材緊密的包裹了起來。
拘魂女跟隨余列時間日久,吃過一些丹藥,她的身子早就已經從乾瘦的狀態養得飽滿,胸膛也是微隆,纖細姣好。
如今穿就一件甲衣,她的身子得到包裹,身材卻又完美的展現,雙腿修長,精緻靈活,還充斥着一股異樣的猙獰美感。
………………
在余列給自己的女僕煉製衣物時,就在暗堡之外,數百里的地方。
那些低劣矮小的半人們,像是螞蟻一般匯聚在了一起,填滿了一個又一個山谷。若是尚且有道徒在山脈中,定會為這一幕所震懾,且目露貪婪。
但是因為形勢的變化,早就沒有道徒們敢來這等地方狩獵了。
並且滿坑滿谷的半人們雖然雜亂無比,現場卻又沒有嘈雜聲,僅僅是有一種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顯得詭異。
只見每一處山谷的中間,都有一隻高大的半人首領,它不約而同的用手指挖出自己的眼珠,捧在手中,癲狂叫嚎。
而它麾下的那些半人們,則是瘋狂的朝着它蠕動,簇擁着它,簡直要將各自融為一體。
準確說,它們的肉體已經是交織纏繞,密不可分了。
半人們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塊,形成了繚繞着無數肢體的肉球般,相互連接。
而那些咯吱的聲音,就是它們踩斷各自的骨骼、踩爛各自的血肉,破碎的骨血卻又像是蛇蟲般蠕動、融合,發出了怪異聲響。
挖目的半人首領們落在肉球的最頂端,口中嘶吼的更是癲狂。
吼!
它手中的眼珠上忽然有猩紅色的火焰大冒,前所未有的旺盛,將它整個人都點燃,猶如人形的香燭,火焰升騰。
半人首領在火焰中,依舊是嘶嚎不止,仿佛在進行一種邪門的禱告。
霎時間,幾十上百顆頭顱也在肉堆上尖叫嘶吼,它們的目中皆是燃燒着猩紅色的火焰,開始在山谷中蠕動,並且聲音重疊:
「餓、餓……」
不僅僅紅岩山脈深處的半人如此,野人部落、巨人族群、狼群、猴群,甚至那些被砍成肉泥了的屍骨。
它們目中皆是火光大冒,聚集在一起,肢體相連接,形成了一尊尊怪異巨物,所過之處,草木蟲豸皆是不生。
這些怪異巨物爬行的方向很是明確,前進的交叉點,就是眾多道徒匯聚的暗堡,其一波又一波的,猶如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