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無果,便只好說道:「今日天色已晚,還請聖僧暫留一夜,讓弟子再做招待,等明日一早,再行趕路吧。」
說着,這寇員外就要跪下。
一來是不好推辭,二來也不差這一晚,留一夜便留一夜,明日一早啟程也是可以的。
法海將他寇員外扶住,並沒有讓他拜下去。
這一日,又是好招待。
齋罷了,寇員外自先去歇息,留下二夫人與女兒朱麗婭,以及小兒子寇慧作陪。
這幾日朱麗婭也經常跟三藏法師等人見面,早也熟絡了不少,只是她對於佛法並不感興趣問的都是大唐的風土,以及在大唐中常見,而他們這邊稀罕的事物。
「我雖從小就沒有見過我娘,但也聽爹爹與兄長們提起過娘親經商時的故事。」朱麗婭對着三藏法師說道:「聖僧如今從大唐一路行至天竺,這路想必也早做了暢通小女子不才,欲接過先母衣缽,早晚親自帶着商隊貨物,去見識大唐風采。」
「女施主好志向。」法海聽了她的話當即讚嘆道:「貧僧祝女施主得償所願,終有所成。」
得到了三藏法師的囑咐,朱麗婭還是非常開心的。
尤其是看到她二娘在一側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心中便越是爽利。
那管家聽了這話,心中卻起了心思,「好啊,三位公子不要這家財,原來是你惦記上了。」
也不怪這管家心黑,實在是寇員外肉給他餵的太多了,再加上待他一向也不薄這管家又勾搭了了二夫人,雖然嘴上沒說,但這心裏,恐怕早就在覬覦這寇府的財富了。
他還等着寇洪這老頭子死了以後,他跟二夫人接手這寇府的產業呢!
只是沒想到,二夫人自從見了三藏法師之後,便對自己愛答不理;而朱麗婭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也不肯安分哼!
是我的!
都是我的!
怎麼可能讓你搶走!
女兒家,終究是要嫁人的想到這裏,管家忽然想到了當年的二夫人非要將沃斯跟朱麗婭拆散的事情。
按說那個沃斯,是寇員外的遠房侄兒,算是表親,且跟朱麗婭是從小就定下的婚約,只是他家家道中落之後,才來投奔寇員外。
而那時候朱麗婭正在跟二夫人鬧矛盾,二夫人便以此為藉口說,說寇府千金嫁給一個窮小子,有辱家風寇員外這才同意了這件事情。
朱麗婭為此還跟寇員外鬧了許久的脾氣,自己在閣樓中關了一年而後即便是出了閣樓,也跟寇員外有了許些隔閡,跟她後娘就更別說了,幾乎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局面。
但管家這個時候在心裏想到的是,若是當年二夫人沒有多事或許早就把她嫁出去了,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往後再想要來爭家產,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管家心裏正想着,便你聽到二夫人開口道:「朱麗婭即便是三藏法師,這一路行來也多遇艱難,你一個弱女子怎走得這千山萬水,行得這十萬八千里的路程?」
少年的熱血,總是會被成熟的大人潑上一盆冷水。
雖然朱麗婭並不願意承認二夫人說的話,但是她知道這就是現實擺在面前的問題。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並不悲觀,路都是人走出來的解決問題的辦法,也一定會被找到,哪怕這個人不是自己。
難道三藏法師自長安出發的時候,便篤定自己能夠一路走到天竺麼?
有這樣的榜樣在前,在面對這些困難時,又有什麼可畏懼的呢?
因此,在面對好似出言關心,其實咄咄逼人的二夫人時,朱麗婭面露微笑:「有勞二夫人憂心了此事當然不能一蹴而就,我會一點一點積攢外出行商的經驗,一切等時機成熟之後,再動身前往大唐不遲至於說這一路上的艱難路途,我雖然出身寇府,但身子卻也算不得金貴正巧前些時日,這位敖公子傳授我了一些養氣的法子,如今這身體,是愈發強健了。」
「只是二夫人我觀您近些時日卻氣色不好,眼圈都黑重了些可是夜裏睡不踏實?」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
二夫人慾要發作,但礙於三藏法師還在此,為了保持自己賢淑形象,這才強忍了下來,但也不願意再跟着小娘皮說話。
三兩句話說不全,怕是要把自己給氣出病來。
這邊兒二夫人與朱麗婭拱上了火,法海等人自然也沒有多留,幾句客套話之後,便起身告辭了,就此回了禪房之中。
「哼!」
二夫人與朱麗婭相看兩厭,對視且相互冷哼一聲之後,也分路揚鞭,各回各的房間去。
原本這二夫人還想要再去尋一尋這三藏法師,可這些時日下來,人家是油鹽不進非但沒能成全好事不說,還險些把自己搭給佛祖。
回到房中,二夫人見寇員外睡得死沉,心中不覺哼了一聲:「你個老死鬼,瞧瞧你生的閨女」
呼——呼——
落在二夫人耳邊的,卻也只有這呼嚕聲。
嗶嗶——
不多時,外面卻響起了兩聲哨音。
二夫人先是一驚,下意識就去看身邊的寇員外,但見他依舊沒有半分要醒來的跡象,這才稍稍舒緩了一口氣她本不欲回應,但她又還沒來得及脫衣服,頓了一下身形,便起身悄聲下了樓。
出了院子,左右張望一陣,見四下無人,徑直快步走入了院子外的小林中。
寇府的莊園很大,幾乎每一處院子外面,都會有配套的小樹林,便是三藏法師等人歇息的禪房外,以及幾位公子與朱麗婭所居之處,也都是有各自的林子的。
故而,朱麗婭才能多次與沃斯相會。
而二夫人也能在這小樹林中,與管家私會。
管家在小樹林中等了許久,都不見二夫人的身形,心中愈發煩躁,還是在兩棵樹中間挪來挪去。
正當他不耐煩的時候,卻聽到了二夫人那極具魅惑的聲音:「大半夜的,你做什麼?」
管家連忙放下手中的樹葉,向着二夫人的方向快步迎上去,道:「二夫人,這幾日我」
「你什麼你?」
二夫人見他伸手就過來抱自己,便下意識往後一退,面上先是一愣,而後露出苦澀之意,「我早該知道的。」
「知道什麼?」
「你心裏從來都沒有我,我只不過是你的一個發泄工具罷了。」管家的面色在月色的照映之下,還顯得有些漲紅,顯然是情緒激動。
二夫人聽了這話,眉頭稍皺,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管家但見他這會兒情緒極不穩定,便也稍稍收斂了些。
她雖然心中不屑,但她明白一個道理現在這裏孤男寡女,若是當真讓他一時想不開,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事兒來。
為今之計,還是要先將他穩住。
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現在的安全,也得為日後的事情想想。
雖然他們兩個在一定程度上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但若是他受的刺激過大,要跟自己魚死網破那也太不值得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
二夫人心裏不屑,但口中嬌嗔一聲:「想不到我在你心裏竟然是這樣的人也罷,也罷就當我瞎了眼,從來沒認識過你。」
說着,二夫人眼中竟然霎時水汪汪一片,眼看着淚珠淚珠就要滑落,那管家又是一急,神情更顯得緊張,連忙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二夫人,你聽我解釋」
「嗚嗚——,你這個沒良心的,虧得我聽了你哨子,便穿起趕來你卻也不必解釋了」二夫人演技當着不簡單,故作那傷心啜泣的姿態,口中呢喃道:「既然你這樣看我,那日後也不必來尋我了,我走就是。」
二夫人對付男人向來有一手。
而是對付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方法。
她在寇員外、管家與三藏法師面前,儼然就是三幅完全不同的面孔
眼前的場景,讓一旁的悟淨的一道執念之靈,大開眼界。
而後,這管家與二夫人商議之事,更是讓悟淨嘆為觀止你們兩個是真的膽子大啊!
「邦邦邦。」
禪房的房門被敲響了。
悟淨將房門打開,來人是寇府的二夫人。
「快讓我進去,我有要緊的事兒要告知你們師父」二夫人神情急切,「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阿彌陀佛。」法海念一聲佛號,「悟淨,讓女施主進來吧。」
悟淨得了師父的吩咐,自然就讓開了路,走入房間內,見幾個弟子都在,便想要讓他們出去但看幾個弟子具是凶神惡煞之輩,若沒三藏法師吩咐,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敢在他們面前開這個口?
將心裏的想法稍稍壓了壓,又向着小白龍的方向挪了挪,而後就跪在了三藏法師身前,道一聲:「聖僧救命啊!」
「有什麼話,施主不妨慢慢說。」三藏法師伸手虛扶,便早有一股法力將二夫人從地上托起來。
「是管家。」二夫人直接就向三藏法師當面舉報,「他定下了毒計,要害我寇府老小以及聖僧師徒。」
「哦!」大聖跳在了一張椅子上,問道:「是什麼緣由?又是何等毒計?」
這二夫人先咬牙不說話,只把前一個問題略過了,向眾人說道:「他要等明日聖僧與諸位長老離開之後,引了強盜入府,搶掠財貨而後趁亂殺死我家老爺,還有慧兒與朱麗婭最後讓我去報官,他出堂作證,就說搶奪財貨與殺人的,正是聖僧師徒一行。」
「你怎就依從於他,他為何信你,不會出賣他?」一旁的八戒開口問道。
「因為因為」
這會兒二夫人的拘促就不是裝出來的了,畢竟她跟管家的私情終究是有些見不得人她來此向三藏法師舉報,雖然說也是動了向善之心,不願意跟着管家同流合污。
但說到底,她的目也並非那麼單純。
她知道,若是這寇府落在這管家手裏,自己往後就當真沒有好日過了。
一來是沒了寇員外的善名,寇府的名聲當大不如前;二來也是自己知道了管家的秘密,即便是他現在迷戀自己,暫時並不會對自己動手可再過幾年之後呢?
到時候自己人老珠黃,再無如今的風韻到時候下場究竟如何,其實也不難想像。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其實能做出的選擇,也非常有限。
其實即便是這二夫人不說,他們也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了,畢竟有悟淨的執念之靈在,那些看似藏得隱秘的之事,也絕難逃過悟淨的耳目。
「阿彌陀佛。」法海念了一聲佛號,看着眼前不住懺悔的二夫人,神情稍稍有些複雜。
人性之複雜,法海很清楚。趨利避害,更是人之本能。
這位二夫人眼下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也並沒有什麼錯處甚至可以說是在他的預料之內。
「這件事情貧僧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法海與二夫人對視一處,緊跟着又說了一句:「但許多事情是掩蓋不住的,女施主不妨仔細問問自己的心究竟是緣何才走到今日這一步。」
三藏法師的話,響在了二夫人心頭。
二夫人沉默不語,她知道三藏法師應該是什麼都知道了。
完了。
不愧是高僧,果然瞞不過他二夫人心中長嘆一口氣,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對於眼前這個二夫人,法海也覺着有些棘手。
若是尋常的燒殺搶掠之輩,他早就抓了送去官府了但這二夫人行差踏錯,卻也頗有些內情在。
也是她自己喜好虛榮,嫁給了寇員外,而後卻耐不住寂寞,與府中管家勾搭成奸如此也就算了,她見了自己到府中之後,竟然還把主意打在了自己的頭上。
也就是小白龍經常不在府中,否則法海甚至覺着這二夫人連小白龍也敢一同盤算。
主要也是看在寇員外的面子上,不然法海也不會在二夫人身上下這幾日的功夫,如今看來也並能說不見成效。
且不論她心中究竟如何想,此番能夠能來報信,便也不枉這幾日的佛法。
但錯了就是錯了,區別在於,是強制性的讓她認錯;還是她能夠真正悔過,且甘心受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