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似乎並不想再理他,拿了枕頭,走了出去。
她轉身進了次臥。
鎖了門,躺上床,睡不着,耳邊都是風雨聲,風吹了進來,綠色窗簾飄起,空空蕩蕩的。
她才發現房間裏,擺設少了。
三年前,與傅寒夜領證前,她曾奉老太太旨意,親自購買家裏的所有家具。
這個家,所有的一切,凝聚着她的心血。
王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房子已經掛中介了。」
房子掛了中介,應該還沒有賣出去,因為,傅寒夜還住在這裏。
但是,家具少了,說明,主人正在籌備搬家中。
這樣也好。
至少,她與傅寒夜的家,喬安安沒有往進來。
哪怕是毀了,賣了,喬安安那個壞女人,也休想住進來,這是沈念目前的心態。
滴水的窗玻璃上,閃過一道燈光。
感覺有車子離開,沈念起床,光着腳丫走向窗口,果然就看到了那輛衝出雨幕的歐陸,傅寒夜出去了。
喬安安又作妖了。
每逢雨夜,女人就會作妖,應該是早打聽到她怕打雷的事。
滿腦子想着尋骨灰,沈念今晚並沒怎麼在意,雷聲早沒了,風雨也有漸歇之勢。
她站在窗前,直到雙腿漸漸麻木,她才拖着如灌了鉛了兩條腿,回到了床邊,想重新入睡。
可她躺了半天,腦子異常清楚。
監獄的這段時間,失眠已是常態。
今晚,註定又是個失眠的夜晚。
直到天快亮了,她才模模糊糊睡着了,睡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等她醒來,窗外已是大亮。
梳洗完,她下樓。
余嫂端了早餐,從廚房出來,見了她,悲喜交加:
「太太。」
沈念向她微微點了下頭,接過她手上的早餐,進入餐廳。
明晃晃的餐廳,傅寒夜坐在餐桌前,手上紫紅的鑽石腕錶,在晨光的映襯下,泛出明亮的光澤。
男人眉心微折,聲音透着森寒:
「怎麼丟的?」
王朝眼皮跳了跳,正要說什麼,見沈念進來了,趕緊說:
「我會查清楚的,傅總,我先走了。」
說完,王朝匆匆而去。
沈念把早餐放到桌上。
傅寒夜淡淡瞥了她一眼,在對上她清澄澄的眸子時,立即調開了視線,男人拿饅頭的手,指尖微微抖了下。
沈念並沒有看到。
「吃了早餐,我們就過去。」
沈念知道傅寒夜說的是去法院的事。
她沒有回答,拿麵包輕輕咬了口。
喝了杯熱牛奶,沈念沒再多進食。
心裏裝着事兒,也沒什麼胃口。
傅寒夜吃完一個饅頭,就不想吃了,他起身時,對她說:「走吧。」
說完,男人邁開步伐,走了出去。
沈念跟在他身後,也出去了。
余嫂看着夫妻兩一前一後出去的身影,又看了眼滿桌了擺放的早餐,心裏直犯嘀咕:
都吃這麼一點,剩這麼多,要怎麼辦?
庭審現場,人不是很多。
海平做為受害者自然會出席,見了沈念,海平的情緒有些激動,眼睛微微有些紅,滿眼都是恨意。
李香蘭作為證人,也來了。
李香蘭對沈念的態度很冷,像是個陌生人。
沈念的心,像針一樣的疼。
相關人員到場後,法官宣佈庭審開始,沈念站在被告席上,清冷的目光,一一掃過現場的每個人。
傅寒夜與王朝坐在左邊,海平坐在右邊。
庭審剛開始。
門口那邊就傳來了蹬蹬的腳步聲,響亮又刺耳,接着,門口出現了兩抹身影,喬安安與許靜宜。
喬安安走在前面,許靜宜走在後面。
兩人不可能結伴而行,應該是在門口撞上的。
意識到剛剛的腳步聲干擾了現場,怕被趕出去,喬安安放慢了腳步,走到傅寒夜身邊坐下。
許靜宜衝着她比了個加油的動作。
沈念點了點頭。
許靜宜挑了第二排的空位置落座。
檢察官代表受害者做自我陳述,完畢後,由原告律師陳述事件經過,並讓證人出庭作證。
李香蘭出現在了證人席,她眼淚汪汪,可憐巴巴:
「我是沈念母親,我叫李香蘭,沈念是我親生女兒,由於我與她父親沈坤關係一直不好,沈坤死後,我與齊澄結了婚,她嫌齊澄歲數與她一樣大,一直排斥齊澄,我也是糊塗了,以為幫了她,可以得到她的心,沒想到,反而把自己害了,我對不起齊澄。」
「沈念,你太狠心了,你讓媽媽怎麼活呀?」
李香蘭的聲音,悲悲戚戚。
抱怨寫在臉上。
李香蘭哭哭啼啼離開證人席。
戴了手銬的齊澄出來了,他身上穿了囚服,顯然是病好後,已經入獄。
齊澄臉色平靜,他走到證人席上,宣讀了誓詞,然後,不慌不慢:
「所有的一切,都是沈念讓我做的,她就一直看不我順眼,我太傻了。」
然後,齊澄說了自己強了海靜的經過。
說得十分詳細。
沈念聽着聽着就笑了。
偏得有鼻子有眼,讓她百口莫辯。
她沒有請律師,法官給了她自證清白的機會。
她的目光,冷冷掃過所有人的臉:
「我有錯,錯在三年前,我與人領證結婚,除此之外,我沈念沒有一絲的錯。」
沈念的話,是柄利刃,狠狠穿透傅寒夜的心。
他的眉頭擰了起來。
法官也皺起了眉頭:
「說與本案有關的事,沈念,你在認罪書籤了字,現在,你又說沒錯,怎麼說?」
沈念:「剛出事,我百口莫辯,簽字是因為心死,被親人背叛後,我沒有活下去的欲望,但是,現在」
沈念垂目,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裏成長了兩個多月。
她對這個孩子,漸漸產生了感情。
她想生下她。
這樣的念頭,十分的強烈。
「為了這個孩子,我要活下去,讓我活下去的理由,還有一個,那就是我得保護我父親的墓。」
休庭時間。
沈念去上洗手間,洗手時,海平進來了,海平眼中的恨,毫不掩藏,似乎想把她剁成肉泥。
沈念不打算理會她。
正要舉步離開時,海平身體擋了過來:
「想知道你父親的骨灰去哪兒了嗎?」
海平的聲音很溫柔,然而那溫柔挾裹着毒藥。
沾染半分,足以致命。
沈念眉頭一皺,她輕輕笑了出來:
「你開了我父親的棺?」
海平一副君子做事坦坦蕩蕩的模樣。
沈念揚手,一記耳光狠狠煽了過去。
海平身體抖了抖,差點摔了出去,可見沈念這記耳光打得有多狠,幾乎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海平穩住身體,慢慢轉過的臉,五指印鮮紅奪目。
她目露凶光,一個巴掌想狠狠甩過來,沈念早有先見之明,伸手薅住了海平的手,將她抵到牆上,海平用腳踢,她用雙腿將海平的腿緊緊鉗制住。
沈念要用嘴咬她,沈念也避開了。
海平也奇怪,讓人在監獄裏那麼折磨她,飯都沒怎麼吃,沈念手上的勁兒竟然大得驚人。
她低估了被激怒冤屈的女人。
小小的身體爆發出來的力量。
海平被沈念又煽了個耳光,她被煽得眼冒金星,氣得哼哼直叫。
「沈念,就是我挖了你家祖墳,你父親骨灰,你永遠別想找到,因為,我會拿他養魚。」
沈念氣紅了眼,她開始衝着海平拳打腳打。
海平被打得嗷嗷直叫。
終於引來了人。
沈念被一股大力拽開,她轉過臉,視野里撞入男人英俊的臉孔時,她抬手,毫不猶豫就打了過去。
傅寒夜被沈念當眾煽耳光,氣狠了。
他兇狠一甩。
沈念摔了出去,跌趴在地,沈念的身體,本就虛弱,被男人這一甩,渾身骨頭像散了開來。
她慢吞吞爬起來,像戰敗的將軍,泛紅的雙眸死死盯着傅寒夜。
那樣的目光,像是盯着你死我活的死敵。
傅寒夜心裏『咯噔』聲。
沈念的眸子,慢慢垂下,整個人也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冷冷瞥了眼抱住海平的喬安安,沒再正眼瞧一眼傅寒夜。
她挺直脊背,大踏步走了出去。
許靜宜聽聞動靜,趕了過來,見沈念髮絲散落,臉上身上沒有一點痕跡,她提到嗓子尖的心落地。
庭審又開始了。
整個過程,沈念都很平靜,也不再看一眼傅寒夜。
意識到了她的轉變,連王朝都忍不住在傅寒夜耳邊開口:「傅總,太太是不是知道了沈坤骨灰丟了的事了?」
傅寒夜眉眼的戾氣,直泄而下。
臉上鮮紅的五指印,看起來有些猙獰。
庭審結束,法官宣佈:「半月後,等待審判結果,退庭。」
沈念的保釋期還有兩天,她打算好好利用這兩天,尋找父親的骨灰。
她與許靜宜剛走出法院,王朝迎了過來:
「沈姐,傅總讓你回8號公館。」
沈念點了點頭,她對許靜宜說:
「等我一下。」
然後,她直接走到路邊停放的歐陸面前。
伸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對旁邊的臉色陰沉的男人說:
「今天是庭審的日子,你說過,宣判之日,就是我們離婚之時,大局已定,沒必要再等半個月了,王助理。」
她看向前面駕座上的男人:
「麻煩你把車開去民政局,這個點,民政局的人應該還沒下班。」
車子裏的空氣,霎時變得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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