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何小萍右手搭在小腹上,低頭看着,手掌輕輕的撫摸着,似是在感受腹中的小生命,臉上的笑容也極為燦爛,目光中似乎已經多出了幾分母性的光輝。
「有事兒?」王重看着蕭穗子問道,要是沒事兒,蕭穗子怎麼會跑醫院來找他們。
蕭穗子點了點頭,說道:「郝淑雯說過兩天要來燕京,說是想找咱們這些在燕京的老戰友碰個面,聚一聚。」
「郝淑雯?」
何小萍抬眼看着蕭穗子:「她要來燕京了?」
對於郝淑雯,何小萍沒什麼感情,也沒怨言,當初王重被冤枉的時候,郝淑雯和林丁丁聊的時候,是替王重說過話的。
雖然郝淑雯也看不起自己,自視頗高,當初的內衣事件,也是她帶頭質問自己,可也僅限於此而已,郝淑雯並沒有做什麼更過分的事,而且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善良的何小萍並不是那種喜歡記仇的人,而且就衝着這一點,她對郝淑雯就談不上怨恨。
頂天就是一個曾經打過交道,但沒什麼感情的戰友。
「嗯!」見何小萍神情如常,瞥了一眼王重,見他也沒什麼反應,蕭穗子這才鬆了口氣:「怎麼,你兩要不要也跟着一起聚一聚?」
蕭穗子之所以這麼邀請,也是存着讓大家見一面,看看能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畢竟都是戰友。
「算了吧!」王重搖了搖頭,說道:「剛才你也聽到了,醫生讓小萍多休息,少思少慮,小萍還得顧着酒樓那邊,我的工作你也知道,一台手術,動輒四五個小時都是小意思,要是碰上台大手術,在手術室里一呆就是大半天都是常事。」
蕭穗子眼中閃過那麼一絲失望。
但臉上還是撐着笑容:「沒事兒,知道你工作忙!」
隨即攬着何小萍的手臂,關心的道:「小萍,你這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都沒聽你提過?」
王重跟何小萍結婚已經快四年了,跟兩人同齡的那些結婚的,孩子都好些了,也就是他倆,一直都沒聽到有信兒。
蕭穗子私底下倒也問過何小萍好幾回,何小萍說飯館剛剛起步,太多地方要忙,怕何小萍累着,這才一直沒有要孩子。
「差不多快三個月了!」何小萍臉上再度露出幸福的笑容:「我這不是想着沒滿三個月,不好說嗎!」
「我說前幾次看你怎麼感覺不大對,原來是有了!」蕭穗子忽然一臉恍然的道,她前幾次見到何小萍的時候,雖然沒看到何小萍孕吐的情形,但何小萍的臉色明顯不大對,吃東西也沒啥胃口。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可聽說了,女人的頭一胎最要小心!要注意的地方多着呢!」
…「嗯嗯!」何小萍瞥了一眼走在另一邊的王重,微微偏過腦袋,靠着蕭穗子的方向:「最近他管我管的可嚴了,這也不許,那也不準的,每天還變着法的給我弄什麼營養餐,天天逼着我吃水果蔬菜,說是要多補充維生素······」
聽着何小萍跟蕭穗子吐槽自己,王重失笑搖了搖頭,沒說什麼,隨她去了,只要她開心就好。
就是蕭穗子聽了何小萍倒的苦水之後,看向王重的目光有了變化。
王重今兒個是晚班,要到晚上十點才能下班,就只能讓何小萍跟着蕭穗子回去了。
「蕭穗子,我媳婦可交給你了啊,她現在是孕婦,肚子裏還揣着我老劉家的獨苗苗呢,你可得多照顧着她點!」王重一臉鄭重的叮囑着。
蕭穗子連連保證:「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我陪着小萍一路走回去行吧!」
「這想法不錯!」王重眼睛一亮,極為認同的點頭道:「多走動,通經活絡,促進氣血流動,血液循環,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去上班吧!有穗子陪着我呢!」何小萍本來就不想王重上班的時候來打擾他,奈何拗不過王重,連打了好幾個電話,說是都提前約好了,要是不來的話,那他就失信於人了,何小萍這才巴巴的從酒樓跑來。
王重沒理會何小萍的驅趕,再三叮囑道:「記住了,直接回家,不許再去飯館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忙你的去!」
王重對着蕭穗子道:「穗子,剛才人家大夫交代的你也聽見了,熊大夫可是咱們婦產科最有權威,最有經驗的大夫之一,行醫數十年,她的話,可都是經驗之談。」
「放心!」蕭穗子拍着胸脯給王重保證:「我幫你看着小萍。」
蕭穗子把何小萍送回了家,陪着何小萍一塊兒做了晚飯,吃過以後才離開,蕭穗子也沒回宿舍,直接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一早,蕭穗子打電話給朱克,告訴了他郝淑雯要來燕京,找以前的戰友聚會的事兒,朱克欣然答應。
蕭穗子又通知了馬仁博等幾個同在燕京的戰友,約了後天晚上,在全聚德一塊兒聚餐,她蕭穗子請客。
眼下學校已經沒課了,再有半個月,就是畢業答辯的時間,蕭穗子早已準備的很充分了。
蕭穗子不像王重,得讀五年才能畢業,雖然因為成績優異,得以提前實習,現在已經在協和實習兩年了,但實習醫生的身份卻始終沒能摘下。
「淑雯!」
「這裏!」
「這裏!」
火車站,出站口,蕭穗子舉着牌子,興高采烈的衝着出站人流中的郝淑雯不停招手。
人流頗為洶湧,四周很吵,全是說話聲、交談聲,郝淑雯隱約間聽到有人喊自己,四下眺望巡視,果然看見了正沖她不停招手的郝淑雯。
…當即眼睛一亮,臉上露出笑容,抓着旁邊高大男人的手,迫不及待的道:「穗子在那兒呢!」
陳燦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了一身格子長裙,一如當年在文工團時一樣,梳着一條長辮子,額前披散着碎劉海的蕭穗子。
他們二人看到蕭穗子的時候,蕭穗子也看到了郝淑雯身邊的陳燦。
白色的長袖襯衫,仍舊乾淨帥氣的臉蛋,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
蕭穗子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看着二人朝她走來,趕緊調整心態。
「穗子!」郝淑雯上來就給了蕭穗子一個擁抱。蕭穗子撐着笑容,維持着眼神的鎮定,釋放着內心的興奮。
「穗子!」陳燦也微笑着沖蕭穗子伸出手。
蕭穗子也微微一笑,抬眼看着陳燦,握住陳燦的手,說道:「陳燦,好久不見了!」語氣頗為唏噓。
「好久不見!」陳燦也笑着說道。
二人握手數秒,就不約而同把手收了回去。
「穗子,你怎麼來了?」先前在電話里,蕭穗子也沒說要來車站接他們,郝淑雯和陳燦都沒料到這事兒。
「這不是想着給你一個驚喜嗎!」說着蕭穗子還瞥了眼一樣郝淑雯身側的陳燦:「只是沒想到陳燦也來了!」
「先前在電話里怎麼都沒聽你說!」
「這不是也打算給你們一個驚喜嗎!」
「你們這是?」看着陳燦和郝淑雯握在一起的手,看着他們親密的動作,蕭穗子既好奇又驚訝,更不解,但更多地卻不敢相信的問。
「穗子,我和陳燦結婚了!」郝淑雯語出驚人。
蕭穗子如遭雷噼,整個人愣了一下,腦中也空白了一瞬。
曾經在文工團里,郝淑雯和陳燦可一點都不對付,在一塊兒的時候一言不合就掐起來,誰也不肯讓着誰。
「穗子,你怎麼了?」郝淑雯關心的問,這是瞞不過的事情,她和陳燦這次來燕京,除了和戰友們敘舊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和蕭穗子說清楚這事兒,免得蕭穗子還念着陳燦,耽擱了自己。
蕭穗子喜歡陳燦的事兒,在她們宿舍里本就不是什麼秘密,雖說這事兒大家都沒挑明,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蕭穗子對陳燦那上心的勁兒,分明就是陷入愛河了。
陳燦則有些尷尬,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蕭穗子。
蕭穗子的心意,他如何不知道,當初在文工團里的時候,蕭穗子就變着法的給他獻殷勤,送吃的送喝的,連自己撞斷了的門牙,都是用蕭穗子的金項鍊鑲的底座補的。
「沒什麼,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意外,突然。」蕭穗子強撐起笑容,她完全沒有想過,郝淑雯竟然會和陳燦走到一塊兒。
可仔細一想,以前陳燦來找自己的時候,似乎每一次,郝淑雯都在邊上,鬥嘴的是陳燦和郝淑雯,打靶練槍的時候,比試的也是他們兩個······
…蕭穗子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了,一個她從來都不曾想過的想法。
陳燦打從文工團開始,喜歡的就一直是郝淑雯,而自己,不過是陳燦找郝淑雯的一個藉口而已,還有自己曾經的愛慕之情,也不過是自己對陳燦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想想自己以前變着法的在陳燦面前獻殷勤,稍微有點啥好東西,都先緊着陳燦,蕭穗子就不禁皺起眉頭。
蕭穗子印象很深的一回,團里包餃子,司務長給郝淑雯留了一盒,郝淑雯沒吃,本想分給幾個室友的,卻被自己借花獻佛,給了陳燦,根本沒有問林丁丁的意見。
這只是其中的一件,類似於這樣的事情,在文工團的那些日子裏,簡直不要太多了。
現在仔細想想,對於陳燦的喜歡,好像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陳燦從來沒有給過任何回應,哪怕是半點。
「對了,你們什麼結的婚?」蕭穗子看了看陳燦,最後目光又回到了郝淑雯的身上:「淑雯,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
「咱們可是好戰友,好姐妹,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瞞着我?」
「沒多久的事兒,這不是來通知你了嗎!」郝淑雯道:「這不比在電話里通知更好啊!」
蕭穗子能說什麼,只能笑着道:「那恭喜你們了!」只是那笑容,卻多少有些勉強。
原本滿心歡喜的一場迎接,卻忽然鬧了這麼一出。
郝淑雯和陳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三人就這麼走出了火車站,沉默了一會兒。
蕭穗子忽然挑起話題,笑着問道:「對了陳燦,你還吹號不?」
「早就不吹了!」陳燦也擠出個笑容說道:「說起來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當初要不是你的那條金項鍊,我這會兒估計說話都漏風呢!」
蕭穗子臉上擠出個笑容:「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兒了,我都忘了。」
「再說了,咱們可是戰友,力所能及的事兒而已。」
「你忘了我可不能忘!」陳燦道。
「對了穗子,你今年應該要畢業了吧?」郝淑雯見蕭穗子情緒有些不大對了,趕緊換個話題。
「嗯,再有半個月就該畢業了!」蕭穗子道。
郝淑雯關心的道:「那你畢業了打算做什麼?」
蕭穗子眼神抬了抬,看着藍前方,又抬眼看了看天空,搖頭道:「還沒想好!」
本來蕭穗子都已經打算考研了,可現在卻又忽然不想了,對於未來,蕭穗子忽然覺得有些迷茫。
······
來到賓館,開好房間,陳燦主動申請進去放行李,把空間留給郝淑雯跟蕭穗子。
「出去走走?」郝淑雯小心翼翼的問道。
「行!」小穗子點了點頭,沒拒絕。
二人走出賓館,也沒走遠,就順着大馬路慢慢悠悠的走着。
「穗子!」
郝淑雯低着頭,忽然說出一句:「對不起!」
…蕭穗子扭頭看着她,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
郝淑雯也扭頭看向蕭穗子:「陳燦的事兒,我······」
「淑雯,」可話剛出口,就被蕭穗子給打斷了:「你真的沒有對不起我,至於陳燦,那只是我少女時期,一個單純而美好,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其實這幾年我也漸漸想通了!」也不知是在試圖說服郝淑雯,還是在試圖說服自己。
「只是心裏卻始終還有一個執念,就是陳燦,現在好了,你們結婚了,我也想通了。」
蕭穗子俏麗的臉上露出微笑道:「我和陳燦,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註定了沒法走到一起,有句老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
「穗子。」郝淑雯看着蕭穗子,看着她眼中的坦然,鬆了口氣,「你能想通就好!」
「其實我和陳燦這次特意過來,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這件事。」
「好了!」蕭穗子嘴角上揚,露出一絲微笑:「咱就比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
「今天你們就現在這裏住一晚,明天早上我再來找你們,帶你們四處逛逛,我已經和朱克小芭蕾還有仁博他們說好了,明天晚上,咱們上全聚德吃烤鴨去!」
「正好,也讓你們嘗嘗咱們地道的燕京烤鴨。」
「行!」
二人相視一眼,臉上盡皆露出笑容。
「時間不早了,你和陳燦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舟車勞頓的,趕緊回酒店洗個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覺,明兒一早,起來以後,等我過來找你們,讓我這個東道主,領你們好好逛逛燕京城。」
郝淑雯關心的提醒道:「那你回去的時候路上慢點!」
二人告別,蕭穗子沒有上去,郝淑雯目送着蕭穗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這才轉身回房間。
走在空曠的大馬路上,蕭穗子的眼淚終於遏制不住,迅速就盈滿了眼眶,自眼底滑落,流經臉頰,留下兩道淚痕。
極低的啜泣聲,在夏日夜晚的涼風中隨風遠去。
女人本就是水做的,面對這等情形,能夠忍到現在,已經是常人所不及的了。
是夜,蕭穗子躺在床上,輾轉發側始終無法入眠,腦海里滿滿的全是白天的所見所聞。
一閉眼,眼前就出現郝淑雯和陳燦的身影,出現他們親密無間的畫面……
次日一大清早,蕭穗子就爬了起來,簡單的洗漱之後,早飯也顧不上吃,騎上自行車,匆匆奔着二人下榻的賓館而去。
先領着二人吃了一頓地道的燕京早餐,之後就帶着兩人在燕京除了長城以外的幾個着名的地方都逛了一圈,眼瞅着四點多了,就趕緊拉着他們兩口子去了全聚德。
「陳燦?」
剛一進門,包廂里坐着的人便紛紛站了起來,驚訝於除了郝淑雯之外,陳燦竟然也來了!
…「大家好!」
陳燦和郝淑雯笑着和眾人打招呼。
朱克和馬仁博立馬湊了上來,拉着陳燦,問他為什麼來燕京了也不請提前說一聲,要不是蕭穗子通知他們過來,他們都不知道這事兒。
眾人依次落座,蕭穗子早就訂好了飯菜,招呼了服務員一聲,沒得片刻,飯菜頃刻就能上桌。
眾人圍坐在桌旁,難免要敘舊,說着說着,就說到了陳燦和郝淑雯結婚的事兒。
先是紛紛向二人道喜,以茶代酒,敬二人一杯。
「這麼說來,咱們文工團已經成了兩對了!」
「穗子,你什麼時候也找一個啊?」在座的眾人,朱克和小芭蕾結婚也有幾年了,如今郝淑雯和陳燦也修成了正果,在座的這麼多戰友里,也就蕭穗子一個單身了。
「也別在外邊找了,就從咱們文工團那些單身的老戰友裏頭找,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馬仁博開玩笑道。
「仁博說的有道理!」小芭蕾也立馬站了出來:「穗子,你可要加油了,爭取成為咱們內部消化的第三對,大家說是不是?」
「第三對!」眾人紛紛高興的道。
蕭穗子見狀,卻搖了搖頭,說道:「第三對早就有了,那輪得上我!」
「第三對有了?」郝淑雯皺着眉頭,一臉好奇:「沒聽說咱們哪兩個戰友結婚了啊?」
說着看向眾人問道:「你們聽說了嗎?」
眾人紛紛搖頭。
蕭穗子說道:「是劉峰和何小萍!」
「他們七九年的時候就結了婚!說起來還是咱們這些人裏頭最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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