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槍響,一個自掩體後突然冒出頭,準備扔手榴彈的日軍被一槍爆頭,其手中已經拔掉插銷,在其頭盔上磕了一下的手榴彈,也隨着這個日軍的倒地掉在了地上。
旁邊幾個躲在掩體後的日軍見狀眼睛突然睜的老大,正欲躲閃,落地的手榴彈卻已經被激發,轟的一聲,衝擊波捲起氣浪,帶起無數碎屑,將掩體後的幾個日軍悉數籠罩。
「穩住!」
「小鬼子撐不住了!」
看着正面戰場和另外一邊且戰且退的日軍,王重一聲爆喝,提醒眾人的同時,手中的狙擊步槍再度擊出一枚子彈,穿透了五十多米開外,一個揮刀指揮鬼子士兵衝刺的日軍少佐的腦袋。
一發入魂。
伴隨着這個鬼子少佐被王重一槍幹掉,本就已經開始撤退的日軍,立馬就亂了。
阿譯的經驗不夠,或許還有些遲鈍,把握不住這絕佳的機會,可龍文章卻是個短兵相接的鬼才,打仗的經驗更是豐富無比,洞察力更是敏銳,當即便帶着人,不要命的沖鬼子發起衝鋒。
手榴彈更是不要錢似的朝着鬼子人多的地方扔。
剎那之間,剛才還有些僵持的局勢被瞬間打破,鬼子嗚呀亂叫着朝着唯一沒有敵人的方向撤退。
龍文章帶着人在背後死咬着鬼子不放,王重和阿譯也迅速加入戰場。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就把日軍從他們的營地里趕了出去。
剛跑出營地不到五百米,忽然間,道旁的林子裏,亮起了一道道焰火,兩挺馬克沁重機槍,早在攻擊開始之後,就被崔勇帶着人悄悄帶到了王重早就探清的地點,將其架在路旁的土坡上,一左一右,形成火力交叉。
等日軍跑到他們眼前的時候,早已埋伏在林子裏的崔勇和另一個重機槍手同時開槍。
重機槍的威力,是其他槍械無法比擬的,全自動的情況下,一分鐘可以射出一百發子彈。
剎那間,路上的鬼子就跟割麥子一樣,一茬接着一茬倒下。
不過二十多米的距離,重機槍的威力和射速,不會給他們任何反擊的機會。
更何況龍文章和王重也帶着人死死咬在後頭。
不到兩分鐘,營地外通向緬甸的大道,已然化作了修羅場。
刺鼻的血腥味沖天而起。
一個小時後,伴隨着無數爆炸聲,僅剩的八百潰兵,捨棄一切輜重,只帶槍彈和足夠吃三天的乾糧,撐着夜色,抹黑竄入山林之中。
先前的日軍營地,已然化作一片火海,所有的重型武器悉數被炸毀,沒有半點殘留。
一個小時後,二十里外的一處山林之中。
潰兵們七零八散的躺在林間的空地上,有些兩到三個互相靠着的,也有靠在樹上的,有些乾脆直接躺在地上。
獸醫和王重遊走在潰兵之中,替受了傷的潰兵處理傷勢,包紮傷口。
「從英國老紳士那裏弄來的藥都用完了!」看着最後幾個傷員,獸醫一臉無奈的攤開手,眉頭緊緊鎖着。
王重道:「你先幫他們清理傷口,我去林子裏弄點草藥。」
「這大晚上的,你上哪兒弄草藥去?」獸醫雖然無奈,心疼這些個娃娃,可條件就這麼個條件,他也沒得辦法。
「總不能不管!」王重看了一眼傷兵,背着槍便在林中四下尋覓起來。
另一邊,剛剛包紮好傷口的龍文章,正聽阿譯匯報他們現在的情況:「此役戰死一百四十七人,現存八百七十二人,其中重傷八十三人,輕傷一百六十餘三人。」
「能自己趕路的還有多少?」龍文章忍着肩膀處的疼痛問道。
先前沖的太猛,打的太激烈,他的傷口又裂開了,獸醫才剛剛幫他包紮好,雖然沒有繼續流血,但疼還是一樣的疼。
阿譯道:「只有八百零六人!」
「八百零六人!」龍文章低頭陷入沉思。
之後的路怎麼走,先前他早就跟王重商量好了,不過眼下還有這麼多傷員在,那些個能自己動彈的倒是還好,可那些個自己沒法趕路的重傷員,就有些難辦了。
「王副營長呢?」
「跟獸醫給傷員處理傷勢呢!」
「對了,方才王重讓迷龍他們去砍樹和藤蔓了,說是用來做擔架!」
「擔架?」龍文章眼睛一亮,要是有擔架的話,那重傷員也能帶走了。
點了點頭,龍文章對着阿譯道:「行了,累了一天了,你趕緊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阿譯雖然還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但卻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文書,和一個合格的後勤大總管。
真說起來,如今自稱川軍團團長的龍文章,才是那個真正補襪子的軍需官,而且還只是個中尉,跟孟煩了一個級別。
二人如今完全掉了個個,世事無常,概莫如是。
十分鐘後,王重拿着一捆草藥回來的,都是山林間常見的藥草,能止血,治療外傷,不過效果就一般了。
就跟湖南、四川等地漫山遍野的刺莓一樣,把嫩葉放入口中嚼碎了,混着汁水敷在傷口上,也有止血的功效。
跟着獸醫幫最後幾個傷員上完藥,王重來到龍文章跟前。
「就等你回來了,日軍主力部隊還在向南天門進軍,這兒離南天門太近了,咱們不能在這兒過夜。」龍文章一見王重就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語速飛快的道。
龍文章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離南天門越遠越好。
王重道:「兄弟們打了一天的仗,幾乎就沒怎麼歇,都累得不行了,讓他們先休息一會兒,等十二點之後,咱們再出發。」
「咱們身上的乾糧剩的可不多了!」龍文章面色頗為凝重的道。
「小鬼子那兒多得是,等咱們到了機場,小鬼子屯在機場的物資就都是咱們的了。」
「機場附近,小鬼子肯定屯有重兵,咱們就這麼點人,過去能佔着便宜嗎?」
龍文章有些忐忑,雖然這些天一直在打順風仗,可他心裏清楚,其實他們的戰力根本比不過小鬼子,之所以一路過來打的都是勝仗,主要是王重這個斥候太厲害,而他們則佔據天時地利人和,打的要麼是伏擊戰,要麼就是偷襲,再要麼就是在人數上碾壓對方。
真正遇上日軍主力,雙方面對面真刀真槍的干,就憑這群潰兵,龍文章還真沒什麼底氣能夠取勝。
「重兵?」王重嘿嘿一笑:「你以為小鬼子在緬甸境內的兵力很多嗎?一個旅團還是一個師團?」
「額······」龍文章被王重問的一愣。
「小鬼子的國家才多大一點,攏共就那麼些人,從東北到雲南,小鬼子把戰線拉的這麼長,他們就是想要在緬甸投入更多的兵力,也沒有這個條件。」
「聽說現在緬甸境內的日軍,是坂田聯隊。」
「一個聯隊而已,不過三四千人,就算加強了,了不起五千人。」
「如今日軍在緬甸大勝英美還有我國三國聯軍,軍心正盛,攜如此大勝之勢,定然想要依據擊潰怒江防線,登陸禪達,兵鋒直指我西南腹地。」
「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他們會在機場屯多少兵?」
王重冷靜的給龍文章分析着眼下的局勢。
龍文章是個短兵相接的鬼才,帶兵打仗的本事還在虞嘯卿之上,只不過他的眼界局限了他的想法而已。
王重的提議,等同於是給龍文章打開了另外一道大門:「圍魏救趙,攻敵之所必救,如今距離南天門最近的機場就是英國人的機場,日軍絕不會放着這麼一個現成的機不用,他們的武器彈藥、生活物資等等,不說全部,但肯定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通過飛機來運輸。」
「或許小鬼子沒那麼多人手,在機場屯兵數量不多,但其武器裝備,絕對是最精良的。」
「那不是正好!」王重嘿嘿一笑,兩眼放光:「咱們要是把機場打下來,把小鬼子的彈藥庫給炸了,看他們拿什麼渡江。」
龍文章扭頭看向林子裏,目光掃過橫七豎八或靠或躺的潰兵們,面色凝重:「我答應過他們,要帶他們回家的。」
王重知道龍文章顧慮的是什麼,就他們現在這點人手和裝備,就算真趕到了英軍機場,把機場給吃下來,但也絕對沒法守住,而且打完機場之後,他們這些人能夠剩下多少,還是個未知數。
「雖然我不大喜歡虞嘯卿這人,但他有句話說的確實對,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我等軍人的歸宿。」
「那些個大道理就不說了,有些犧牲,是無可避免的。」王重又何嘗不知,此去機場,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有可能會犧牲。
「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們難道不知道,跟着咱們去機場,很有可能會犧牲在那邊嗎?」
「可他們還是毫不猶豫的跟着咱們來了。」
「因為他們心裏清楚,留在南天門,等着他們的,不是過江回家,而是日軍的子彈和屠刀。
唯有跟着王重和龍文章,才有一線生機。
因為這兩人一路帶着他們從機場一直到南天門,跟日軍大大小小打了十幾仗,從無敗績,這群潰兵們,不管是老兵還是新兵,對二人的崇拜,都已經到了頂峰。
當兵吃糧,其中不乏最開始並不想當兵,只是被抓了壯丁的,可隨着他們一路敗逃,被鬼子跟攆兔子一樣攆到雲南,遠離故土,在收容站里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宛若行屍走肉一樣的生活。
可潰兵也是人,他們也有七情六慾,而今因為小鬼子,他們妻離子散,被迫遠離故土,四處流亡,居無定所,成了一群漂泊在這片大地上的幽魂。
這群潰兵們跟孟煩了還有阿譯他們一樣,其實心裏一直夢想着能夠打一場勝仗,打一場大勝仗,狠狠的在日軍面前以雪前恥。
王重看着龍文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已經好幾天沒怎麼合眼了,趕緊趁着現在休息休息,養精蓄銳,別沒等我們到了機場,你就扛不住倒下了。」
這一路走來,龍文章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一直上躥下跳,不停地收攏潰兵,不停地給潰兵們打氣,不停地帶着人跟日軍交戰,警惕隨時有可能摸上來的日軍斥候,還要儘可能的避免有人掉隊。
「你不說還說,你說我還真有點累了!」
龍文章畢竟不是鐵打的,血肉之軀終究有着極限,就連王重也做不到完全不睡覺,更何況是龍文章。
「你先睡,我去守夜,時間到了我再來喊你!」龍文章背靠着一顆松樹,閉目不過數個呼吸,意識便沉沉睡去,數日不眠不休,精神高度緊繃,他的身體早已疲憊到了極點,先前不過是因着日軍主力壓境,不敢鬆懈罷了。
如今他們雖尚未完全脫身,但依然從南天門那個泥潭中抽身而出,眾人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心中一直懸着的石頭也落了地,心神鬆懈,這才導致一閉上眼,沒幾個呼吸就沉沉睡去。
深夜,十二點!
明月高懸,星光皆隱,絲絲縷縷的銀白光華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撒入林間。
林子裏休息的八百多號人陸續被叫醒,二十分鐘後,眾人排成隊列,在龍文章的帶領之下,借着月華繼續趕路。
八百多人,不是八十,也不是八個,這麼多人趕路,動靜自然小不了,如今緬甸已經被日軍所佔,天知道日軍的飛機什麼時候會從他們頭頂飛過。
於是王重和龍文章兩下一合計,便決定對計劃稍作調整,晝伏夜行,白日裏就在林間休息,到了晚上,等天黑之後再繼續趕路。
王重帶着突擊小隊的幾個成員充當斥候,在前頭給大部隊探路,孟煩了領着一隊老兵斷後,龍文章則在隊伍中間指揮大部隊,一邊維持秩序,一邊給這些潰兵們洗腦,安撫他們的情緒。
幾十個重傷員用擔架抬着,走在隊伍中間。
因着白天時間長,晚上時間稍短,不似先前離開機場那般,晝夜不停地趕路。
為了隱藏行跡,眾人從南天門到英軍機場附近,就花了整整四個晚上。
直到第五日清晨時分,龍文章領着大部隊的人馬,在距離英軍機場十里外的一處山坳處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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