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這麼熱的天,要不喊他們歇一哈,喝口水?」院子裏,王重正坐在剛弄來的躺椅上,小醉站在旁邊,手裏提着一壺剛泡好的茶水。
不是什麼好茶,就是附近山上自產的山茶,加上雲南本身就盛產茶葉,這價格自然也就便宜,平頭老百姓都能喝得起。
「沒事兒,他們累了自己會休息的!」王重搖着蒲扇柔聲道:「茶水擺到這裏就行了,你忙你的去,不用管他們。」
小醉看了一眼廚房旁邊剛整理出來的庫房,裏頭三個大男人正呼哧呼哧忙得氣喘吁吁,作為跟班的豆餅,正賣力的走着螃蟹步,將一簸箕一簸箕的土石從屋裏提出來。
看着豆餅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模樣,她卻連忙都幫不上,只能不讓自己上去給他們添亂,心裏頭不免有些着急和不好意思。
「王重哥,這些石頭咋辦?也堆到牆角?」滿頭大汗的豆餅將土提到牆角,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問王重道。
「小塊的石頭不要緊,大塊的全挑出來,碼成一堆,後邊還有用。」王重氣定神閒的靠在躺椅上指揮着。
雖然揮汗如雨,渾身也都是泥巴,但豆餅的臉上卻滿是笑容,因為剛才幹活之前,王重已經提前請他們三人一人吃了一個大肉包子。
那肉包子,軟乎乎,香噴噴,到現在豆餅也捨不得喝水,就是想讓肉香味兒在嘴裏多停留一會兒。
王重對小醉道:「這些重活交給他們幾個大男人干就行了,你啊,去廚房把飯給做好了,等中午他們有口熱飯吃,可比幫他們幹活強!」
「王重哥,俺們中午吃啥呢?」旁白牆角正從土堆里把大石頭撿出來的豆餅,聽到王重讓小醉去做飯,當即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開口問道。
王重笑着道:「你想吃啥?」
豆餅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醉姐做啥我們吃啥!只要有的吃就成。」
王重看向小醉,說道:「聽到沒!」
小醉點了點頭,笑着道:「那我給你們蒸米飯,再炒個雞蛋!」
「炒雞蛋?」豆餅一聽到雞蛋兩個字,眼睛瞬間就亮了:「好好好!炒雞蛋好!」
這年月,雞蛋可同樣是難得一見的葷食,尤其是豆餅他們這群潰兵,別說是雞蛋了,連點油星平時都見不着,收容站的伙食,只能保證他們每天不會餓死。
「那我先去做飯!」小醉高高興興的笑着一路小跑進了廚房。
看着小醉那歡快的模樣,王重心裏頭也覺着高興,這丫頭純真善良,縱使被這狗日的世道壓的不得不出賣自己,卻仍舊能夠開朗樂觀的面對生活,仍舊能夠秉持初心,着實叫人喜歡。
是以王重在來到這裏的第一時間,不是去跟將來要做戰友的潰兵們打交道,攀交情,而是來了這裏,找到這個四川姑娘。
看着這丫頭臉上那純真自然的笑容,王重的心裏也覺得欣慰。
「裏頭挖的怎麼樣了?」王重又轉過頭去問豆餅。
土堆里的石頭挑的差不多了,豆餅咧着嘴笑道:「差不多有三尺多深了。」
「速度還挺快!」
說着王重便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走進了庫房。
庫房裏,牆角,一個三尺見方的圓形坑洞裏頭,不辣和要麻兩人背對着背,正用工兵鏟一點一點的修着坑壁,二人一邊幹活一邊還嘀嘀咕咕的閒聊着。
王重看了一眼深度,便道:「再挖下去三尺深度就夠了,然後在望這邊,掘出個三尺見方,六尺深的洞就可以了。」
「大老闆,你挖這麼一個洞幹啥子?」因着王重給着找了這麼個活干,照顧自己這個老鄉,是以不辣對王重的觀感,立馬好了數倍,感覺自己跟王重都親近了好多,說話自然也沒了顧忌。
其實就算沒有這層關係,這些潰兵們講話也都是沒遮沒攔的,向來是心裏怎麼想的,嘴上就怎麼說,不會搞那些個溜須拍馬,說一套做一套的事兒。
王重道:「搞個地窖,萬一小東洋要是打過來,沒跑脫的話,小醉也有的地方貓着。」
「小東洋要是真打過來了,莫說這么小個洞咯,就是再大四五倍的洞,也藏不了好久。」不辣道。
「圖個心安嗎!」王重隨口敷衍道。
「有錢人就是有錢人!」不辣道:「想法就是跟我們不一樣。」
「行了,你少說幾句,趕緊幹活!」旁邊的要麻可比不辣拘謹多了,他們跟王重又不熟,現在人家照顧他們,給他們這麼一個掙錢的活,他可巴不得早點把活幹完,早點拿錢走人。
王重說完就又出了庫房,躺回了那張躺椅上頭,豆餅提着空了的簸箕又進了庫房。
不辣和要麻兩人不愧是老兵,看他們挖地窖那架勢,就知道他們挖戰壕的本事肯定不差,一天的時間,就把王重要的地窖給挖了出來。
說是地窖其實有點誇張了,其實就是個小地洞,空間不大,但簡單處理一下,臨時用來儲存糧食倒是可以,要是時間長了那就難說了,畢竟南方跟北方不同,雲南的海拔雖然比南邊其他地方要高一些,但到底是南方,雨水充沛,空氣自然要濕潤一些。
不過要是做好防水防潮的話,這小地窖也不是不能用。
恰好,王重就是土木行業的專家,早在副本世界裏把土木工程給肝到了七級。
翌日,傍晚,小醉將王重送出了門,目送着王重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然後才轉身關上院門,進了屋。
自打跟哥哥分別之後,小醉就再也沒有從旁人身上感受到溫暖了,不然的話,她也不至於淪落到去做那行。
可要是不做,在這異地他鄉,舉目無親,連種的地都沒有,眼下又正值兵荒馬亂,她一個弱女子,除了就是賣身為奴,也就剩下做暗門子才能養活自己。
這幾天小醉覺得自己就像做夢一樣,感覺太不真實,連她自己都不怎麼敢相信她真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每天不愁吃喝,有瓦遮頭,有人關心······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哥哥是看不到了。
想起自家哥哥,饒是一向開朗的小醉,也不禁有些黯然,收到哥哥的死訊,小醉既心痛於唯一親人的離世,卻又為其感到自豪,因為自家哥哥是犧牲在戰場上,是為了打小鬼子才丟的性命,自家哥哥就是人們口中的大英雄。
「誒!」
王重剛回到收容站,就被迷龍給叫住了。
「槍我幫你問到了!」
「什麼槍?」
「那多了去了。」迷龍轉身往台階上一坐,就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手槍有盒子炮,馬牌擼子,槍牌擼子。」
「步槍更多,便宜的就是漢陽造,稍微貴點的就是老美和德國的,老毛子的水連珠稍微便宜點,但也便宜不到哪裏去,看你自個兒喜歡……」
迷龍可是特意打聽了一圈,黑市上有的他基本上都把價格打聽清楚了。
王重從懷裏掏出一根小黃魚,遞給迷龍:「兩把馬牌擼子,一把水連珠,各自配上兩百發子彈。」
「你這不夠!」迷龍接過小黃魚,先拿在手裏顛了顛,又放到嘴裏咬了咬,檢查過確定是真金然後才道。
「還差多少?」王重道。
迷龍道:「至少再來一根!」
「我可沒坑你,這是黑市,東西不能用市價論,你這一根兒買槍是夠了,可你還要那麼多子彈,子彈可金貴着呢。」
這年月,市面上流通世界各國,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槍支彈藥,國內自產的槍支彈藥,就屬漢陽兵工廠的還算不錯,但跟國外的比起來,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國外的槍歸,子彈同樣不便宜。
如今外邊兩國戰事正酣,國內土匪橫行,槍支彈藥自然金貴。
黑市上一把新槍的價格,也就是二三十銀元左右,而一根小黃魚,換成銀元差不多能有四十塊,而且金子可是比銀元更加硬通的東西,自然會有溢價,加上黑市上流通的多是二手的槍,價格不比新槍。
王重再度取出一根小黃魚,,想了想,又從懷裏抓出一把袁大頭,數出十枚,一塊兒遞給迷龍,道:「我只要槍,至於這錢,能掙多少,就看你自己的笨死了。」
「不愧是有錢人,出手就是大方!」迷龍一把將金條和銀元抓到手裏,依次檢查。
潰兵們看着迷龍手上金條和銀元,一個個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王重的富裕程度,超乎了他們所有人的預料,就連從王重手裏掙到了錢的不辣和要麻三人,也都十分震驚的看着這一幕。
那可是金條!
雖然只是小黃魚,但一根至少也能換四十銀元,不辣他們三個辛辛苦苦幫王重幹了一整天的活,一人也才掙了一塊銀元,那還是王重照顧他們,多給了,不然的話,就一天的活兒,他們三個加起來能掙一塊銀元就不錯了。
王重一下子掏出這麼多錢來,叫這群平日連五臟廟都填不飽的潰兵們如何不眼熱。
好在前幾日王重當着眾人的面,自己取子彈那一幕,在這群潰兵們眼中大小也算個狠人,讓他有了不小的震懾力,不然的話,王重還得花一番功夫才行。
禪達,城內,小醉剛把早飯做好沒多久,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手撐着下巴,望着門口的方向,愣愣的直出神,目光中隱約間帶着幾分期待。
八仙桌上擺着一口砂鍋,一盤剛從罈子裏取出來的泡菜,還有兩顆雞蛋。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忽然被敲響,小醉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上露出狂喜之色,立即快步從屋裏出來,穿過院子,拉開門栓,看到門外那穿着老舊軍裝的高大青年,臉上立時露出笑容。
「哥!」
激動的喊了聲哥,小醉趕忙側身迎着王重往院裏走:「早飯做好了!哥你快進屋先吃飯。」
小醉一邊關上院門,一邊催促着王重往屋裏去。
「做的什麼?」
「熬了粥,煮了兩個雞蛋。」小醉笑着答道,自打王重進了院裏,她臉上的笑容就再也沒斷過。
「快進來!一起吃!」
王重也招呼着小醉進屋,王重剛坐下,緊跟着來到桌旁的小醉,就拿起桌上的碗,掀開砂鍋的蓋子,主動幫王重舀起了粥。
「哥,你先吃雞蛋。」小醉一邊舀粥一邊道。
王重拿過雞蛋,在桌面上輕輕磕了一下,一邊剝着蛋殼,一邊道:「等哈吃完飯,等哈吃完飯,你跟我出城一趟。」
「出城?」小醉把盛好的粥端到王重跟前,好奇的問道:「出城搞莫子?」
王重道:「送你個禮物。」
「哥,你送我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我什麼都不缺。」小醉急忙道:「摸浪費錢了。」
「東西早就訂好了,錢都給了,不買也不行了!」王重道。
「買的什麼東西?」小醉好奇的問。
王重卻賣起了關子:「等哈你就曉得了。」
小醉看着王重一臉故作神秘的樣子,心中卻更加歡喜,在她心裏,已經把王重當成是她親哥哥了。
吃過飯,王重領着小醉出了門,在一處路口,跟剛從收容站出來的迷龍碰了面。
「她是?」迷龍看着小醉,眼中帶着疑惑。
「我妹妹,陳小醉。」王重道。
「你姓王,她姓陳?表妹?」迷龍疑惑的問。
王重解釋道:「戰友的妹妹,以後也是我妹妹。」
「以後我要是不在,勞煩迷老闆多照顧着點。」
迷龍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對王重的印象又好了不少,把戰友的妹妹當成自己的妹妹來看待,只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欽佩了。
王重領着小醉,跟着迷龍一路在城裏穿行,繞過不知幾條狹窄的小巷,出了禪達城,一路向北,走了三里多路,才來到一處毫不起眼的民宅前,迷龍上前敲門,不一會兒,伴隨着嘎吱一聲響,木門被拉開的同時,門後也探出個腦袋來。
警惕的四下瞧了瞧,然後才將迷龍和王重三人迎進門。
院子裏,站着個一個滿臉橫肉,臉上有條刀疤,自額頭斜向下,略過眼角,直至臉頰的中年人,正打量着王重他們,手摁在鼓囊囊的腰間。
「東西呢?」迷龍一進門就衝着那中年漢子去了,走到他面前徑直問道。
「這二位是?」
「買主!」迷龍道。
那漢子看着王重身上的破舊軍裝,沖旁邊點了點頭。
隨即就見旁邊屋子的門被打開,一個寸頭青年背着把步槍從屋子走了出來,其後還跟着個手裏捧着匣子的十四五歲的少年。
中年漢子自青年手中接過步槍,一邊拉動槍栓一邊道:「老毛子的水連珠,八成新,這可是我花了大力氣,從中央軍汰換來的好物件。」
中年漢子吹牛也不打草稿,中央軍是蔣光頭的嫡系,配的是一水的德系裝備,水連珠是老毛子產的,怎麼可能是中央軍的裝備。
不過王重也懶得揭破,接過中年漢子遞過來的水連珠,拉動槍栓,呼吸間就把槍給拆了,將裏頭仔細檢查了一遍。
王重手裏的這把跟號稱上甘嶺神器的那把並非同一型號,而是1907款的卡賓槍,比步槍和騎槍略短一些,但精準度卻絲毫不差。
槍的成色可不能只看外表,必須得把裏頭檢查清楚了才行,免得被人糊弄了。
「子彈呢?」
中年漢子接過少年手中的匣子,揭開蓋子,露出了裏頭黃橙橙的子彈。
「手槍呢?」王重又問。
中間漢子看了王重一眼,當即便自腰間抽出一把手槍,又從腰後摸出兩把,一把槍牌擼子,兩把馬牌擼子,成色不一。
旁邊的青年也從腰後摸出一把二十響的盒子炮。
「找個地兒試試槍?」王重看向迷龍。
迷龍看向那中年漢子,中年漢子點了點頭,道:「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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