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功夫,吏部那邊述職之事就辦的差不多了,嘉佑帝那邊也有了消息,不僅將王重的品級又往上提了一級,從朝奉大夫,成了正五品的中侍大夫,還命王重提點泉州船舶司,負責籌建福州船舶司,總領大小適宜,還給王重頭上套了個興化軍副都指揮使的頭銜。隨夢小說網 http://www.suimeng.co/
關鍵不是副都指揮使的頭銜,而是副都指揮使的權力,這是給王重光明正大,招募親兵護衛的權利。
鹽務涉及朝廷將近三分之一的財賦,牽連甚廣,王重所創曬鹽法,無疑是動了兩淮、江浙那些鹽商的飯碗,那些個鹽商,一個個家中金銀堆山碼海,和朝中官員也牽連甚廣,勢力雄厚,而且干鹽商的,哪一個是善茬,嘉佑帝所以這麼安排,足見對王重的重視。
五品以下官員,吏部可以自行調配,可五品以上,須得稟明皇帝才行。
王重早在將曬鹽之法上奏朝廷之時,品階就已經提到了從五品,是故此番擢升,嘉佑帝甚至還特意下了一道聖旨,除卻一應封賞之外,其餘差遣如故。
短短五年時間,王重就從一個從六品的小官,一躍成了正五品的地方大員,而且還手握重權,深得嘉佑帝倚重,除了泉州的鹽務之外,竟然還讓王重提點泉州船舶司!
就連知州陳浚,也被提了半級,這還是嘉佑帝見陳浚在泉州和王重配合的不錯,特意讓陳浚連任,只待三年之後,泉州進一步穩定,到了考核的時間,估計陳浚就要回東京做官了。
盛紘知道消息之後,整個人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可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歷任多地,勤勉刻苦,小心謹慎,不敢有一刻懈怠,這才做到五品,可王重入仕不過五年,頭一次外放,就連升了數級,不但品階和他相當,就連實權也遠遠超出。
而且如今泉州形勢一片大好,只待船舶司成立,那可又是一項大大的功勞。
外放做官,求的不就是功勞二字嗎!而王重的機遇,連盛紘這個王重的未來岳父都有些眼紅了。
盛紘雖然知道,如果當真換了個人坐在王重的位置上,未必能如王重這般,做出這麼耀眼的成績。
可這個世界是不講道理的。
很快,彈劾王重的奏摺便如雪花一般,飛到了嘉佑帝的桌案上。
當一個人身處風口浪尖的時候,他的種種行為,他的過往,都會被無限的放大,那些個嫉妒眼熱的,哪個不想雞蛋裏挑骨頭。
一些原本微不足道的錯漏,就會被無限的放大,甚至於上綱上線,上升到一定的高度。
譬如王重乃是地方官員,述職完成之後,不第一時間離開東京,返回泉州,卻在東京逗留,結交官員,是何用意?
又譬如王重和泉州知州陳浚在將興化軍的士卒調去做工,負責鹽場、碼頭的建設,有僭越之嫌等等等等,諸般理由,不一而足。
眼瞅着御史們群情激憤,也跟着紛紛上奏彈劾王重,好在這只是一部分聲音,朝中也有不少替王重說話的,還有些正直敢言的,說此乃小事兒,當今首要,乃是過繼宗室子,立為繼嗣之事。
嘉佑帝似乎有意讓王重幫着牽扯朝臣們的火力,遲遲沒有做出決斷,任由御史言官們上奏彈劾王重,任憑那些幫着王重說話的上奏辯解,卻將所有的奏摺悉數壓下,沒有做出決定,沒有給出半點懲罰,甚至連一句斥責都沒有,任憑事件不斷的發酵。
盛紘為王重的事兒,可沒少操心,可王重自己卻仍舊是那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好似全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彈劾了一樣。
「子厚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盛紘看着王重,既擔憂又不解的問道。
王重笑着道:「何須擔憂,當今官家,是難得的賢德聖明之君,況且這幾年,泉州的財賦年年翻番,府庫充盈,百姓生活安樂富足,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抹去的,官家自然分得清是非對錯。」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盛紘臉上的擔憂之色未減半分:「再說了,官家始終未曾表態,難道······」
王重卻洒然笑道:「叔父多慮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泉州通判,外放的五品小官,再說了,我自問心無愧,別說只是些莫須有的彈劾,雞蛋裏挑骨頭找出來的錯漏了,便是當真刀斧加身又如何?」
盛紘看着坦然自若,言笑晏晏的王重,也不禁啞然失笑:「看來倒是我杞人憂天了。」
「叔父一心為了重考慮,重銘感五內!」王重拱手作揖,語氣真摯的道:「上奏為重爭辯之事,還得勞叔父多多奔走才是!」
盛紘疑惑的道:「子厚既問心無愧,又何須再爭辯?須知清者自清,若是一味爭辯,只怕反倒是會引起旁人誤會。」
王重道:「叔父可知,管家為何將此事按下,遲遲不曾表態?」
「這······」不過一瞬之間,盛紘心中已是百轉千折,不知想了多少,可始終沒有個確定的答案,「難道是為了考校、磨鍊子厚?」
王重卻搖了搖頭:「或許會有這種可能,但絕不是主要。」
「哦?」盛紘看着王重,目光中滿是詢問。
王重道:「而今朝中關於立嗣之爭愈演愈烈,對於二人究竟選誰表態的人不多,但以韓大相公為首的一眾朝中要員,催促官家過繼立嗣的聲音和蔡大相公在世時相比非但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越發強烈了,可官家遲遲不作出決定,想必也是有着官家的考量。」
盛紘嘗試性的道:「你是說,官家有意讓此事發酵,好讓朝臣們的目光,從立嗣之上轉到此事之上?」
王重道:「或許有這個可能。」
帝心難測,嘉佑帝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誰又能說得准。
盛紘也不知該說什麼了,責怪嘉佑帝?怎麼可能,不管是誰錯了,嘉佑帝都不可能錯,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君父思想影響之下,沒人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去怪那些眼紅王重高升,前途一片大好的?
王重喝了口茶,話音一轉,問道:「聽聞近幾日,府上來了位嬤嬤,教導家裏幾位妹妹們規矩?」
盛紘心中一凜,嘴角微揚,露出微笑,臉頰兩側的兩個梨渦也隨之顯現:「那是孔嬤嬤,是老太太昔日在宮中的舊識,在宮裏尚衣局當差,教導過不少貴人,老太太念着家中幾個孫女兒年紀輕不懂事,這才特意將人請到家裏來!教些插畫點茶之類的禮儀,順道磨磨她們的性子。」
王重點頭道:「學些規矩也好,這些規矩現在雖然派不上用場,但將來保不齊有用上的時候!老太太思慮長遠,倒是省了叔父和大娘子的事情。」
盛紘聽出了王重的言外的吹捧之意,臉上笑容愈發燦爛:「說來也是,幾個丫頭雖只跟着孔嬤嬤學了幾日,但瞧着確實規矩了不少。」
王重道:「妹妹們有嬤嬤教導規矩,自是極好的,只是而今會試將近,叔父也得對則誠他們多上些心才是!」
「這是自然!」盛紘也不住點頭,可話剛出口,迎着王重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盛紘忽然心中一凜,反應了過來:「子厚這是話裏有話?」
王重道:「仲懷知我在東京逗留不了太久,前幾日蒙仲懷相邀,去廣雲台吃酒,不曾想竟在樓中遇到了長楓兄弟。」
「廣雲台?」盛紘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王重道:「長楓兄弟性子豪爽,不拘小節,席間喝的十分盡興,說莊學究誇他文章寫得極好,還放言說此次科考,他定能高中,言辭之間,自信滿滿,想必這些這幾年跟着莊學究苦讀,得了學究的真傳!」
盛紘越聽臉色越是難看,氣憤的道:「這逆子,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出去廝混!」
王重道:「許是因着會試臨近,長楓兄弟覺得有壓力,出去散散心,放鬆放鬆!」
「子厚不必替他解釋!」盛紘卻仍舊還是一臉氣憤:「這個逆子,自以為有了點成績就驕傲自滿,還說什麼此番必中的大話!哼!」
「長楓兄弟是男兒,不同於幾位妹妹是閨閣女子,如今東京城內二王相爭的情況越演越烈,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深藏着的是洶湧的暗流,此時此刻,官家必然定然也時時刻刻都注意着朝臣們的反應,皇城司可不是吃乾飯的,叔父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王重的話,說的盛紘心顫不已,正如王重所說,長楓是盛家男兒,不同於明蘭她們這些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後院中生活的女眷,若是稍有行差踏錯,被有心人抓住痛腳,或者是傳到了嘉佑帝耳朵里,會引起怎樣的後果?
光是想想,盛紘就覺得不寒而慄。
眼瞅着快到中午了,明蘭她們的課程也快結束了,王重來到壽安堂的廚房裏,親自下廚,給盛老太太和明蘭準備了幾道家常小菜。
菜差不多快弄好了,明蘭也回來了。
「子厚哥哥?」知道王重在小廚房裏親自下廚,明蘭趕忙跑過來想要幫忙,順道偷偷師。
明蘭這丫頭確實聰明,除了寫字針線之外,其他學什麼都快,可就是有些懶散,唯獨在廚藝上,下過苦功夫,還得過王重親自指點,綜合廚藝比起小廚房裏的廚娘還略有不如,但在某幾道她自己最愛吃的菜上,技藝卻要勝過廚娘不少。
「六妹妹回來了!」王重拿着鍋勺,披着圍裙,笑着和明蘭打了聲招呼。
「好香啊!」明蘭挺了挺鼻子,輕嗅幾下後,看着王重說道:「子厚哥哥,我怎麼覺得你的手藝又有長進了?」
「那是因為你太久沒吃我做的菜了!」王重笑着伸出手指,在明蘭湊過來的額頭上輕輕一彈,明蘭的皮膚何其嬌嫩,只輕輕一彈,就起了個紅印。
「嘶!好疼啊!」明蘭立馬疼的齜牙咧嘴,倒吸一口涼氣,隨即揉着額頭嬌聲喊道,還跺了跺腳,語氣之中,還帶着幾分嬌嗔。
「子厚哥哥!」
「哈哈哈!」
明蘭的反應,惹得王重哈哈大笑起來:「好了好了!你先出去洗漱,菜馬上就好了!」
說到菜,聞着瀰漫在小廚房的香味,明蘭臉上瞬間又恢復了笑容,好似滿血復活了一般:「那子厚哥哥快些!」
不多時,三人便圍坐在餐桌前,桌上只五菜一湯六道菜,而今已入臘月,外頭天寒地凍的,菜若是做的多了,後頭的菜還沒做好,前邊做好的就已經涼了,故此菜並不多。
「聽說孔嬤嬤規矩極嚴,六妹妹可要多吃些,才有力氣去上孔嬤嬤的課!」說着王重還用公筷給明蘭夾了兩塊雞肉。
「多謝子厚哥哥!」明蘭表現的十分有禮貌。
盛老太太見這一幕,嘴角不禁揚起一絲弧度。
「對了,六妹妹近日可要小心些,方才我在叔父面前,告了長楓兄弟一樁,只怕四妹妹會將這事兒算到六妹妹頭上!找六妹妹的麻煩。」
「啊?」明蘭一愣,臉上的神情也隨之一僵,顯然這事兒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王重如實道:「春闈在即,長楓兄弟不在家潛心苦讀,卻在外頭與人吃酒耍樂,被我撞見了,科舉乃人生大事,我既看見了,自然不好替長楓兄弟隱瞞。」
盛老太太已經皺起了眉頭,明蘭也有些意外:「三哥哥怎麼如此不知輕重?」
王重道:「長楓兄弟天資不差,年少便中了舉,只是性子有些過於驕傲了,許是因為年少得志,欠缺了磨礪吧,心性也不如則誠,若是此番落了榜,對他的打擊,怕是小不了。」
明蘭聽了只是有些遺憾,但盛老太太卻上了心。
如是墨蘭,便是犯了錯,盛老太太也不會理會,畢竟墨蘭是女子,自有王氏這個當家大娘子管着,可長楓不同。
飯後,王重離去,盛老太太便讓人叫了盛紘過來。
「長楓是怎麼回事兒?」盛紘一進門,剛剛給盛老太太見過禮,就被老太太劈頭蓋臉的直接質問起來。
盛紘心裏咯噔一下:「母親也知道了?」
「哼!」盛老太太重重一哼:「你養的好兒子,春闈在即,不在家潛心苦讀,卻出去跟那些紈絝子弟吃酒耍樂,流連秦樓楚館,喝醉了還在外頭大放厥詞,說什麼此次科舉定然高中,這話也是能隨便說的?」
盛紘也一臉氣憤:「兒子已經將那逆子狠狠罵了一頓,只是科舉在即,不好打他,兒子便只讓他禁足在林棲閣,不許出門。」
盛老太太看着盛紘,說道:「長楓才多大,他這個年紀,管不住自己也不奇怪,可你們這些當父母的,就該用心管教。」
盛紘趕忙認錯:「母親教訓的是,是兒子疏忽了!」
盛老太太被盛紘這話說的心中氣息一頓,抬眼盯着盛紘看了一會兒,才道:「我不管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這兒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
說着盛老太太收回了目光,端起碗盞,喝了兩口甜湯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隨即才道:「有句話你別怪我老婆子沒有提醒你!長楓是男兒,和墨蘭如蘭這幾個丫頭不同,長楓在外頭要是犯了錯,牽連的可是整個盛家。」
「兒子日後一定嚴加管教!」盛紘躬身拱手作揖,至少恭敬是做了個十足,便是孔嬤嬤來了,也挑不出他的錯處。
聽着盛紘敷衍的話,盛老太太本有些心灰意冷,可想到明蘭和長柏還有長棟、華蘭、如蘭幾個孫兒,卻又忍不住在心中悄然一嘆,說道:「而今立儲之爭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是要謹小慎微,小心行事,你混跡了大半輩子的仕途,這點道理,難道還不明白?」
「長柏性子穩重、踏實,人也本分,我不擔心,長棟年紀還小,不過剛剛識得幾個字,也不用操心,可長楓不同,他是已經中了舉的人了,他在外頭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代表的都是我們盛家。
現如今子厚已經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若是稍有不慎,長楓再說錯了話,被人抓住了痛腳,你還想安安穩穩的留在東京做官?」
盛紘的臉色終於變了:「母親教訓的是,是兒子謹記,日後定對長楓嚴加教導,不許他再出門晃蕩。」
「愛子需深教子需嚴,盛家人丁單薄,將來盛家還要靠長柏長楓他們兄弟幾個撐着,林氏是長楓反而生母,固然疼愛長楓,可長楓變成今日這樣子,和她脫不了干係,不過當母親的溺愛自家孩子,也情有可原,但長楓日後不能再住在林棲閣了。
盛家是書香門第,正經人家,不是那沒規矩的小門小戶,長楓本來早就搬出去了,可那林氏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你便一次次的心軟退讓,又讓他搬回了林棲閣。」
「罷了罷了,說得多了,你也不樂意聽,我乏了,你回去吧!」盛老太太實在是不願意和盛紘掰扯這些事情,若盛紘是個明事理的也就罷了,盛老太太也樂意多提點幾句,偏偏盛紘在林氏的事情上,永遠都是這麼糊塗,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盛老太太實在不願再多費唇舌。
有些話說的多了,反倒是惹得盛紘厭倦。
盛老太太本就不是盛紘的親母,不過是個嫡母而已,雖說在禮法上,盛老太太才是盛紘的母親,但盛老太太前半輩子在盛紘親爹的身上吃了太多的苦頭,實在是不願管的太多太寬。
盛紘到底還是把盛老太太的話聽了進去,第二天就讓長楓從林棲閣搬了出去,住在長柏邊上,讓長柏督促長楓讀書。
不得不說,盛紘的辦法還真不賴,長柏這人,正直還有些古板,骨子裏就帶着幾分嚴肅,不說話的時候,就跟板着臉似的,頗具威嚴,長楓平日裏在長柏面前,可都拘束的很。
晚上,顧二似是心情不好,過來找王重吃酒,往日顧二過來,都會帶着兩個兒子,同旭哥兒還有茜姐兒玩耍,今日卻只帶了個石頭。
「發生什麼事情了?」幾杯酒下肚後,王重問道。
「哎!」顧二嘆了口氣,舉着酒杯,雙目望着,似有些出神:「子厚,你說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哥哥陷害弟弟,叔叔栽贓侄子,堂兄們也都往堂弟身上潑髒水!」
王重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什麼意思?」顧二不是蠢人,相反他很聰明,自然知道這幾句話的意思,只是不明白王重為什麼會這麼說。
王重沒有正面回答顧二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叔侄兄弟之間可有仇怨?」
「哪來的仇怨!」顧二仰頭又是一口飲盡,語氣中滿是不解、無奈還有唏噓。
王重提壺添酒,說道:「既無仇怨,剩下的,豈非只有利益!」
顧二一愣:「利益?」
王重道:「若非如此,難道還有別的原因,總不能是那人生來便人厭狗嫌,是人見着他,都恨不得把他弄死吧?」
顧二一個激靈:「可什麼樣的利益,能讓他們這麼對待一個血脈至親!」
王重道:「無非便是名聲、財帛、權勢!」
「可我又非嫡長,有何······」顧二話說一半便猛然僵住,雙目圓瞪,眼中流露出的,是慢慢的不可思議的神色。
王重道:「仲懷雖非嫡長,卻是寧遠侯府嫡次子,聽聞令兄自幼便身負惡疾,宮中太醫和地方名醫請了無數,盡皆束手無策,令尊顧侯爺又正當壯年,春秋鼎盛,保不齊誰走在前頭,令兄又沒有子嗣,將來寧遠侯的爵位,回落到誰身上?」
「我?」顧二指着自己道。
王重道:「仲懷已非孩童,愛之深,責之切的道理,難道都不明白?」
「我······」顧二已經有些動容。
王重又道:「整個寧遠侯府,與仲懷同輩的兄弟之中,有那位似仲懷這般,自幼便得顧侯親自教導武藝,授以兵法的?」
「僅我一人!」顧二沉聲道,心中卻已泛起了驚濤駭浪。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王重道:「仲懷難道當真以為,顧侯是不喜歡仲懷,甚至討厭仲懷嗎?」
「管教子女需嚴,考驗品行需苛,仲懷少年時覺得顧侯待你過於嚴苛,彼時少不經事,只想着處處與顧侯作對,便放浪形骸,流連於秦樓楚館,可自打從揚州歸來之後,便潛心向學,甚至遠赴江州,去了白鹿洞書院苦讀,所思所想,難道不是出人頭地,想讓顧侯看看,仲懷早已痛改前非,並非昔日那少不經事的少年郎了嗎?」
「我······」被王重說中心事,顧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咱們不說學識,光說武藝,仲懷覺得,仲懷自己同顧家同輩的一眾兄弟相比如何?」
「一群不學無術的膏梁紈袴,如何能和我相比!」顧二不屑中帶着滿滿的自信。
王重道:「令兄雖然自幼體弱多病,但仲懷還有個三弟弟,也是顧侯嫡出,年歲比仲懷只小几歲,顧侯為何不偏偏只親授仲懷一人武藝兵法,卻不帶上令弟呢?」
顧二被王重問的心裏亂糟糟的,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近日常聽仲懷說顧家是虎狼窩,在我看來,虎狼窩至少也是個遮風擋雨之處,你那些兄弟叔伯們栽贓你,陷害你,可帶給你的,不過是顧侯的一頓打而已,但要是入了朝堂,面對朝堂中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仲懷覺得,會有什麼下場?」
說着王重微笑着給顧二到了杯酒,說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仲懷總說顧侯每每遇事,便不停仲懷辯解,不分青紅皂白,對着仲懷便是一頓打罵,可若是當真到了外頭,那些對仲懷虎視眈眈的外人,可會給仲懷辯解的機會?」
顧二愣了半晌之後,才不敢置信的喃喃說道:「父親對我這般苛責,竟全是為了我着想?」
王重笑着道:「其實這些道理,仲懷心裏比誰都清楚,若是外人,仲懷又焉會在意別人的看法,只是作為兒子,仲懷心中不免渴望自顧侯身上,感受到父親的慈愛,渴望得到顧侯的認,世人在面對至親之人,難免不如面對外人那般理智。」
看着顧二目瞪口呆,滿臉震驚,久久還沒能回過神來的模樣,王重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端起酒杯,道:「仲懷,來,咱們再吃一杯,今日不醉不歸!」
聞着酒香,顧二的心中已是一團亂麻,單手拿起酒杯,仰頭便一飲而盡。
王重道:「來人,直接把酒罈子搬過來,換大碗!」
顧二現在腦子裏亂糟糟的,只想一醉方休,借酒消愁。
余初二和石頭抱着就談,給二人添酒,兩人端着大碗,一口便是一大碗。
酒入愁腸,也不知能否衝散顧二心中的那些疑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