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
崇禎放下紗簾,開始物色下一個人選。
然而找來找去也沒有找着一個合適的,不說朝中官員,就是六千多個勤王士子中也沒有合適的人選,沒一定工科素養干不來這活。
方以智、宋應星倒是合適,但是他們兩個得造蒸汽機。
相比起神火炮,對於當下的大明來說,顯然還是蒸汽機更加重要些。
當下崇禎又在「原版記憶」搜索人選,仔細回想半天,還真想到了一個人選,那就是軍器圖說的作者,原南京兵部右侍郎畢懋康。
這一回憶,崇禎又想起來畢懋康的軍器圖說里就有自生火銃。
這個自生火銃其實就是燧發槍,不過只有一幅很簡單的全圖,圖中甚至連發火機構都看不清,文字說明也只有寥寥百餘字。
也就難怪崇禎之前沒有想到他。
當下崇禎對車窗外的高起潛說:「高伴伴,立刻派人前往歙縣,將原南京兵部右侍郎畢懋康給召回來。」
……
與此同時,在烏衣巷尾的李宅。
李香君一臉慵懶,正對鏡梳妝。
李貞麗端着一盆水果悄然進來,欲言又止。
「媽媽。」李香君在鏡子裏邊看見了,說道,「你有話跟我說?」
「丫頭,你跟當今聖上到底怎麼回事?」李貞麗小聲的問道,「他也不說讓你進宮,給你一個名分?」
「媽媽,是我不想進宮。」李香君說道。
「什麼?」李貞麗急道,「你這丫頭是不是傻?為何不要名分?」
頓了頓,李貞麗又說道:「我們女人的青春就只有短短十幾年,別以為你現在水嫩,聖上他稀罕你,可等到你過了三十,人老珠黃,聖上連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這時候你如果有個臏妃身份,還能衣食無憂……」
「媽媽,女兒志不在此。」李香君打斷道。
「啥?」李貞麗愣了下,愕然道,「那你現在的志向又是什麼?」
「女兒要做第二個婦好。」李香君美目里掠起一抹異樣的神采,又道,「為我大明朝開疆拓土,以武將身份名垂青史。」
「這……」李貞麗忽然發現看不懂李香君。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當什麼武將,垂什麼青史?
趁着現在聖上還稀罕你,趕緊進宮討個名份不好?
想了想,李貞麗還是決定再勸一下李香君:「丫頭,就算你不替自己打算,總得替將來的孩子打算,你要是不進宮,你的孩子就不可能有名分。」
李香君的蛾眉一下蹙緊,要是有了孩子還真挺棘手。
但很快李香君又釋然了,以後的事情就等以後再說。
萬一真懷了聖上的龍種,再進宮也是不遲。
【不喜歡李香君可以離開,請別謾罵】
……
之前崇禎忙着點科技樹的時候,內閣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吵。
這幾個月,崇禎真履行了承諾,對內閣的事務就沒有一丁點干預,大事小情都是由內閣三位閣輔議決,無須經司禮監批紅。
其中就包括對武定土司吾必奎叛亂的處置。
九月中旬,雲南武定土司吾必奎舉眾叛亂,在短短不到半個月內便連續攻佔了大姚、姚安及定遠諸城,裹脅部眾超過五萬!
好在沐天波反應快,很快就糾集各路土司一舉平定吾必奎的叛亂。
鎮壓了吾必奎之後,如何處置武定土司就成了一個難題,按照黔國公沐天波的奏疏,就是將武定土司改土歸流。
但是雲南布政使司的唐藩台也上了道密奏,說沐天波親近小人而疏遠君子,已經把雲南搞得天怒人怨,如果這時候再讓武定土司歸流,無疑會讓其他的土司唇亡齒寒,如果再有野心家從中扇動,雲南就要發生大亂。
這個唐藩台的判斷無疑是很準的。
因為後來發生的沙定洲之亂證實了他的判斷。
遺憾的是,史可法、解學龍他們卻不以為然,而是准了沐天波的奏請,將武定土司改為由流官來治理。
這樁大事,內閣並沒有發生爭吵。
導致內閣發生爭吵的是另一件事。
就在昨天,李自成派出的使臣終於到了南京,提出用牛羊馬交易糧食。
所以今天上直之後,史可法就把解學龍、路振飛召到他的直房來商議,看是否要同意順朝的貿易請求?
結果說着說着三個人就爭吵起來。
史可法不贊成貿易,但是解學龍和路振飛都贊成。
解學龍激動地說道:「首揆,我大明現在已經喪失了產馬地,處境與當初的南宋何其相似?南宋之敗就是敗於沒有騎兵,大明可不能重蹈覆轍。」
路振飛皺了皺眉說:「南宋未必就是敗於沒有騎兵,但是我大明若想要組建騎兵,就必須得從蒙古來獲得馬匹,眼下蒙古與我大明為建奴阻隔,所以就只能通過偽順,現在偽順主動提出拿牛羊馬匹與我交換糧食,有何不好?」
史可法卻堅持說道:「我大明現在並不急於發動北伐,所以騎兵並沒有那麼要緊,但是偽順卻已經發生了饑荒,此時我們若是同意偽順的請求與之貿易,此舉豈非就是資敵?何不趁此機會削弱偽順國力?」
史可法的考量其實也沒有錯。
藉機削弱偽順國力,長遠看對大明有利。
「首揆!」解學龍急道,「眼下我大明與偽順乃是盟邦。」
「非也。」史可法說道,「我大明與偽順並無同盟之約,只是聖上與偽順皇帝有過君子協定而已,但這並非正式盟約。」
解學龍一拍手說道:「既便兩家不是同盟,可要是偽順因為饑荒而導致國力大損,進而為建奴所滅,對我大明來說恐怕並非什麼好事。」
「這真是杞人憂天。」史可法哂然一笑說道,「有我大明之掣肘,建奴斷然不敢輕易向偽順發動滅國之戰,所以偽順即便是國力遭受重創,也足以自保無虞,既如此,我們大明又何必拿出寶貴的糧食與之交換並不急需的牛羊馬匹?」
「牛羊馬匹如何不急需?」解學龍此時已經很不高興。
任誰被別人說杞人憂天都不會高興,何況他還是次輔。
解學龍又道:「我大明若要組建騎兵,非得有大量的戰馬不可。」
「可是現在我大明並沒有急着要組建騎兵。」說此一頓,史可法忽又說道,「解閣老,你如此急着要與偽順達成貿易,該不會是因為那一批占城米的緣故吧?」
解學龍的臉色徹底垮下來,因為史可法道出了他的陰微,他真是為了賣米。
因為今年上半年的徐州大戰誤了農時,導致徐州、歸德、開封諸府只能補種麥小麥,所以解家就判斷今年北邊的糧食供給將會出現很大缺口。
江南的產糧雖然有富餘,但估計填補不了這麼大的缺口,湖廣今年的年景也不太好,所以解家就從占城買了一批米。
但是讓解家沒想到的是,一個多月前,江南的縉紳商賈突然之間群情洶洶,提出要朝廷解除海禁,內閣沒扛住壓力就解除了海禁。
順便說一句,江南縉紳商賈提出要開海禁,跟工商實業的發展有很大關係。
因為資本天生就逐利,天生就厭惡一切約束,天生就追求自由的貿易環境,隨着江南工商業的蓬勃發展,對外貿易量就開始激增,僅憑月港、寧波以及廣州的番禺港,已經難以滿足對外貿易需求。
所以商會要求解除海禁。
結果海禁一開,各國洋商便紛至沓來。
從事遠洋貿易的海船是需要壓艙石的。
大明朝的商船一般會拿瓷器作為壓艙石,西夷的商船就拿稻米作為壓艙石,然後江南市面上的米價就崩了,解家就只剩下兩個選擇,要麼任由這批大米爛在自家倉庫,要麼就低價賠本賣掉,然後就在這時候,偽順使者到了。
解學龍頓時就看到商機,要是運作得好,這次他們解家不光用不着賠銀子,說不定還能大賺一筆。
此事三位內閣輔臣其實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史可法直接說出來就落了解學龍臉面,有點當面打臉的意思,這就過了。
看到解學龍臉色不好看,路振飛提議道:「首揆,解閣老,茲事體大,要不然我們請示一下聖上,請聖上定奪如何?」
「大可不必。」史可法道,「此事就由本閣部定了。」
這下路振飛臉色也垮下來,這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雖說你是首輔,關鍵時刻可由你一言而決,可我們好歹也是內閣次輔及三輔,好歹尊重一下我們的意見吧?這樣絲毫不把我和解閣老放在眼裏,真的好嗎?
……
於是,崇禎剛從烏衣巷回到國子監,朝中就出了大事。
李若璉快步來到崇禎跟前,低聲道:「聖上,史可法矯詔的事泄露了!現在滿朝的御史言官都在忙着上奏章彈劾他呢。」
「史可法矯詔?」崇禎聞言嚇一跳,「他矯的是什麼詔?」
「就是上次東林黨謀奪聖上內帑時,史可法寫給孟兆祥的那一封密詔。」李若璉道,「昨晚上突然被人抖露出來。」
「嗨,你說這事啊。」崇禎鬆了口氣。
又道:「這事只要孟兆祥他們幾個不撿舉,史可法他自己不承認,誰也查不到證據,就讓那些御史言官彈劾去。」
李若璉嘆息一聲說:「史可法已經承認了。」
「啥?」崇禎愕然道,「他怎麼就承認了?」
李若璉道:「此事跟史可法家的老僕有關係。」
原來史可法的老僕年邁,想回老家頤養天年,同時把自己孫子推薦給史可法當長隨,但是被史可法拒絕了。
於是老僕懷恨在心。
把當初史可法矯詔的事抖落出來。
老僕還拿出了一張紙條,上面寫了矯詔二字。
老僕說當初東林黨謀奪聖上內帑,赴難九卿上門向史可法求援,史可法無計可施時,忽然發現桌上多了個紙條,上寫着矯詔。
之後史可法便與赴難九卿商議好了矯詔細節。
老僕說的都是事實,但如果換成別人,肯定是抵死都不會承認。
偏偏史可法是君子,面對老僕的指證以及御史言官的集體詰問,居然直接就承認了,這下想要挽回都無法挽回。
「這個史可法!」崇禎怒其不爭道,「他這是自己找死。」
李若璉嘆了口氣說:「矯詔也是十大不赦罪行之一,史可法既然承認了,便是聖上你也無法赦免他的罪行,頂多罪不及家人。」
矯詔這種事情,跟弒君也沒多大區別。
史可法既然承認了,確實連崇禎都救不了他。
不過崇禎到底是崇禎,不會被表象蒙蔽眼睛。
「李若璉,你就不覺得這個事情有些古怪嗎?」崇禎幽幽說道。
李若連道:「臣也覺得這事情有些古怪,史可法遣散老僕已經有幾個月,這個老僕早不告發晚不告發,為什麼偏偏選在這時候告發?」
崇禎問道:「這個老僕,你們錦衣衛調查了嗎?」
「調查了,但是沒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李若璉有些羞愧的道。
崇禎倒沒有責怪的意思,如今的錦衣衛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錦衣衛,錦衣衛的重心一直在北直,在京師,南直隸的力量原本就很薄弱。
因為到了崇禎朝時,錦衣衛的經費少得可憐。
就那麼點兒可憐的經費,根本留不住真正的人才。
沒有可用的英才,李若璉就是三頭六臂也不頂事。
看着李若璉,崇禎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再給錦衣衛一個機會?
崇禎本人真極度討厭錦衣衛,因為錦衣衛從誕生之初主要就是充當朱元章耳目,專門用來監視文武百官。
也有對外搜集情報、策反甚至於暗殺敵將等職能,但那只是附帶。
錦衣衛的主要職責就是用來監視朝中的文武百官,防止官員造反。
最瘋狂之時,錦衣衛甚至會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監視朝中文武百官,就連哪個大臣昨天晚上睡在哪房小妾房裏,與小妾說了什麼話都一清二楚。
這就讓人很無語,至於連這點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如果保留錦衣衛,對內職能一定要剔除,對外職能則必須得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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