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洛珩回眸視之。
卻是太師蕭正亮。
蕭正亮一襲緋色官袍,頭戴善翼冠,雙手攏在袖中,面色淡淡。
他身邊圍攏着數個朱、紫袍服官員。
皆是各部天官、齊賢台主事。
「蕭太師。」
洛珩回身,微微拱手,遙遙一禮。
蕭正亮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洛珩一眼。
「猶記得子玉初見老夫時青衫布袍,雖未入仕,卻已見風采。」
「如今蟒袍在身,富貴在望,子玉可莫要忘了初心才是。」
這番話,說得意味深長,隱有所指。
四周的官員們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洛珩微微一笑。
「珩,謹記。」
蕭正亮聞言,深深地看了洛珩一眼,不再多言,轉頭又和身邊的官員們寒暄起來。
洛珩見狀,也不在意。
他知道蕭正亮心中已對他有些不滿了。
不滿他執掌繡衣衛後,就立馬和文官們劃清了界限。
但,雙方到底還沒有翻臉。
眼下文官們最大的眼中釘是勛貴。
「洛子玉!」
就在這時,又有一道聲音傳了過來,語氣中隱含怒意。
洛珩聞聲望去,卻是沐沂和一眾勛貴。
「是武威侯啊。」
「侯爺這是沒睡好嗎?氣色看着有點差啊!」
洛珩嘴角微微勾起,目視沐沂,淡笑道。
此言一出,沐沂的面色愈發難看。
他攏在袖中的雙手,攥成了拳頭。
「托你洛子玉的福,侯府鬧了一夜的賊……」
沐沂冷聲道。
他這話顯然帶着些陰陽怪氣,意指繡衣衛是賊。
可惜,這點陰陽功夫,又如何破得了洛珩的防?
只見洛珩挑了挑眉,微笑道。
「侯爺不必客氣,你我同殿為臣,為同僚分憂,乃我繡衣衛一向的職責。」
「不過啊……侯爺,不是本督說你,你雖是武侯,不通文墨,不懂禮教,但這治家功夫還得好好學學才是。」
「古語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侯爺你就算軍務在忙,卻也不能疏忽了府中的大小事,否則哪天家裏面成了賊窩……侯爺難道就不擔心令愛和令妻?須知賊人中性喜漁色者可不少,侯爺就不怕……哈哈,失言失言。」
洛珩說着,朝着沐沂拱了拱手。
沐沂只聽得臉色都綠了,只覺得一股怒火猛地躥了上來。
好在他還保持着一些理智,硬生生將怒火壓了下去。
只是……不知為何。
洛珩的話,就像魔咒一樣,縈繞在他心頭。
他沐沂也是個好色之人,自然知道男人的通病。
還別說,他養的那群供奉中,好色的真不在少數。
偏偏,供奉們所住的偏院,距離後院不遠。
沐沂倒是不擔心妻子。
他妻子是大家閨秀出身,最是守禮。
但……他納的那些小妾……
沐沂的小妾中,有幾個可是風騷入骨。
這種女人怕是最喜小白臉。
沐沂的長相自不必多說,絕對是美男子,可惜到底年紀大了,和年輕的小白臉比起來毫無優勢。
而供奉中……偏偏有好幾個長相俊美之人。
蔡旭昆、武易樊、花宸禹彼輩,皆是女人喜歡的那種小白臉。
腦中回想着過往的一些場景,沐沂愈發不安起來。
該不會……
念及此,沐沂面色看着更綠了。
「仲水,莫要上了那小崽子的當。」
看到沐沂神色不對勁,他身旁的一名勛貴拍了他一下,低聲道。
沐沂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我明白。」
只不過,話雖如此,但洛珩的話卻依舊盤旋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
眾大臣在太監的引領下,魚貫入了乾元殿。
一襲麻佈道袍的保德帝也出現在眾人面前。
洛珩的繡衣都督算是武職。
他只能按照品階,站入了武臣的隊列中。
身前身後,皆是勛貴!
倒是讓他有種孤身入狼穴的感覺。
坐入龍椅中的保德帝似也看到了洛珩,面上不由浮起一些笑意。
子玉居然也來參加朝會了。
看來……一會兒要有好戲看了。
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可都逃不過保德帝的耳目。
王潮早已將得到的消息告知了他。
這讓保德帝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過,想想就知道,武威侯沐沂吃了這麼大的虧,今日朝會必然會發起反擊。
朝會按部就班地進行着。
蕭正亮等齊賢台主事,有條不紊地上奏着大楚各地發生的大事。
哪哪哪發洪水了,需要賑災。
哪裏又出現了暴亂,需要派兵鎮壓。
保德帝的心思全然不在這些國事上面,懶洋洋地打着哈欠。
反正這些事情會有齊賢台搞定,他又何必勞心勞神?
保德帝心安理得地擺爛着。
文臣們一番扯皮後,才漸漸消停下來。
見狀,保德帝頓時坐直了身姿,期盼着好戲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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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御史台的言官中,有一人突然跨步出列。
「臣要彈劾……」
大殿內瞬間靜了下來。
只剩下這言官的聲音,在不斷迴蕩。
彈劾,這是每次大朝會必有的環節,不管文臣、武官們都早已習慣。
但,饒是如此。
大多數朝臣,對於彈劾都保持着「又要吃瓜」的心態。
只是不知,這次御史台要彈劾誰?
「臣彈劾繡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大都督洛珩!」
言官朗聲說道,語氣鏗鏘有力,帶着一絲激盪。
一眾大臣,全都目瞪口呆。
誰不知道洛珩是保德帝身邊的紅人,寵信正濃。
這會兒彈劾洛珩,那不是自找死路嘛?
就連蕭正亮,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看向那言官的目光中帶上了一些怒意。
洛子玉雖有點不聽話的跡象。
但怎麼說都是他蕭正亮一手扶持出來的人。
眼下洛珩和他們文官並沒有翻臉,甚至對文官表現得還頗為友好。
蕭正亮可不允許誰來壞他的大事。
「哦?卿要彈劾洛珩什麼?」
就在蕭正亮欲開口叱喝那言官時,上首的保德帝卻已開口。
那言官聞言,面上頓時露出激動的神色。
他姓陳,名彥。
剛入御史台不久,正想着在御史台干出些成績來。
原本他還苦惱着朝誰下手。
誰知,昨晚上卻突然有人向他家中投書。
上面記載着繡衣都督洛珩的一系列罪證。
什麼觸犯禮法,與鄉間野女子無謀苟合;什麼在繡衣衛內部排除異己,疑有不軌之心等等。
對於這些「罪證」,陳彥其實並不太在乎。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那條「妖言惑眾,蠱惑君王,似欲復刻前朝徐生事」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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