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高朋軒增大了供貨量,所以溫徽茵還要找人送貨,合同規定了,上午只要送兩千斤就可以了,另外那一千斤可以下午再送,他們酒樓晚上的生意也很不錯啊。
本來高朋軒想着是,反正溫徽茵那邊人手緊張,不如讓自己這邊直接來提貨得了,當得知溫徽茵這邊竟然需要兩個小時車程,一來一回就要四個小時的時候,就知道恐怕不行了,所以還是讓溫徽茵去找人供貨。
得知需要人進貨開車的時候,馬大山倒是很想推薦一下自家的親戚子侄之類的,可惜溫徽茵等不得,想要的是現在就能夠開車的。
溫徽茵一回到鎮上,就去鎮西頭找人。
穿過人潮密集的市場,溫徽茵直接走進了一個破爛棚區,住在這裏的人,比住在鎮東邊的人,還要窮困潦倒。
溫徽茵數着門往裏面走,時不時還要停下來確認一下,才繼續走,走走停停十分鐘,才敲開一戶的門。
一個男孩子開了門,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溫徽茵,臉上還有些驚恐的表情。
&是來討賬的嗎?打出去!打出去!」
溫徽茵皺皺眉,這門一開,就有一股潮濕霉氣夾雜着酒味撲面而來。
男孩還沒反應過來,溫徽茵就一腳走進去:「馬原先生?」
已經醉的雙眼迷濛臉頰酡紅的馬原努力睜開眼睛,他還是第一次被稱為先生呢!
&你是誰?」
小男孩緊張得跟在溫徽茵身後,溫徽茵上下打量了馬原一番,點了點頭,道:「你會開車嗎?」
&開車?」
馬原這個時候腦子都轉不過來了。
溫徽茵點頭:「我要找個會開車的人,幫我送貨,有工資有提成,要不要干?」
馬原瞪着眼睛瞪了一會兒,就在溫徽茵以為他要回答的時候,結果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溫徽茵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坐。」小男孩搬來一條凳子,小心地擦乾淨,放在溫徽茵的身後。
溫徽茵想了想,問:「你爸會開車嗎?」
小男孩搖搖頭,突然反應過來,急忙回答:「我……我不知道,應該會吧……只……只是我沒看到過他開車。」
家裏這麼窮,想要開車也沒有條件。
溫徽茵點了點頭,其實她也不敢確定。當初別人給她介紹對象的時候,馬原也是其中一個,後來因為他兒子犯了事,需要錢,他就做長途司機去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的開車。
溫徽茵正想着事兒,小男孩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水來,杯子不怎麼幹淨,還豁了一個口子。
溫徽茵接過水杯,問:「你就是馬良?」
小男孩點點頭,溫徽茵嘆息着摸了摸他的頭,這孩子長得瘦小,其實年紀比溫徽朝還稍微大一點,因為馬原只顧自己酗酒,不管兒子,馬良跟鎮上的小混混混在一起,最後犯了事兒,玩火的時候把一家人的房子點着了,燒死了一家人,馬良承擔主要罪責,被送進了監獄。而馬原則開始賺錢替兒子還錢,是法院判的給受害者家屬的補償。
馬良卻覺得有些奇怪,不過被人摸頭的感覺還是挺好的,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看馬原大張着嘴巴打呼嚕的樣子,溫徽茵知道醉酒的馬原一下子沒法醒過來了,便交代馬良:「等你爸醒了,你就來找我,我家在鎮東頭的珍婆家裏,就是那個眼睛不太好的婆婆。」
&那個瞎子吧?」童言無忌,馬良一下子就出口喊道,也不覺得這樣說有什麼不對。
溫徽茵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屋子。
外面的空氣果然要好許多。
晚上的時候,馬良果然跑來找溫徽茵了。
&姐姐,我爸醒了,你快去看看!」
珍婆還奇怪:「你不是馬原家的馬良嗎?你爸醒了找茵茵幹什麼?」
溫徽茵道:「我有點事找馬原,等會就回來。」
出門的時候,溫徽茵才發現馬良是光着腳的,而且沒有手電,就是摸黑過來的,看身上的樣子,應該是摔了幾跤的。
隨手將一雙溫徽朝的舊拖鞋扔在他腳下:「穿吧,送給你了。」
溫徽朝這孩子不耗鞋子,一雙鞋子能夠穿好幾年,這雙拖鞋雖然有點髒,卻還是好好地,馬良很是驚喜,小心翼翼的穿上,跟在溫徽茵的身後。
到了馬原的棚子裏,馬原果然醒了,正在大口大口的喝水,看到人進來,張口就罵:「你這□□仔……你是誰?」
溫徽茵看了看屋子裏那個煤油燈,想了想,還是沒有將手電熄掉,說:「我是溫徽茵,找你開車的,你會開車嗎?」
&車?」馬原皺眉,「幹嘛找我開車?」
溫徽茵面無表情:「當然是聽說你會開車了,這年頭會開車的人不多。」
連馬大山都是在外面才有機會學了一下,司機也是十分槍手的。
馬原往身後一躺:「不去。」
馬良上前,似乞求道:「爸爸,你去吧……」
&什麼去!你還敢指使你老子了!」馬原一爬的起來,抓起鞋子就要抽打馬良。
溫徽茵道:「反正你遲早要開車的,現在不開車,以後就要為你兒子犯事的事兒開車了,還不如現在開車賺點錢,讓他讀點書,走正道。」
&敢!敢不走正道,我抽死他!」馬原瞪大眼睛,樣子十分駭人,馬良都開始瑟瑟發抖了。
溫徽茵漠然道:「不是敢不敢,而是能不能,穿不暖吃不飽,任誰都會走歪門邪道。你要是想毀了你兒子,你就繼續這樣子下去吧!」
說完,溫徽茵就起身,拿起自己的手電,離開了這個逼仄的棚子。
放下帘子,就聽到「啪」的一聲,孩子的哭聲也隨之響起,馬原大罵:「你丫的敢給老子不走正道,老子抽死你!」
溫徽茵不由得無奈地搖搖頭,吐出一口氣,白霧消散,看樣子今年下雪會比較早呢!
馬原這邊估計成不了了,所以溫徽茵想着,看來明天還是要去城裏找人開車,就是不是自己本地人,恐怕不好管,自己又沒有那麼多精力,鬧出點什麼事情來,還真的沒法弄。
嘆了口氣之後,溫徽茵閉眼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溫徽茵起床來,開門準備去市里,結果看到門口坐了一個人。
&坐我家門口做什麼?」溫徽茵問。
馬原回過頭:「我想開車。」
溫徽茵說:「你昨天已經拒絕我了。」
&反悔了。」馬原低下頭,冰冷的晨風讓他越來越清醒,坐的越久,就越覺得,這對於處於枯井深處的父子兩來說,說不定是救命繩索。
溫徽茵想了想,說:「你還會喝酒嗎?」
馬原也想了想,才說:「不喝了。」
溫徽茵看了他一眼:「不信。」
馬原頓時臉色更加灰敗了,「其實我自己也不信。」這個時候肚子裏的酒蟲已經按捺不住了。
關上門,溫徽茵說:「我昨晚想好了,還是去城裏找開車的吧。雖然出錢貴一點,但是至少安全有保證。」
馬原站起身,急切地問:「真的不能是我嗎?我兒子還等着吃飯……」
&是你的事情,你作為人家爸爸,不能讓孩子吃好穿好,就是你的失職,又不是我的。」溫徽茵聲音淡漠,顯然馬原的可憐也打動不了他。
溫徽茵一邊說一邊往鎮西走,馬原急忙跟了上去。
昨晚將兒子揍了一頓,揍得哭爹喊娘的,結果他自己也沒了喝酒的心情,呆坐了一晚上想事情,溫徽茵的話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他越想越覺得,那可能真的就是未來,等到天微微亮的時候,他就跑來這邊了,他反悔了,想要抓住這次機會。
溫徽茵不理他,直接去搭車,馬原沒有跟着上車,他身無分文,連車費都沒有。
馬原失魂落魄得回到自己的棚屋,直接在床板子上躺下,真是沒想到,他還是錯失了這次機會。一晚上沒睡的馬原沒有心情喝酒,更沒有一絲睡意,一顆心像是在油鍋里一般,十分不耐,恨不得時間能夠倒回昨晚,他一定會一口答應下來的。
中午,馬良見馬原心情不好,沒有弄吃的的意思,雖然肚子餓,卻不敢招惹馬原,只好偷偷溜出門,看看哪裏有吃的,腳上還是那雙舊拖鞋。
剛出門,就看到一個頭花發白的婆子站在自己跟前:「這裏是馬原家?」
馬良點頭:「我爸是馬原,你……你是?」
&找你爸。」珍婆撩開帘子,皺了皺眉,還是進了棚子,喊了一句:「馬原!」
馬原哼了一聲,道:「你喊我幹啥?」
&茵來電話了,叫你去城裏,說是試車。」
馬原一蹦的起來:「是……是那個姑娘?」
珍婆點點頭,又哆哆嗦嗦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絹兒,一層一層打開:「她叫我借點錢你,說以後你會還我,你趕緊搭車去,下一趟車快坐滿了呢!」
看着珍婆手裏厚厚的一摞錢,馬原咽了咽口水,最後忍了下來。
接過幾塊錢的車費,馬原急忙趕去搭車,沒有看到身後,珍婆給了一塊錢給馬良。
溫徽茵等了許久,才等到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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