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送走了最後一批訪客後,馮靖所在的病房迎來了久違的安寧。
等疲憊不堪的兩位傷員沉沉睡去,守在一旁的徐笙替兩人掖好被角,悄悄離開房間向樓上走去。
來到頂樓,站在曾經曹隊所處的位置,徐笙看向外面籠罩在黑暗中的城市,嘆了口氣。
「還在擔心他?」身邊突然響起女子的說話聲。
徐笙沒有驚訝,本就是二人相約在此,自己來得有些遲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成為我的執念,如果有一天真的永遠失去他,我都不知道剩下的日子該怎麼過。」
「你這說的,我怎麼覺得你看他不像是在看戀人而是在看自己的兒子。」
徐笙嘴角翹起:「相識得太久,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家人,不過讓他喊『媽』,想必是不可能了。」
「是啊,家人!」薛凝看向遠方,她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吧。
一時間,無人再開口,也許她們都在享受着記憶里的美好時光。
「結果出來了嗎?」徐笙最先從回憶中脫離出來。
「出來了,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怎麼說?」
「他現在所處的階段已經追上甚至超過了楚昭他們,按照我們最初的理解,他離成為喪屍又近了一步。」
「現在的理解呢?」
「經過今天一戰,我只知道他的實力會有巨大的提升,而屍性的特徵——反而是無關緊要。」
徐笙轉過頭,看向這位被她隱隱視作對手的「薛醫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她突然改變了看法,難道僅僅是為了緩解他的心理壓力?
那也太侮辱自己了!
「我們原來的擔憂一個來自鄭圖,一個來自景濂。景濂的情況我不清楚,由於沒有對照組,邱醫生筆記中對景濂的描述在我看來更像是猜測,而鄭圖,馮靖已經跨過他的階段,身體上沒有出現變異的特徵,即使有,我相信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徐笙好像明白了薛凝的意思:「只要不失控,其他的改變都無所謂?」她居然認同楚昭的看法。
「如果一切為了求生,是這樣的。按照實力劃分,我們至少接觸過這種生物進化的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人類陣營的代表就是普通人,喪屍陣營的代表是普通喪屍,從單個實力上來講,我們是碾壓的;
第二階段,人類陣營的代表是覺醒者,喪屍陣營的代表是精英喪屍,雙方的實力已經接近,我們佔了武器的優勢;
第三階段,應該就是他現在所處的階段,人類陣營還分化出楚昭他們這些『半人』,喪屍陣營的代表就是喪屍指揮,其實按照戰鬥力來看,後兩者應該介於二三階段之間;
最後一個階段,就是景濂,我不知道算是第四、第五還是其他的階段,總之實力超過我們的認知,即使死了也可以借屍還魂,面對實力削減的他,單挑我們還是沒有還手之力。」
「按照這個劃分,低階對上高階也不是毫無威脅。」
「不論哪個階段,操控的終究是人體,以前不是有句話『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可無論兩個人差距多大,一把槍都足夠彌補了。」
「你剛才說楚昭他們是分化出來的,是不是意味着我們都會跟着靖哥一起走另一條路線?」
「我不知道!」
徐笙提高了聲音:「不知道?」
「我能根據化驗結果看出他和楚昭他們的區別,卻找不到他這一次覺醒的原因,難道也去找具屍體啃兩口?」
自從見過那具屍體,薛凝的腦海中不斷出現馮靖一邊撕咬一邊大口吞噬的畫面,好像體內的那種生物在提示她,這才是進化的捷徑。
「景濂真的是被射殺的嗎?」徐笙再一次向薛凝提出這個問題。
這次,薛凝沒有給出相同的答案:「是與不是,我們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結果就是他死了,暫時也沒有第二個景濂可以給我們驗證。」
徐笙沒有繼續追問,在一邊慢慢消化這一切。
「我想要重啟景濂當初的實驗!」
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讓徐笙感覺整棟大樓都在晃動:「你——有實驗對象嗎?」她本想說「你瘋了」,話到嘴邊明白了薛醫生的想法。
「景濂的出現給我們敲響了警鐘,現在的優勢都是建立在我們全部成為覺醒者的基礎上,如果不能繼續覺醒,我們的處境會變得惡劣,想要活下去必須和喪屍拼一拼進化的速度。
至於對象,當然是我自己,這樣我才能感受得更直觀,有時雨在,不用太擔心。」
時雨沒有消滅那種生物的能力,她所做的僅僅是干擾,一旦進化到景濂那種程度,她能做什麼?薛醫生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
「要不——」
薛凝揮手打斷徐笙:「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個我考慮過,可是有景濂這個前車之鑑,實驗對象如果不是自願的,很有可能又是同樣的結果,對我們來說沒有意義。」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他說?」
「就明天,越快越好,這段時間沒有任務,高沛他們可以幫忙在實驗室外守着。」
見薛凝決心已定,徐笙沒有再勸,時間仿佛回到數月之前眾人在錦湖殺喪屍覺醒的時候,呂波說的那句「如果變成喪屍那就組建喪屍軍團打天下」言猶在耳,那時候的她根本不會去擔心覺醒後的副作用。
這個想法為什麼會發生變化?
沒有了生存壓力?覺醒的不確定性?還是不想自己變得和楚昭他們一樣丑?
「如果你確定他已經進入第三階段,最好讓他把這段時間的各種變化都說清楚,我覺得他還是隱瞞了一些東西,也許能幫你找到關鍵線索。」
薛凝語氣輕快地說道:「只要咱們不給他上壓力,這事一點都不難!」
「合着是我在拖後腿是吧?」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兩人相視一笑。
即便前方是無盡苦海,也請放慢腳步,帶我一程。
···
「馮哥,你說那景濂為啥這麼猛?我打中他四槍都跟沒事人一樣!」
沒等馮靖出聲,時雨替他回道:「你得打腦袋,他穿着防彈衣只有腹部有個缺口,你打身體有什麼用!」
「他速度那麼快,哪那麼容易打頭?你還說我,他都摔倒了,你爆頭了嗎?」
「他戴着頭盔,我是怕子彈誤傷你,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馮靖被兩人吵得腦袋嗡嗡的,趕緊打斷:「一早上你倆精力是真好,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咱們集中火力打他大腿,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再慢慢收拾。」
「那我得再去問問高哥有沒有其他類型的子彈,現在的子彈打出去就是一堆彈丸,要是打人一槍就能失去行動力,打喪屍好像還差點。」
「聽說有人找我?」高沛端着餐盤走進病房,後面跟着孟義和崔國偉,「你們的早餐在後面。」
時雨跳起來說道:「我得自己去選,薛醫生搭配的一點都不好吃。」話音剛落,她就傻了眼,薛凝和徐笙提着餐盒出現在門口。
「真是虧待我們大小姐了,看看,都餓瘦了。」薛凝的話直接讓她扯過王韜的被子將頭埋了進去。
王韜繼續剛才的話題:「高哥,霰彈槍有沒有摧毀能力更大的子彈,昨天打景濂效果有限。」
「那是因為你的彈丸都打在了防彈衣上,內部器官的損傷對於喪屍來說不致命,威力更大的還有一種獨頭彈,這種彈藥我們沒有。」
孟義接着說道:「其實按照馮隊的想法,現在這種子彈就足夠讓他喪失行動能力,一槍不行就兩槍,近距離作戰夠用了。」
「那就好,我就怕下次再遇上,子彈打空了人家毛都沒掉一根就很尷尬。」
「只要目標後面沒人你就隨便開火。」崔國偉又加了一道保險。
馮靖從徐笙手中接過碗筷,看向高沛三人:「你們一起過來是有事想說?」
「是我讓他們過來的,我打算重啟景濂當初的實驗。」
「不行,我反對!」一聽是這件事,孟義把餐盤往桌子上一放,大聲說道,「一個景濂對我們造成的傷害就夠大了,整整八個兄弟,再來一個你們打算填進去多少人?」
崔國偉若有所思,高沛碰了碰自己耳朵上的豁口,有些遲疑:「薛醫生是想再製造一個聽我們控制的『景濂』?」
「不單單是一個,」薛凝將昨晚對徐笙說的又重複了一遍,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現在是有進無退,只能一路闖過去,不然的話,出現一兩隻我們能對付,再多的話怎麼辦?」
孟義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你是醫生我說不過你,可景濂終歸是在實驗室變成這樣的,其他地方誰見過?僅僅因為一個特殊的例子就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我覺得不值,而且你打算用誰做實驗?」
最後一句話才是他反對的原因,高沛明白了孟義的顧慮,他是怕薛凝把他們兄弟三個當做實驗對象,畢竟他們和失控前的景濂最為相似。
「我打算自己來,即使失控憑你們三個也足夠制住我。」
還在分析利弊的馮靖聽到這句話直接說道:「不行,哪有醫生在自己身上做實驗的,你多等幾天,等我好了讓我來,咱們當中沒有比我更能抗的。」
「我也行,我能看清楚自己的狀況。」時雨探出頭插了一句,又被徐笙瞪了回去。
薛凝還要再說,馮靖揮手制止:「要不不做,要不我來,你選吧!」
徐笙拉了一下馮靖的胳膊:「你聽薛醫生把話說完。」
「我是想着讓你來,可你來沒用啊!」心中暖流環繞,薛凝向馮靖解釋,「你已經進入下一階段了。」
王韜一下子從床上坐直了身體,激動地問道:「真的嗎?什麼時候?」
「馮哥你又加強了哪方面?有沒有新能力?」時雨把被子一扔,躥過來抓住馮靖的另一隻胳膊,滿臉期待。
「我?我怎麼不知道?」馮靖有些高興,更多的是疑惑。
「具體的你自己傷好了再試,我是通過比較各項生理指標得出的結論,有幾項我們和你有了明顯的差距,相比昨天上午你都有很大變化。」
「恭喜馮隊!」高沛出聲後,其餘兩人跟着道喜。
熱鬧一番,馮靖沒忘了正事:「薛姐,不管怎麼說,我還是不同意這個實驗計劃,一切等我傷愈,咱們再好好研究。」
薛凝知道,沒有馮靖的支持,她不可能說動其他人幫忙,計劃只好暫時擱置:「都聽你的,這段時間你身體有什麼異常及時通知我!」
馮靖點頭。
徐笙起身分發餐具:「大家先吃飯吧,都快涼了!」
時雨主動說道:「稍等,我去給你們換點熱乎的!」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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