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090【昏禮】
朱銘在上白村耍了兩日,預付一百二十貫錢,向白家訂購許多糧食。
接下來,便是老爸的婚禮。
說是只擺幾桌,村民紛紛來問,最後乾脆搞了三十六桌。
雖沒有白老太君大壽時豐盛,但也要弄來些酒肉,不得不請白宗望幫忙。
沈有容的父母,兩位哥哥及嫂嫂,全都過來吃酒,就連向知縣都派人送禮。而且挺大方的,向知縣的禮金足有二十貫,還跟錢教授一人寫了一首詩。
迎親環節省了,蠶房被收拾為婚房。
只需把新娘子從臥室接出,禮成之後,再送入婚房便是。
周邊村民全都來看熱鬧,一堆人簇擁在院中,說笑聊天等待吉時。
白大郎被請來做司儀,他倒是挺喜歡這個差事,專門換了一身絲衣,穿得比新郎官還氣派。
朱銘站在老爸身邊,笑問道:「朱院長,緊張不?」
「我緊張什麼?」朱國祥滿面紅光,身上穿的也是紅衣服,專門進城扯紅布縫製的。
「吉時已到!」
白司儀扯開嗓子喊。
院子裏吹吹打打起來,樂手也是附近村民,紅白喜事都找他們伴奏。
聽到樂聲,嚴大婆攙扶兒媳出來。
沈有容卻穿着綠色婚服,跟朱院長的紅衣服相搭。紅男綠女,傳統顏色。
朱國祥上前拉着新娘,慢慢走向堂屋。
黃昏時刻,新人交拜。
這是北宋中期才興起的禮儀,而且不叫拜堂。拜堂是婚禮次日五更,新娘去拜見男方家中長輩。
「新婦禮拜!」
在眾人觀禮之下,白大郎一聲大吼,沈有容朝着朱國祥拜下。
「新郎回禮!」
朱國祥微笑挺身,隨即拱手作揖拜倒。
整個過程,女方先拜,男方回禮,女方回禮。然後女方再拜,男方回禮,女方又回禮。
朱銘認真數了一下,新娘要拜四次,新郎只拜兩次。很明顯不公平,放在後世要被打拳的。
至於什麼拜天地、拜高堂,暫時還沒那個說法。
「禮成,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喝合卺酒去了。
村民們也漸漸散去,因為小院裏,坐不下三十六桌,酒席在全村擺了好幾處。
此時已是傍晚六點,夏日晝長,離天黑還早呢。
朱銘找藉口去茅房抽煙,吞雲吐霧一陣,聽着院子裏的划拳聲,忽然感覺這個世界不太真實。
莫名其妙穿越,老爸還娶後媽了。
一種孤獨感,油然而生。
是心靈上的孤獨,他似乎還沒完全融入新生活。忙起來當然不會多想,可總有些時候,不由自主產生疏離情緒。
或許,等自己有了老婆孩子,才能真正安定下來。
「大郎,快過來喝酒!」白崇文站在院角,朝着廁所方向大喊。
「來了!」
朱銘回到院子裏,主桌除了嚴大婆,還有沈有容的娘家人,以及白宗望父子倆。
沈有容的父親叫沈懷,老先生雖然眼花耳聾,酒量卻還不錯:「大郎,你是八行士子,老朽應當敬你一杯!」
「不敢當。」米酒而已,朱銘來者不拒。
對於女兒改嫁,沈懷極為高興,也喜歡這女婿和便宜外孫:「俺讀了大郎寫的詩詞,頓時驚為天人,仿佛那蘇子再生……今日不說別的,大郎飲酒!」
白宗望附和道:「大郎的文章,陸提學也是稱讚有加,已薦舉大郎去東京讀太學。」
沈懷開懷大笑:「假以時日,必為重臣矣!」
「哪裏,哪裏。」朱銘謙虛道。
白宗望奉承說:「朱相公也非尋常人,得此佳婿,伯衷賢弟就等着享福吧。」
沈老先生聽得更開心,一個勁兒喝酒,不時拉着朱銘的手說話,儼然把朱銘當成他的親外孫。
這邊幾杯酒下肚,隔壁桌的老古,也帶着兒子古叔聖過來敬酒:「朱都頭,多謝你照顧犬子,俺這裏敬伱一杯!」
「好說。」朱銘一飲而盡。
古叔聖道:「俺古三也敬都頭一杯!」
敬酒的一個接一個,朱銘喝得有些暈了,迷迷糊糊抬頭望天。
天色還是白的,月亮已經升起,旁邊還伴着一顆星星。
又喝一陣,朱國祥突然出來招待賓客。
眾人愣了愣,隨即更加熱鬧,立即更改目標,都逮着朱國祥灌酒。
朱銘終於能夠緩一緩。
自家院子敬酒一通,朱國祥又去別處院子。來來回回,天都快黑了,朱銘還得幫忙打燈籠照路。
「朱院長,你這樣喝酒,晚上怕是沒力氣了。」朱銘調侃道,他已經酒醒不少。
朱國祥帶着幾分醉意,笑着說:「今天高興。」
朱銘滿嘴跑火車:「改天給你納個妾,保證你更高興。」
朱國祥說:「一個老婆就夠了,納什麼妾?」
「可惜啊。」朱銘嘆息道。
「可惜什麼?」朱國祥問。
朱銘揶揄道:「可惜手機沒電,不能把你的話錄下來,等你納妾時再拿出來打臉。」
「滾蛋!」
朱國祥一腳踹去,哪有新婚之日說這個的。
「好嘞。」朱銘立馬就滾。
朱國祥卻又大喊:「回來幫忙照路,我酒喝多了怕摔!」
朱銘搖搖晃晃,嬉皮笑臉站在前方:「你過來,我等着。」
朱國祥又進入老父親角色,跟兒子勾肩搭背,語重心長道:「你也該成家立業了。白宗望本來想給你做媒,後來又作罷,他覺得你有大志,肯定看不上村裏的姑娘。要不,讓向知縣幫你牽線,娶一個縣城裏的富家千金?」
朱銘牛逼轟轟,拍胸脯道:「穿越一場,咱要娶就娶公主!」
「你就吹牛吧。」朱國祥樂呵道。
晚上八點多,宴席終於散去,賓客們幫忙收拾桌凳和碗筷。
朱國祥醉得不省人事,被兒子扔去洞房躺屍。
至於沈有容的娘家人,這裏實在沒處睡,只能借住老白員外家的客房。
「辛苦大郎了。」
看着呼呼大睡的丈夫,沈有容着實有些無語。
朱銘笑道:「不辛苦,你們先休息吧。」
沈有容禮送他出屋,朱銘坐在院子裏,吹着夜風看星星醒酒。
白祺忽然跑出來,蹲下一起看星星,神情有些落寞:「朱大哥,俺聽祖母說,你爹跟俺娘成親,你爹便是俺爹了,他們還會再生個弟弟。」
朱銘哈哈一笑:「生個弟弟不好嗎?我跟你說啊,兩三歲大的孩子最好玩,你可以把他逗笑了再弄哭。」
「俺為啥要把弟弟弄哭?」白祺不解道。
「逗着玩啊。」朱銘說。
白祺撓撓頭:「可祖母說,俺應該護着弟弟。」
唉,沒有共同語言。
「嘔……」
婚房裏傳來一陣嘔吐聲,接着沈有容跑去廚房打水,看樣子今晚是別想聽牆角了。
朱銘問道:「你長大了想做什麼?」
白祺不假思索回答:「好好讀書,考科舉做官。」
「沒志氣,以後我封你做王爺。」朱銘信口開河。
白祺歪着腦袋問:「啥是王爺?」
朱銘懶得解釋:「等你長大了就知道。」
一陣東拉西扯,白祺又說:「俺以前跟娘睡,今晚娘不在,俺跟朱大哥睡。」
「你尿床不?」朱銘心生警惕。
白祺說道:「去年就不尿了。」
「那好,大哥帶你去睡覺!」朱銘笑着單手把小屁孩兒抱起。
脫衣上床,白祺第一次不跟親媽睡,整個人顯得比較興奮。
躺下之後,他也不老實閉眼,趴在朱銘身邊說:「大哥,再講講孫悟空唄,俺好久沒聽你講故事了。」
「行,今天講三打白骨精。」
聽着故事,白祺特別高興,抱住朱銘的胳膊睡覺。
祖母和親媽都管教嚴厲,朱國祥偶爾也會斥責,只有這位大哥從不罵人,而且還會講很多好聽的故事。
沒過一會兒,白祺就聽睡了。
朱銘卻有些睡不着,每當感到孤獨,他就會思考今後怎麼造反。
西鄉縣城,是肯定要先拿下的。
什麼時候,得親自去黃金峽看看,聽說那裏的漢江水道最為兇險。今後要從西鄉縣出兵,要經過黃金峽,坐船北上,拿下洋州。
他向張廣道打聽過情況,從洋州出發往西,就是興元府(漢中)。
如果從洋州往東北走,則是大名鼎鼎的子午谷,可以直通長安!
控制了興元府,利州(廣元)必須拿下。
拿下利州,就能控厄川中,出川要道被他堵死一大半。
西鄉縣的東邊,肯定也要打下來。石泉、漢陰、金州(安康),拿下金州,便可控厄漢江水道。
到時候,該先打長安,還是先打成都呢?
想着想着,昏沉入睡。
「大哥,快起床了!」
朱銘迷迷糊糊睜眼,發現白祺已穿好衣服,他打哈欠說:「別鬧,自己去玩吧。」
磨蹭半天,等朱銘出去洗漱,沈家人已從老白員外家過來。
沈有容正在忙裏忙外,臉上的笑容就沒散過,完全進入新婚妻子的狀態。
早餐是昨晚的剩菜,囫圇吃了一些,朱銘便告辭要回山寨。
他得把《西遊記》寫出來,然後給鄭胖子送去,畢竟還想白嫖三件兵器。拿不出錢財,就拿小說抵賬。
另外,快要秋收了,還得在大明村盯着。
朱國祥把兒子送到江邊:「你那邊當心些,徵收糧食的時候,不要再起什麼亂子。」
「放心啊,我稅收得不高,」朱銘說道,「等秋收過後,你去寨子裏守幾天,我打算四處走走,熟悉下周邊的地理情況。現在只知道個大概,細節處兩眼一抹黑,得花費一兩年時間,把漢中盆地的地理地形吃透。」
朱國祥哭笑不得:「你還真是處心積慮為造反做準備啊。」
朱銘說道:「我不喜歡宋室,也不喜歡金國,把他們全滅了才暢快。」
朱國祥拍拍兒子肩膀,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