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游江回來,老太太就發現藤彥堂似乎不怎麼愛搭理她了。
受孫兒冷落,老太太灰心喪氣,一連兩日拒絕和蘇青鴻見面。
夾在老太太和藤彥堂中間,香菜也有點為難。
十一月二十二號這天,是香菜的生日。為了紀念這麼有意義的一天,錦繡布行搞了個半價促銷活動,生意十分火爆。聽說這天是林掌柜的生日,不少人送來了壽禮。
十六歲生日,香菜沒想大擺宴席搞得多隆重,就想跟家人吃了個飯,隨便慶祝一下,意思到了就行。
她正在家張羅時,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
是個女人打來的。
&好。」
&好,請問藤先生在嗎?」
對方的聲音中透着一股知性,通過話筒傳來,還有一種失真的感覺,香菜覺得很是熟悉,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聽過同樣的聲音。
&不在。」香菜禮節性的道,「請問你是哪位,方便的話可以留下你的姓名和聯繫方式,等他回來了,我可以讓他打給你。」
&問你是……」對方的聲音中透着疑惑。
&是他妻子……」
香菜話音未落,就聽到電話掛斷的聲音。
原本好好的,怎麼聽到她的身份後,對方反應這麼大?
絕對有蹊蹺!
香菜仔細回想了一下,憑藉強大的記憶力終於想起在哪裏聽到過同樣的聲音——
簡愛照相館附近。
打電話的人是駱冰的心理醫生朋友,金瀟瀟。
金瀟瀟和藤彥堂是心理醫生和病患關係,可從這通電話里,香菜怎麼覺着這個金瀟瀟和藤彥堂還有點兒別的關係?
剛擱下電話,鈴聲又響起來了。
香菜當即就想會不會是金瀟瀟打來的。
可惜了這個時代並沒有來電顯示,不然她就可以確認一下這一通跟上一通的電話號碼是不是一樣的。
香菜重又接起。
果然又是金瀟瀟打來的。
電話那頭傳來金瀟瀟歉然的聲音,「不好意思,我家的貓調皮,跳到了電話機上,不小心把電話掛斷了……」
無論是從她說話的內容,還是說話的口氣,香菜都從中聽出了謊言的味道。
兩通電話里,她可都沒有聽到貓叫。
香菜並未戳破,還裝作沒聽出她是誰來的樣子。「請問你是哪位?」
金瀟瀟語氣變得公事化,「我是藤先生的心理醫生,他本來今天跟我有預約的,可是他今天沒有來,我就打電話問問他今天是不是被什麼事耽擱了,要取消預約。」
&他是有事出去了。」
&夫人,我想你可能還不了解你先生的病情。他現在已經進入了關鍵的治療階段,我希望你不要給他太大的精神壓力。如果他今天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建議你還是勸他到我這裏來接受治療吧。」
金瀟瀟說話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和強硬,讓香菜很想找話反駁她。可香菜腦子轉了幾圈後,發現自己竟有些無語。
從某方面來說,香菜確實給藤彥堂「施壓」了。她有點意外藤彥堂在接受治療時竟連他們夫妻間那等私房話也毫無保留的告訴了金瀟瀟嗎?
今天是她的生日,在這天發生的事對藤彥堂來說算不算得上重要,她還真不好說……
百轉千回好一番思緒,一秒後,香菜答覆金瀟瀟:「好的,等我先生回來,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他的。」
金瀟瀟似乎很滿意,說話的聲音變得愉悅又摻雜幾分傲慢的味道,「好,那就這樣,我先掛了。」
香菜楞楞的聽着話筒里的嘟嘟聲,覺得金瀟瀟的反應似乎有點……精神分裂。
前後幾句話能換好幾個口氣說,她到底是如何轉變過來的?
香菜剛擱下話筒,老太太就坐過來。
老太太扯着香菜的手,笑的特別慈祥,討好道:「孫媳婦兒啊——」
老太太眼裏冒出精光,一瞧她這副模樣,香菜渾身一陣惡寒,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
別看這小老太太小模小樣乖乖巧巧老實巴交,人家心裏可有主意了。這一回,她八成把主意打到香菜身上了。
老太太輕輕拍着香菜的手背說:「孫媳婦兒啊,今兒是你生日,奶奶給你送個禮物——」
說着,她將一支裹金的玉鐲子套到了香菜手腕上。
這玉鐲子煞是好看,被薄如蟬翼的金葉子纏繞着,金色的光澤中透着溫潤的玉色,輝映出炫彩的光華。
&不好看?」
&看。」香菜由衷道。
&不喜歡?」
&歡。」
&你答應幫奶奶一個小忙好不好呀?」
「……」香菜突然覺得這鐲子燙手了,她能不能退貨?
然而——
老太太生怕她把鐲子摘下來似的,一直扯着她戴鐲子的那隻手不放。
這樣,香菜連擺出防禦性的姿勢都做不到。
香菜心中警鈴大作,唇角抽搐了兩下,說:「奶奶,您儘管說什麼事吧……只要我能幫的,我一定會幫!」
香菜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老太太的奸滑本性漸漸暴露出來,「孫媳婦兒啊,我聽說你跟蘇家的人關係不錯。」
&系好的,就那麼幾個。」香菜心中的警鈴聲已經震耳欲聾。
&兒是你生日,不請人家到家裏坐坐來?」
說到這,老太太的目的在香菜面前已經暴露無遺。
香菜索性跟她攤開了說:「奶奶,我知道你想找機會聯絡彥堂和蘇家的感情,但是您也不能拿我跟彥堂之間的夫妻感情當代價吧!」
老太太不以為然,還理所當然道:「今兒是你生日,壽星最大,彥堂是不會和你急眼的。」
香菜瞄了一眼電話,瞬間就有了主意。
&奶,剛才彥堂的心理醫生來電話了,說彥堂已經進入到很關鍵的治療階段,不能承受一點兒精神壓力。最近這段時間,就因為您跟蘇老先生的事兒,咱們給他施加了多少壓力,您沒見他現在都不理你了嗎!」
香菜拿藤彥堂的病情說事兒,這一招果然管用。見老太太神情擔憂焦慮,她又有點於心不忍了。
她反拉住老太太的手,退了一步說:「好了啦奶奶,我會打電話讓利君和鄭伯過來。」
香菜心想——蘇利君和鄭伯跟上兩輩發生的恩怨沒有直接關係,即便來了,也不會給藤彥堂造成太大的心裏負擔。
老太太臉上露出笑容,欣慰道:「以前我都不相信,現在看來看心理醫生還是挺管用的——這段時間,我都沒見彥堂發病啦。」
香菜真心不想承認藤彥堂的狂躁症轉好與心理醫生金瀟瀟有一點兒關係,見老太太高興起來,附和了幾句,便沒說那種拈酸呷醋的掃興話。
之後,香菜當着老太太的面給蘇家打去電話,把蘇利君和鄭伯這對爺孫倆給約了來。
老太太一時樂得合不攏嘴,拉着香菜的手說:「孫媳婦兒,餓了吧。這離壽宴開始還有好大一會兒呢,奶奶先去給你下一碗長壽麵,你先墊墊肚子。」
不等香菜回應,老太太起身就往廚房去了。
香菜覺得好氣又好笑,心想她要是能把蘇青鴻也叫來,還不知老太太會高興成什麼樣呢。
不多久,老太太把一碗長壽麵端到香菜手裏,看她吃了一口,便迫不及待的問:「好不好吃?」
香菜哪敢不給她面子,忙不迭點頭說:「好吃。」
她才吃了兩口,藤彥堂便回來了,還帶了一盒大蛋糕。
這蛋糕可不是從別家買的,是老渠親手做的。做蛋糕算得上是他的老手藝了。
今兒個藤彥堂心情似乎很好,滿面笑容進門,見香菜端了一碗麵,真真假假的抱怨道:「不等我就吃上啦!」
他湊上去,「給我來一口。」
見香菜撩起一筷子麵條就往藤彥堂口裏送,老太太忙阻攔住,啐了孫兒一口,「你別搶她的!怎麼能吃壽星碗裏的長壽麵呢,不吉利!鍋里還有——」
&忌諱這個啊。」香菜不以為然。
老太太卻很堅持,去廚房給藤彥堂重新盛了一碗麵,期間生怕他們夫妻二人會有小動作似的,頻頻回頭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老太太將一碗長壽麵端給藤彥堂。
藤彥堂動筷子時頓了一下,隨即用筷頭從自己碗裏撩起幾根麵條放到香菜碗裏,「這叫添壽。」
見小兩口如此恩愛,老太太喜不自禁。
她對香菜眨眨眼,似在傳遞某種訊息。香菜也眨了一下雙眼做回應,表示收到。
&你們吃,奶奶去廚房看看。」老太太很有眼色的離開了。
老太太一離開,香菜便問正大快朵頤的藤彥堂,「金瀟瀟家,你去過嗎?」
藤彥堂點頭,「去過兩次。」
&她養貓了嗎?」
&去的時候,沒見她家有貓。」
香菜悟了。那金瀟瀟很有問題啊。
藤彥堂卻茫然了,「你問這些做什麼?」
&她打電話過來了,說你今天跟她有預約,讓你過去呢。」
聞言,藤彥堂臉色微變,有些緊張的問:「她怎麼跟你說的?」
香菜將金瀟瀟前後兩通電話里說的內容大致給藤彥堂複述了一遍。
藤彥堂心底恍然,難怪香菜剛才會問那樣的問題,敏銳如她,肯定是覺察出什麼了。
&要是再打電話來,你不用理她。」藤彥堂說,「她有些治療的手段,我無法接受。我打算終止治療了。」
香菜湊過去,一副八卦嘴臉,「她怎麼你了?」
藤彥堂用筷子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儘管沒好氣,怕她誤會,還是向她坦白,「我覺得她的治療方式很有問題——」他靠近香菜,小聲道,「我向她諮詢和你同房的問題,她說像我這種有狂躁症的人,通常性/欲很旺盛,但也有很強烈的暴力傾向,和你同房的話會無意識的傷害到你,所以她不建議我這麼做,還慫恿我先跟其他女人試試……」
香菜脫口道:「她該不會要親自上陣跟你試吧?」
藤彥堂不置可否。
香菜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金瀟瀟這是幾個意思,不是明擺着麼?
之前在簡愛照相館附近,她無辜的表示自己並不知道藤彥堂是有婦之夫,還義正辭嚴的責怪好友駱冰沒有告訴她,結果怎樣呢?結果自己「三」的屬性浮現出來了!
見香菜臉色奇臭無比,藤彥堂揚起唇角,笑的很開心。
香菜臉色更臭了,撇了一下嘴,陰陽怪氣說:「你好像很高興?今天我生日,不是說壽星最大麼,那你還說這種事給我氣受給我添堵,是嫌我活太長?」
藤彥堂不住的往她碗裏添麵條,「給你添多點壽,我的壽星!」
香菜嗔了他一眼,瞥見老太太的腦袋自廚房冒出來,迫於老太太咄咄逼人目光的壓力,她不得不跟藤彥堂提起蘇家的事。
&奶想讓你跟蘇家的人多聯絡一下感情……」
香菜的話還沒說完,藤彥堂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奶想讓你把蘇家的人請來給你過生日?」
香菜乾笑了幾聲。夾在奶奶和聰明的老公之間,她好有壓力。
&就請了利君和他外公鄭伯。」
藤彥堂點頭,沒說什麼。
&高興?」香菜小心觀察他的神色。
藤彥堂搖頭,「沒有。你的生日,你做主。」繼而他又道,「我大哥、二哥也要來。」
&對了,燕大哥什麼時候搬過來?」香菜不由得想起了燕松。
&這幾天了吧。他今天也會過來。」
香菜感慨,「我真是太有面兒了!」
&你的面吃完吧!」
香菜捧着碗沖他甜甜一笑。
藤彥堂心中一動,目光溫柔一片。
吃完了麵條,香菜向藤彥堂伸出手,理所當然的問他要禮物,「我的生日禮物呢?」
藤彥堂目光落到她手上的鐲子,故作疑惑,「咦?這鐲子誰送的?」
香菜露出兇惡模樣,「別想轉移話題!」
她知道藤彥堂一定給她準備禮物了!
她開始對藤彥堂上下其手,搜他的身。
藤彥堂躲閃不過,任由她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胡作非為。
香菜從他口袋裏摸到一個小盒子,是一個很精緻的巴掌大的小錦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