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找個東西坐吧,本王剛到這裏,要聊的東西可多了。」
「小人不敢。」
「讓你坐便坐,本王王府里的規矩雖多,但這裏也不是王府,隨意一些即可。總叫本王側着抬頭看你,也不好。看久了脖子硬痛硬痛的。」
「多謝六爺體諒。」張元潮傻笑一聲,邊忙去一邊移來了一張凳子,也坐了下來。
但他卻是離了桌子有些距離,不像劉永銘可以將手直接放在桌面上。
他以此來顯示劉永銘的尊貴,及自己的謙卑。
他說:「六爺您來之前,小人還在想,您是不是那種譜很大,動不動就……呵呵,小人不該聽信坊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此時才知您是如此平易。」
「不」劉永銘說道,「本王就是你以為的那種的人,平日在王府里譜也是很大的,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而已。說正事,伯欽可汗讓你來漢國做甚?」
「哦!」張元潮連忙從懷中將一封書信掏了出來,向着劉永銘遞了上去。
「本王識不得蒙文,你看了以後與我說吧。」
「是用漢文寫的。雖然也是經了小人之手,但上面有伯欽可汗的印信為憑證,做不了假。」
「行了,都這般秘密了,就不要說誰不相信誰的話,你且說什麼事就可。」
劉永銘打開書信一邊看,一邊聽那張元潮說:「小人來此是有兩件事要辦。一是貿易之事。」
劉永銘隨口說道:「伯利可汗派人來過長安城,本王與其見過面,所商之事依舊不變。」
張元潮連忙說道:「六爺,多少……多少得變一變了。」
「嗯?」劉永銘將書信放在桌上,看向了張元潮。
張元潮說:「年前不是不知道榷場這邊的事情麼?」
「你想說什麼?」
「之前是在長安城裏交易,市榷司的市稅及出入榆林通關的厘稅我們朵顏部都沒少繳呀。現在有了榷場交易,雖然市榷司那裏稅提高了一些,但一路的厘稅卻是所剩無幾了。」
「如此你們成本也省下了一些來了呀,如何還要變些什麼?難不成想讓本王漲漲價?」
「六爺您玩笑了。關厘稅雖然少了近九成,可您的貨物卻是將路上的運費給……」
「你們還省了運費了呢,如何算起這等小賬來了?總體算來,你們還是省了錢的!還想要再便宜?那你們得與夏掌柜商量去了!他肯便是肯了!」
「什麼夏掌柜,不是羅掌柜嗎?」
「他只負責運貨及西域那邊的生意,榆林榷場不歸他管。是由本王新任的夏掌柜管的,有什麼具體之事,你與他商量去。怎麼?你找過羅掌柜了?」
張元潮苦着臉說:「就是因為他那裏不肯,這才來找您的。現在想來,他那些話還真不是在推脫。」
「他是本王商貨大掌柜沒錯,但這裏更多的是夏掌柜在經營。而且本王是個甩手東家,榷場這邊具體的貨貿之事我本王也不管的!」
「那今年茶葉的量……」
「比去年的多,包管夠!」
「那絲綢呢?」
劉永銘輕笑道:「絲綢的話……你們能在榷場裏買到多少就多少吧。本王這裏已與蒙國國師說好了,本王送往榆林榷場所有的絲綢皆賣給鐵利部。他倒手想賣給誰,便都由他自己做主。」
張元潮愣了一下,臉色顯得極為難看:「六爺,您這麼弄,我們朵顏……」
「來之前本王讓羅掌柜將北運的貨物種類加了一些。你們日後若是想要點別的什麼,也可以與夏掌柜去商量,只要價格合適可。當然了,朝廷那裏自有規矩,什麼該賣什麼不該賣你們心裏也得有數,省得說本王不賣你們東西。什麼生薑、陳皮、蘇木、香料、犀角象牙等等,本王這裏都可以提供。給你們的已經不少了!」
張元潮猶豫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您要是這麼做,那狄相那邊說的事情可就太好辦了呀!」
他是想要用朵顏部與汪古部合盟之事來要挾劉永銘,讓劉永銘把價格放低一些。
劉永銘笑道:「本王最不受人要挾。你該知道,本王想要的只是銀子,朝廷那邊的事情本王全然不管!信中所言合盟之事談不談得攏皆我無干係。合着你們談不攏就不要本王的貨了?那行,你買別人的去,本王就只與利鐵部交易也就是了。」
張元潮連忙急道:「別別別!小人玩笑的、小人玩笑的!六爺您別生氣!」
劉永銘輕笑一聲,反問道:「信上所說合盟之事到底怎麼一回事呀?」
「您不知道?」
「本王不參政,這事誰都知道的!」
張元潮連忙解釋道:「是貴國狄相那裏正在想辦法說服我們二部聯合。只是伯欽可汗還有一些顧慮。就是兩家合盟以後,鐵利那裏對朵顏部打壓只會更甚,甚至發兵來攻也是極有可能的!」
「你們二部不合盟,鐵利就不打壓朵顏了?你是漢人,比蒙人更知謀略,想來知道唇寒齒亡的道理你也是懂的吧?汪古若是被鐵利所滅,你們朵顏絕無可能獨存!」
「可汪古那裏……」
「汪古那裏自有狄相派人去遊說,不必你們太過費心。伯利可汗只要肯,等狄相那裏安排好了事宜,自會秘密安排你們雙方約見一場,而後議定合盟之事。」
張元潮則是說道:「我們朵顏部不求能從汪古那裏得到什麼好處,畢竟汪古也給不了我們好處。漢國朝廷與鐵利部那般緊密,且還有聯姻,我們是指望不上了……」
張元潮話峰一轉,說道:「小人不是說六爺如何。我們只是不相信漢國朝廷,但卻極相信六爺您的!只要您的貨品給的多且便宜,伯欽可汗必然是能應下合盟之事,如此您賺到的銀子且不是更多了麼!」
劉永銘聽到這裏眉頭突然就皺了起來。
他想了想,說道:「你對合盟之事好似不太感興趣呀,這要是一般人哪裏會向本王要好處,一定是向着朝廷要的呀。漢國朝廷的目的你應該能看得出來,就是編制出一條蒙國與漢國之間的緩衝之地帶出來。你們即使多要求一些什麼,只要不太過份,我大漢朝廷一般都會同意的!」
「我們朵顏部只是不太相信漢國朝廷罷了。」
劉永銘搖了搖頭說道:「是不是鐵利可汗許了朵顏什麼好處?便得伯欽可汗無有合盟這意?你且直接說來。」
張元潮的臉上顯出為難之後,在思考了片刻之後,默聲點了點頭。
劉永銘問道:「是不是鐵利可汗知道了漢國正在為朵顏部與汪古部合盟之事奔走?」
他搖頭答道:「不知道。不太像是。」
「恩?什麼叫不太像是?」
「鐵利可汗的確是使了些好處,但其中好像也有一些變故,就是……他們好像沒太在意汪古那一邊的動向。」
「你這話什麼意思?」
「像是……像是鐵利可汗單方向的給了我們朵顏部好處,但並沒有要求我們與汪古之間該如何如何。別說是共擊汪古了,就是之前讓我們朵顏不要與汪古貿易之事也是一句沒提起過。」
「哦!那本王明白了!」
「六爺您想到什麼了?」
「鐵利可汗其實也挺擔心我漢國的騎兵趁着他對汪古部大大出手之時搞點偷襲什麼的。若是此時朵顏也發兵鐵利部龍庭,那對鐵鐵可就大不利了!也就是說,鐵利可汗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對汪古部的最後一擊,他不想讓朵顏從中搗亂,所以才會許下好處!」
「這……」
劉永銘笑道:「若是汪古部真的被滅了,本王看你們朵顏部又該怎麼辦!」
張元潮苦笑一聲說道:「小人也曾勸過伯欽可汗與汪古部合盟,可小人位卑言輕,他並不聽小人的。朵顏的貴族們更是因為鐵利可汗的好處,誓與汪古斷絕往來。」
劉永銘搖頭說:「本王相信伯欽可汗不是一個傻瓜,只是本王弄不太明白,鐵利可汗到底是許了什麼好處,會讓伯欽可汗如此鐵了心的不管呢?連自己的部族子孫都不要了?或者是……」
「是聯姻!」
張元潮只得將事實說了出來。
劉永銘問道:「哦?怎麼個聯姻法?」
張元潮道:「鐵利可汗有一個女兒名叫哈斯其其格,乳名喚作阿琪瑪。塔利龍庭那邊的鐵利貴族都稱其為琪瑪公主。鐵利可汗便是打算將女兒嫁給我們伯欽可汗的兒子伯都。兩家若是成了親家,盟了誓約,想來十年二十年之內,會相安無事的。」
劉永銘哼笑了一聲說道:「鐵利可汗是那樣守信之人?」
「這……以前他倒也守信,這一次就……」
「伯欽可汗不會真的信了吧?」
「是信了!」
「婚期是在什麼時候?」
「還沒議定,只是派了人來說過此事。」
「沒議定?」
張元潮解釋道:「鐵利可汗許了一萬隻羊作為嫁妝。他又說,去年寒災鐵利部的牛羊也死了不少,現在這個時節也不好再向牧民們徵收,所以打算起兵去搶汪古部的。只要朵顏可汗別參和,等他滅了汪古部以後,便再送兩萬隻羊,合計三萬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