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坐在大桌上的郎中們也才敢小聲得說起話來。讀書都 m.dushudu.com
葉長青看着手中的石頭,裝傻說道:「六爺是個會吃會玩的主,他身上哪裏會有什麼凡品,只是這塊石頭……」
丁虛看着壽山石說道:「是呀。說也來奇怪,為什麼賞這麼塊石頭呢?」
葉長青說:「想來此物不是凡品,眾位在內務府歷職也有不少日子了,好東西也應該都見過。敢問可有識得此物者?」
大桌上的人吩咐站起來看,卻又不敢靠近,只這一眼他們也分辨不出什麼來。
丁虛想了想,說道:「我真識不得此物。要是戶部李侍郎在就好了。他對玉石頗有見地。」
葉長青馬上說道:「你是說隴西李家的李裕李侍郎?」
「是呀!」
葉長青喜道:「李侍郎正在陸禮部的雅間裏呢!陸禮部今日請的便是李侍郎!只是……只是我雖會一些文墨,但未有功名,依舊是白丁一個,更談不上論官,與李侍郎實在說不上話……」
丁虛笑道:「李侍郎在內務府任過職,與我的交情還算是不錯,能說得上話。我去找他問問,他一定會說的!若這石頭是個寶貝,如何也能賣上一點錢,還上一些虧空。」
丁虛這話雖然是對葉長青說的,但卻是說給大桌上的吏員們聽的。
丁虛在內務府貪污是為了與其它同僚一至,但同僚們並不知道他到底欠了多少,他也不可能與別人說具體的數字。
丁虛作為內務府總管,那些欠下巨額銀兩且關係不錯的同僚必會過來討借。
這要是不借,顯得自己不近人情不說,還會壞了同僚情誼。
但要是丁虛也開始賣家當,說自己的虧空還沒還完,那麼這些人就沒有理由來借什麼錢了。
賣家當丁虛當然是捨不得了,畢竟也沒欠下那許多錢。
所以丁虛就要將剛剛得到的賞賣了,無論賣多少錢,他也都會對外宣稱錢還不夠。
價錢賣的越多,對他來說越好。
丁虛現在着急的是估價與出手,所以他才會一口應下來。
丁虛從坐位上站了起來,說道:「葉先生,我們去找找一李侍郎吧。」
「那如何好意思。」
「沒事,李侍郎為人還是十分親和的。且……如我說的沒錯,陸禮部請李侍郎吃飯也非安的什麼好心,定是因為今年預算拔不下來,求李侍郎放行呢。李侍郎要是想與陸禮部討價還價,得有人出現,打斷他們的話頭。我這還算是幫了李侍郎的忙呢。」
丁虛為官幾十年,對於官場上的那一套,他早就熟悉了。
「呵呵,那陸禮部可就得急了。您好像對禮部的儒官好似沒什麼好感呀。」
「唉,不是我對他們沒好感。是他們那些人從來不拿正眼看我們這些外戚。」
葉長青笑道:「丁總管說的這些小生其實並不太懂,即是丁總管這麼說了,小生便與您一同去好了。」
葉長青不是聽不懂,只是因為他不是官場中人,所以假裝聽不懂。丁虛等人自然也都能聽得出來。
…………………
陸預的雅間之內,戶部侍郎李裕端着酒杯,笑呵呵得說道:「陸部堂,你我二人可少有這等機會呀,來來來,再飲一杯。」
一般情況下只有下屬會稱呼自家尚書為部堂,但李裕還是這麼說了。這是示以對陸預的尊敬。
陸預陪笑道:「那便再飲一杯!」
二人說着一飲而盡。
李裕將酒杯放下,說道:「陸部堂今夜盡說風華雪月之事,看來近日心情不錯呀。」
陸預為難得說:「唉,哪裏有什麼好心情,只是排憂而已。禮部窮呀,別說修貢院了,春闈在即而後馬上殿試,我都撥不下銀子去辦瓊林宴了!本堂現在真是難得很呀!」
瓊林宴原本始於宋代,但這個時代卻沒有宋朝。
而這個時空所產生的瓊林宴卻是前朝周室太祖皇帝設下的。
李裕笑了笑,說道:「去年的時候朝里不是議定了鹿鳴宴等那些花銷由地方自行支付麼?瓊林宴也屬長安府衙支出吧?」
陸預搖頭說道:「原本是議定由知府衙門開銷的,但後來各府衙門又將這事推給了學政,說是皇上輕徭役、減稅賦,地方上實在是開銷不開,因此而產生了一些虧空。學政哪裏有什麼銀子,所以後來又全都弄回到禮部來了。」
李裕苦笑一聲說道:「這件事……唉。可能是因為那時候四皇子與大皇子出了一些矛盾吧?可能是大皇子故意讓他在地方上的門人說了這些,將這等開銷又弄到了禮部了。」
李裕口中的可能並不只是可能,只是不好將此事完全說出來,雙方心照不宣即可。
陸預馬上說道:「李侍郎,如若你是因為宮千樹之事而生我氣,您儘管往我身上發,我都受着,但……」
陸預的話還沒說完,李裕連忙擺手說道:「陸部堂誤會了!誤會了!絕無此事!您之為人,我自知也。我之秉性,您亦知之。若是那般,我今日不會來此。我深知陸部堂今日請宴用意,之所以來赴會,非是照你難堪,乃是鄙人有事相求也!」
見得那世家出身的李裕低下身段,總說好聽話,這讓陸預心中有些起疑。
陸預正要說話,那李裕搶着說道:「實話與陸部堂說了吧,國庫庫房有銀子,但是戶部賬面上沒有!那些銀子已經撥到了征東大營的賬面上了,等着春耕開始以後運往征東大營。不只是禮部的銀子沒給,工部今年治河的工程款也都沒有撥下去呢!皇上為何讓魏文政去河道陸部堂不知?」
「嗯?」陸預疑問道:「李侍郎知道內情?」
李裕說道:「河道提督由工部侍郎兼職乃是慣例,其因便是這工程款好撥,其次方是工程好管。工部是被五皇子門人把持着,與太子黨亦不對付,太子黨的魏文政若到了河道,發現河道沒有銀子,他能向工部要得到麼?戶部卡工部銀子之事他魏文政還有一份功勞呢!雙方積怨本就頗深,五皇子門人此時怎麼可能給他魏文政方便!」
陸預聽明白了。
李裕又道:「弄到最後,工部那裏必是讓魏文政自己去向戶部要銀子。魏文政哪裏不知道戶部已無銀可撥,自然不會去為難以前的同僚了。要不然他真就回不到戶部了!」
陸預說道:「魏文政去向工部要,必是要發生衝突的,越是衝突,他越要不到。如此一來,戶部更不會往工部撥銀。本堂與李侍郎可沒那等衝突吧?「
李裕嘆了一聲又哭窮道:「刑部那裏上了奏疏,說是要治理匪患,平治刑獄,皇上還准了他的奏。治匪就得派兵丁,派兵丁就得有銀餉,拿住一山之匪首就得有賞呀,就這銀子都沒地方來!刑部谷從秋倒是聰明,聽兵部宋侍郎講,谷從秋讓下發公文的快馬給師征北稍了一封信,跟他說,有個兩三年的時間,兩府匪患必能清理。到時候地方營收增長,征北大營那裏定是有好處的!」
陸預笑出聲來說道:「師無疾哪裏能等得了兩三年!」
李裕此時也笑道:「所以那師無疾八百里加急就上了一道奏疏,說是將士們不要賞銀,只求為民治平,請願主動討匪。皇上批了兩千兩銀子做賞銀,就這兩千兩銀子還扣在戶部呢!真要下發到征北大營,怕也得等到秋後了。」
陸預道:「皇上不像是厚此薄彼之人呀,給征東大營的與給征北大營的可不……」
陸預好似回過味來了,他疑問道:「難道皇上是要……」
李裕手一擺,說道:「不可明說,但……差不多就是陸部堂您想的那樣的!兵部胡尚書現在正在籌備些什麼,七皇子那裏已經在胡尚書的授意之下向通政司透了奏疏,要領兵剿匪。這可要是通過,怕是將來七皇子要打的可不是匪了。」
陸預點了點頭明白了其中關節,他說道:「難怪這上一科的進士絕少外放,皇上卻又要求地方上舉薦人才,這是為將來做打算呢!」
「所以,除非皇上點頭,要不然一兩銀子我都撥不出來!我也曾在禮部呆過,知道禮部用銀的難處,我也不與您哭窮,只希望陸部堂能寬限一些時日,過些日子一有銀子,我必先與禮部。我不是在敷衍您,戶部眾臣工因鹽引代酬之事在延英殿被皇上詔見時,皇上就親口說過先管禮部!」
陸預問道:「過些日子?可是夏稅之時?這時間等的也不短呀!」
李裕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且看當時皇上的口氣……他好像也拿不準具體什麼時候。」
「皇上什麼意思?」
李裕苦笑道:「還能何意?或是抄幾個貪官之宅,或是抓些不法之富唄。看看吧。之前他詔見戶部一眾臣工與我們說這番話的時候,我的心都快從嘴裏吐出來了,怕是……怕是要拿我隴西李家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