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並沒有持續多久,剛結束長時間的航海,舟船勞頓,帶有家眷的,如呂布、項羽早早回去下榻的館舍了。
蘇辰單獨叫戚繼光留下來,將宴席轉到後院的小亭子裏,邊吃邊聊着倭寇的事,大抵是選擇攻倭的時節定下來。
「臣乃明時的人,深知諸葛臥龍有經天緯地之材,但掀起季風也不知能吹動多少海船。」
立在一盤盤菜餚間的燭火輕搖。
戚繼光說着話,一邊也為蘇辰添上酒水,一旁的吳子勛察覺到燭火微微有些暗,他過來加了些菜油,撥了撥燈芯,等燭火又亮了,才退到外面。
「丞相為人,朕是信得過的,他既然如此開口,必然有所儀仗,這次航海南下,朕也是親眼見他借了一陣風。」
雖然蘇辰是後世子孫,但在這世道,他身份是皇帝,又有共同的話題,兩人沒有任何代溝。
戚繼光同樣如此,在對抗倭人上,他寧願自降身份地位,也要與倭人死戰到底。
兩人又說了一些,蘇辰也有了些醉意,提着倭寇越說越激動,將後世抗戰也隱晦的說了出來,再到後面連隱晦都捨去了,直接破口大罵。
但凡蘇辰開始說奇怪的言論,亭外的吳子勛便會自覺的退開,他深知有些話,不是他能聽的。
砰砰!
亭子裏,蘇辰拍了拍桌面,震得菜餚湯水濺了出來,他眼睛通紅。
「凡帶倭字朕不管他是不是當初的小鬼子朕都要弄死不弄死心裏這股火就泄不了,明朝那會兒太遠,朕不清楚,也看不到。但近代那個世道,卿知道有多少華夏子弟死了嗎?!」
蘇辰渾身酒氣,眼珠子通紅,朝對面臉色沉重的戚繼光比出三根手指。
「三千萬放到夏國這世道,三分之二的人都被殺光,家國破滅,差一點淪亡!可惜朕沒生在那個年代,不能提槍上戰場」
說到這裏,蘇辰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完整的話。
「到了這方,朕有能力了,就不能重蹈覆轍!若東海島國之上,只是一群土著,朕也不會想那麼多,就當土人對待,教化一番便可,可現在他們自稱倭人,領頭的將領還是倭國歷史上的名將,還有什麼天皇也來,呵呵那就怪不得我手黑。」
蘇辰的話語堅決、冷漠,沒有絲毫的保留和偽裝。
「這次,朕要徹徹底底的施行滅族之策,東海群島之上,凡兩腳之物,皆殺!寸草不留!」
「好!臣支持陛下!」
戚繼光臉色沉重,唰的一下站起來,雙手朝蘇辰拱起,眼中同樣有着紅色:「臣一直都在等,有如此之君,與臣殺倭寇!有陛下今日這番話,陛下不由髒了手,臣願代勞!」
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老人不再是剛才那般神色,而是頗為激動的按着石桌,他也有些醉意了,說着說着,當着蘇辰的面,聲音哽咽起來。
「臣一輩子都殺倭奴,多想有一日,不是防他們上岸,而是打到他們老家,一把火將這些畜生全燒了。他們就像蝗群一樣,燒殺擄掠,一寸寸的搜刮,臣記得最慘烈的一次,是福建寧德,上下三百餘里,三年不見人蹤,縣城也廢棄了,女人被他們侮辱、擄走,老弱青壯悉數被屠,遍地屍骸,可謂喪盡天良,臣在沿海治理倭患,可以說窮盡一輩子的時間」
老人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當年嘉靖時期的倭患,蘇辰也聽的咬牙切齒,這就相當於見證了兩次小鬼子入侵的事。
「卿放心,你我心愿,就今年了結,當年的仇咱沒機會報了,但老天開恩,把之前的倭人都送了過來,如此好事,這次咱們就別錯過!」
蘇辰撩起袖口,舉起杯盞:「來,為這次報仇雪恨,飲一杯!」
「為滅倭,飲勝!」
戚繼光紅光滿面,舉起杯盞與天子敬了一下,隨後兩人齊齊喝盡。正事談完之後,剩下的時間順道說了一些明朝那些事兒,以及戚繼光對後世倭人一些問題。
時間漸漸過去,夜色深邃之後,戚繼光也不勝酒力,加上如今他身體還是老人的狀態,沒有恢復到巔峰時期,身體有些吃不消。
蘇辰看到他有些乏了,便收了談興,勸他回屋歇息,目送對方被僕人攙扶離開,蘇辰方才由典韋、許褚陪同,去往南院那邊,專門為他準備的廂房。
走到一半,連接南院那邊的蜿蜒石橋上,遠遠便看到一人站在護欄後面,正靜靜的看着池塘里的荷葉。
「呂將軍深夜不睡,可是在這裏專門等朕?」
今日來到鳳來縣除了在港口見過呂蒙,後面的時間就沒再見過對方,眼下忽然出現大抵明白這是為了白天沒有陪宴,特意過來一趟。
「臣,呂蒙拜見陛下!」
雖說漢末時的人,但君上替換,呂蒙的思維還處於當年死的那會兒,既然孫權將他喚出來,也就順勢效力於蘇辰。
「不用多禮,正好朕今日喝得有點多,就陪朕一起走走。」蘇辰伸手托起他雙手,旋即,走到前面,「今日將軍沒來,可是因為關羽、張飛也在?」
「是。」呂蒙在後面直言不諱的承認。
他當初俘虜關羽,又將其斬首,放到眼下兩人若坐到一起,難免有些尷尬,更讓做為皇帝的蘇辰難做,這點細節他還是能想到的,倒不如自己退一步,不參與宴席,那就省事許多。
「朕以前常聽人說: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不知他人品,莫論他人非。朕不會去勸關羽大度,也不會背後論呂將軍人品,你們之間的事,只能靠你們自己來解決。畢竟,不能一直這麼躲着,伱也知道董卓與呂布之事吧?這兩人都能和解,你與關雲長未必不能。」
「主要是關雲長與呂布不同。」呂蒙嘆了一口氣,「還是我做的不對」
「不!」
快到南院的拱門時,蘇辰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站在天子的角度,朕觀將軍沒有錯,戰略、戰法都做的很好,唯一錯的,就是太聽孫權的話如果將軍當年只是在麥城擒獲關羽,而非事後殺了他,那將軍的風評又是不同的了。」
「陛下認可臣?」
蘇辰點點頭:「戰術上認可,但戰略上應該是孫權的主意,與將軍無關。就算坐收漁翁之利,也不該在那個時候動手,若朕當時坐鎮江東,甚至還會出兵幫關羽一把,讓他順勢拿下樊城,殺入豫州,進逼洛陽。」
蘇辰做了一個調頭的手勢,「讓關羽的荊州軍戰線拉長,回頭吃下荊州。他那時必敗,但不會戰死和被俘,只會轉道宛城,或退守樊城,向西退到西川,這樣一來,江東不僅得到荊州,還能繼續與季漢結盟。」
說到這裏,呂蒙也不會去問那種「既然都背刺了,為何對方還會結盟」的蠢話,曹魏未滅,兩家必須還要結盟,相扶相持才不會被一一吞滅。
這些話也是蘇辰喝了不少酒,才仗着酒勁兒說出來,換做往日他絕對不會信口開河的在一眾華夏武將面前指點江山,指出他們往日所做的事,畢竟容易得罪人。
「嗯?」
就在這時,一直在兩人身後的典韋、許褚忽然抬起臉,尤其是典韋,他境界超過許褚,一點異常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警覺,輕『嗯?』了一聲的同時,拔出背後雙戟,往前踏出一步,將呂蒙和蘇辰擋在背後,面向池塘的方向。
聲音猶如雷霆般暴喝出來:「誰?!」
蘇辰喝過酒,感知上有些遲鈍,被典韋擋在身後,他才有察覺到附近的異常,身旁的呂蒙也在此時按住了刀柄,就見池塘對岸的柳樹下,多了一道佝僂的身影,正慢吞吞的沿着池塘邊走來。
「驚擾夏國天子,還有諸位將軍了,老朽只是聽聞天子駕臨鳳來縣,特地趕來見上一面,順道打聽一個人。」
那人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喉嚨里卡了一口濃痰。
周圍的虎衛營、神機營士兵舉着火把將這裏包圍時,那佝僂的身影也被火光照亮,是一個穿着素色衣袍的老者,鬚髮皆已全白,身材幹瘦佝僂,一對白眉下,雙目卻仍顯得精神奕奕。
「老人家武功很厲害,能悄無聲息進到這裏,躲過繡衣司的耳目,應該是宗師境界吧?」蘇辰看他一眼,抬起一隻手,讓圍過來的虎衛營甲士後退一點,旋即,繼續說道:「朕已見過四大宗師其中三個,殺了兩個,放了一個,老人家應該是最後一個了,百聖拳,梁古淵?」
「陛下果真厲害,一言道出老朽身份」老者走到石橋的橋頭,便不走了,像是等着蘇辰過去。
「這算不得厲害,並不難猜。」
蘇辰看着他,便領着典韋、許褚和呂蒙走了過去,從對方舉止來看,沒有絲毫敵意,否則也不會這麼堂而皇之的走出來,何況身邊的典韋許褚也不弱,就算不敵也能擋住對方,而自己近些年,用各種珍貴丹藥,將境界也提到了二品,加上各種秘術,想要勝對方也不是沒有可能。
「讓朕再猜猜,你要打聽的人是誰想來想去,老人家想要打聽的是越刀客杜亦初?」
老者點了點頭,「三年前,那老傢伙給了我一本書,去了盛康便自此銷聲匿跡,前些日子老朽去了一次盛康,在黑道上托人打聽,他三年前乘船去了倭人的群島,便沒有再回來。」
「既然老人家知道他去向,為何還要打聽?」
蘇辰心裏其實也有些驚訝,當年將那用刀的宗師杜亦初放了,竟一個人搭乘私船去了倭島,至於去那裏幹什麼,蘇辰就沒有繼續猜下去,而是看對面的百聖拳梁古淵想要問什麼。
「老朽與他素來相識,贈書之後便沒了音訊。」
梁古淵看了一眼走來的皇帝,也沒有其他動作,就那麼佝僂着身子站在橋頭一側,「前些日子去打聽他去處,然後也想到群島看看,可惜陛下已經下達了禁海令,卡了私船的通行,老朽去不了,就只能尋陛下幫忙。」
「你想坐船去倭島?」
老者點點頭,隨後拱起手:「梁古淵勞煩陛下,給老朽一張手諭,這樣老朽才能驅使蛇頭,帶我過去,途中也不怕水軍盤查。」
蘇辰看他片刻,舉步走向南院。
「老人家,跟朕來吧。」
進到南院,入了書房,吳子勛點燃燭火退出房間,屋裏便只剩蘇辰、典韋以及那個老者,他拿出紙張,取了毛筆就着還未乾的墨汁,迅速寫了一道放行的手諭,特別註明只能兩人通行,以免讓人拿去用到其他地方。
不過,蘇辰並沒有急着給對方,而是另提了一個條件。
「手諭朕已經寫好了,不過老人家到了那邊,多留意觀察,待找到杜老前輩將他帶回來後,順道將那邊的風土人情,戰船、城池、兵卒數量告知朕。」
這個條件不算過分,畢竟自己是來求對方的,對方更不可能無條件的滿足。老者想也沒想,便點頭應允。
他看過那本《我的華夏》,知道這位皇帝有一統宇內之心,更何況倭人之前上岸殺戮的事,他也有耳聞,幫夏國皇帝一把,也算不錯。
「行,老朽也看倭人不順眼,既然陛下開口,那老朽到了那邊,一邊尋找老友,一邊儘量為陛下探查軍機!」
「成交!」
蘇辰將那封手諭用上印爽快的遞給梁古淵,後者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內容,眼睛亮了亮,確認無誤後,臉上泛起笑意,拱手道謝,隨即將手諭疊好,揣進懷裏,再次拱手稱謝一番,便轉身走出書房,腳下一踏,飛身投向房檐,沒有絲毫聲響的消失在夜空。
僅這一手,便看得出,對方在拳腳上的功夫,相當了得。
「陛下,就這麼將手諭交給他?」呂蒙有些擔憂。
「此人也算光明磊落,何況我們與他也無仇無怨,沒必要拖拖拉拉,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倒不如爽快一點,別人還記你這份恩情。」
蘇辰笑了笑,便招呼呂蒙、典韋,以及外面的許褚和吳子勛回去歇息,他自個兒也疲乏的緊,回到寢房,連更衣都省了,直接躺到床上睡去,反正到時候也會有侍女過來幫他脫。
之後的幾日,蘇辰領着一眾文武在鳳來縣轉轉,巡視了府衙處理的公務,也去了麟郡,隨後在四月十七,登船返回北方,做攻打倭島的準備。
只是這一路上,風平浪靜,附近海域連一條海商的船都沒見着,一股不好的預感漸漸在蘇辰心頭升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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