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朱見深心情大好,笑聲爽朗:「下野的日子過得可還好?」
「還好,很充實。」李青微笑點頭。
「嗯一會兒下了早朝,不急着走,咱們君臣二人好好喝一杯。」朱見深毫不掩飾自己對李青的倚重。
奉天殿這個權利場上最神聖的地方,卻成了君臣二人嘮家常的場所。
但滿朝文武無一人跳出來說什麼。
李青很討厭,卻也有大貢獻,有太多證據佐證,他們無法昧着良心說話,更是不敢招惹這煞星。
忍忍就過去了,畢竟李青都這歲數了,已然蹦躂不了多久,沒必要在這節骨眼兒上跟他跟自己過不去。
兩人嘮了好一會兒,直到李青提醒,朱見深才想起這是朝會,然後才進入流程。
下了早朝,君臣二人出了奉天殿,往乾清宮走。
「皇上又設立了西緝事廠是吧?」
「這你都知道了,消息還挺靈通的嘛。」朱見深笑呵呵地點頭,道:「既然先生不甘寂寞,不妨繼續為大明發光發熱吧。」
李青給了他一個白眼,哼道:「你倒挺會做生意。」
「哎?這怎麼會是生意呢?」朱見深佯裝不滿,「朕欲與卿再創大明輝煌,先生顯然尚有餘力,他日青史留名」
「以我現在的功勞,貌似也能青史留名吧?」李青打趣。
「這倒是。」朱見深訕訕一笑,「不過,你要留在朝廷,更能濃墨重彩。」
「你知道的,我並不看重這個。」李青擺擺手,「還是說說西緝事廠的事吧!」
朱見深略顯失望,點頭道:「朕設立西緝事廠,也是無奈之舉,前些日子宮廷發生了一起案子」
來到乾清宮,李青也弄清楚了經過,明白事出有因,心中的不滿也減輕許多。
「事急從權,再設一廠倒無可厚非,不過這終究不是妥善之法。」李青嘆道,「若他日西廠也出了問題,你難不成還要設立個南緝事廠,亦或北緝事廠?」
「那不會。」朱見深搖頭,引用之前李東陽那套說詞,予以解釋。
李青不由苦笑道:「那你可有想過,廠衛冗員浮雜的危害?」
「這個」
「大道至簡。」李青說道,「無論任何事物,都是越簡單越好,太祖時僅有一個錦衣衛在,不還是照樣辦事?」
李青嘆道:「你認識到了官僚機構臃腫的危害,就沒意識到廠衛臃腫帶來的禍害嗎?」
朱見深有些不悅:「朕安全都受到了威脅,還管得了那些?」
「我又沒讓你現在撤除,辦完了事,就解散了吧。」李青道,「太監權勢過於龐大,也不是個好事,漢唐都有例子在前。」
緩了口氣,又道:「誠然,大明的太監權勢遠遠比不上漢唐,可若一直大力扶持,你又敢保證未來的大明太監,不會達到那個高度?」
朱見深沉默。
良久,點頭道:「朕天命到來之前,會妥善處理好,不會給後繼之君留下隱患。」
「如此最好。」李青頷首。
朱見深聽勸,且繼承了祖宗的優秀政治基因,甚至青出於藍。
這也是讓李青很看好,很放心,亦很省心的帝王。
即便放手不管,李青仍覺得朱見深會做的很好,這麼多年下來,朱見深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
這是個可以散養的帝王!
珍酒佳肴送來,君臣二人邊吃邊聊
「日本國未來會有大變故,大明朝廷可以加大貿易力度。」李青放下酒杯,如此說道。
朱見深提起玉壺幫他斟上,詫異道:「先生怎知這些?」
李青沉吟了下,說:「我就在日本國。」
「啊?」
「現在的日本國室町幕府勢微,各地大名將軍心思活絡,下克上的例子屢見不鮮」
李青簡單說了下日本國的現狀,又道:
「大明蓬勃了上百年,有開海帶來的繁榮,有引進新作物帶來的人口興旺,但這種向上的發展態勢,終有一天會減緩,停滯,甚至倒退。」
「這非人力能夠阻止,即便大明的後繼之君盡皆賢明,依舊改變不了。」李青輕嘆,「如今大明人口已是歷朝之最,且還在繼續興旺。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因為資源終究會到不夠分的那天」
朱見深沉吟道:「所以,要從其他地方汲取?」
「不錯,這是唯一的辦法。」李青抿了口酒,繼續說道,「之所以挑中日本國,一是因為那裏有政治土壤,二是那裏礦產資源豐富,尤其是白銀,這個對我大明來說,太重要了,金錢永遠是調動百姓的最好驅動力。」
「不是還有寶鈔嗎?」
「不一樣。」李青斷然道:「寶鈔有着超強可複製性,這也註定它的認同感沒有金銀強,且寶鈔已經出現過信用危機,一旦大規模印鈔,民間必然不認賬,這個之前已經驗證過。」
李青道:「可金銀不同,寶鈔泛濫會導致民間改用金銀交易,但金銀泛濫,除了會造成物價上漲,並不會出現貨幣危機;
一來,金銀的不可複製性,不會讓百姓產生牴觸心理,二來,百姓找不到金銀以外更好的貨幣了。」
朱見深陷入沉思。
老朱家的人普遍對經濟不太在行。
李青只得換個說法:「你認為朝廷拿着大把印刷的寶鈔發放俸祿,跟拿着大量白銀髮放俸祿,哪個令官員更喜歡?」
「那肯定是真金白銀啊!」朱見深不假思索。
被李青這麼一說,他也覺得,同樣是錢,金銀的認可度比紙鈔更容易讓人接受。
畢竟寶鈔的本質是紙,而金銀卻是貴重金屬。
想明白這點,朱見深既是欽佩李青的前瞻性,又是感動李青的付出。
原來李青並未享受生活,而是開啟了新一輪的奮鬥,更為艱苦的奮鬥。
他都六十好幾的人了朱見深嘆了口氣,眼眶有些濕潤。
「先生,你別再奔波了,朕讓其他人」
「不行。」李青打斷他,「日本名義上是大明的藩屬國,朝廷干涉其內政,會造成其他藩屬國的嚴重恐慌,這萬不可取。」
朱見深長嘆:「可你這身子骨唉,朕是怕你客死他鄉,無法落葉歸根啊。」
李青對大明的貢獻這麼大,朱見深不想辜負他。
「你能有這個心,我就很欣慰了。」李青笑着說。
朱見深:「」
這話,就跟長輩說教不成器晚輩的語境一樣。
「去多久了?」朱見深問。
「沒多久,不過半年而已。」
朱見深見他酒杯空了,提壺斟酒,「進展如何?」
「還可以,已經割據一方,有了千餘武裝。」李青舉杯就唇,一飲而盡,「這次回去後,我準備干一票大的。」
朱見深有些無語,又有十二分的敬佩。
這看似吹牛的話,到了李青這兒,卻很容易實現,有能力的人,到哪兒都能做出一番大事業。
不過,他更不舍李青離開了。
「先生,要不你還是留下吧,朕想其他辦法。」朱見深說。
李青敲了敲桌子,「斟酒。」
「」朱見深又給他斟了一杯,「少喝點兒。」
「我身體好着呢。」李青又是一口悶,感慨道:「還是大明的酒好喝。」
朱見深悶悶道:「好喝你還往外跑。」
李青皺眉:「你咋跟個小媳婦兒似的?」
「你」朱見深震怒,「李青!」
「咋?」
「你,你不要太過分了!」
李青無語:「離了我你又不是過不下去呃,我咋也跟你學上了。」
他搖頭失笑,換了個語境:「皇上英明神武,我在不在朝你都玩得轉,自然要利益最大化。」
「這次回來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頂多五六日。」
朱見深眉頭一擰:「有必要這麼急嗎?」
「那邊剛站穩腳跟,我不能在這兒久留。」李青道,「要不是回來跟你說這事兒,我現在應該都跟人幹上了。」
朱見深:「」
「這段時間常來宮裏,陪朕聊聊。」
「成。」李青答應的乾脆。
朱見深臉色這才緩和,哼道:「這還差不多。」
「對了,朕又有兒子了。」
你有兒子,關我屁事李青呵呵:「恭喜。」
「你這態度朕很不喜歡。」
李青無奈:「那要不,我給你包個紅包?」
「你天地君親師,天地君親師懂不懂?」朱見深對李青哪哪都滿意,就是看不慣他這態度,「你有把朕當君嗎?」
「服了都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李青沒好氣道,「我已經很累了,別無理取鬧行不行?」
「朕無理取鬧?」
「這畫風不對。」李青忙道,「咱還是換個話題吧。」
「你換!」
「西廠廠督太年輕了,你怎麼用一個毛頭小子呢?」
朱見深訝然道:「這你都知道?」
「我見過他了。」李青道,「這次我在福..建登岸,恰巧遇到他辦案。」
「這樣啊」朱見深恍然,解釋道:「汪直這人年紀不大,卻有股子狠勁兒,朕就看中他這點。」
接着,他問:「辦的誰啊?」
「楊榮!」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