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歸來,師父在車上默默不語。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我接到何總電話。他說被市領導邀去了,要晚一些過來。
我轉告師父,他沒說話。
回到客廳,我忙泡了一杯熱茶,輕聲道:「您疲勞了,休息一下吧。」
他搖搖頭,冷凝着臉:
「山紅,為師平素不曾被人嗆過,今日被他寬勝暗中嗆了一回。心裏不太舒服。」
我寬慰他:「論道行,您比他強十倍。他開口就同濟大學,閉口高科技,純是一派胡弄。」
師父臉一沉:「同濟建築系是全國一流的,建築學中有風水學,不能說他不學無術,他確是有學有術。
其次,這個電腦圖比肉眼強十倍,比如,我平時觀察,並不見得對面的萬貴商場有一尖角對着悠然居二樓的窗子,今天,在他的電腦上一瞟,十分清楚。」
我想,師父也認成寬勝的說法了?
師父說:「你馬上去買一圓鏡來。」
一會兒,我就買了鏡子回來。師父帶我到二樓,指點角度把鏡子安好。
坐了好一會兒,師父恢復神色:「你高中畢業?」
我點點頭。
他盯着我:「你留心一下,如果有衛星看地形之類的培訓班,師父願意送你去學,你學會了,回來教我。」
「我教您?」
「對啊,教學之道,互教互幫。為學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教我有何不可?
世界滔滔,變化無窮。我等師徒,如果因循守舊,不思變革,也許哪一天就被這時代拋棄了。」
我心中一震:「師父有如此遠見,徒弟震撼不已,就算我高中畢業,我也要把寬勝那東西弄通。」
我當即給冬子打了電話,問了這方面的情況。
冬子覺得這太簡單了:「機會多的是,北京上海杭州,各種培訓班,想學什麼都行。我幫你百度一下。」
不過兩分鐘,冬子在微信中發給我五條培訓信息。我一一讀給師父聽。師父開臉一笑:「選杭州的這個班吧。過了年你就去。」
兩人正說着,進來一年輕小伙。看上去像大學生。這種比較容易的對象,師父就交給我,起身去鄰居家坐坐。
「朋友,測字?」
他憨憨一笑:「除了測字,可以出主意嗎?」
「可以,就某件事情給你一個參考,是不是這層意思?」
他點點頭,詳細說了自己的情況:
他是一個要明年夏天才畢業的師範生。祖宗三代務農,所有親戚中沒一個吃公家飯的——說白了,沒有半點關係。關係不強的人都分在鄉下去,何況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他來問問主意,有什麼辦法可以留在城裏。
這已超過了我測字的範圍。
他看見我半天沒有做聲,漲紅着臉說道:「我以前的幾個師兄也是沒點關係,分在鄉下,結果工作五六年了,調不回城裏,現在就在鄉里生根了。
我觀察了來人的面相,按師父教的,此人屬於富貴之相,但須得遇上貴人提攜。決定幫他一把。
這種方法叫「養」。凡是日後能夠用得着的,現在就開始幫。
我眉毛一挑:「你叫什麼名字?」
「井柏森。」
「你爺爺或者父親很有學問。」
他一聽,聲音清脆地答道:「我爺爺以前是教書的,我知道,你說是的是我名字,出自杜甫的詩句。」
我點點頭,開腔道:「我教你一招,這招叫劍走偏鋒。」
他望着我,等我說下去。
我做了一個推門的手勢:「明年畢業分配時,你直闖教育局長辦公室。」
他瞪着眼睛:「我?」
我點點頭,詳細給他介紹了招數。
要他闖進去,先自我介紹,然後提出要求,說自己願意到全市最偏僻,最艱苦,最窮,交通最差的村子去教書,因為那裏很少有人願意去,也因為我是農村出身的
井柏森張大着嘴,擔憂地問:「萬一分到那兒就是一輩子呢?」
我哈哈大笑:「朋友,你怎麼這麼幼稚?局長一定會馬上掏筆,記下你的名字,然後在大會小會講你的勵志故事,把你樹為典型。」
「是嗎?」小伙子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我反問道:「不是嗎?局長要政績,教育系統要典型,你的行動,就是局長上升的階梯。過不了三年,你就會調回城裏,甚至是調到局機關。」
「萬一不是你預想的這種情況呢?比如局長過兩年就調走了,新局長不理舊事。」
看來,現在的大學生也不是好蒙的,他們比我還現實。
絕不能輸給他,於是,我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也有辦法,你想的是過大城市白領生活,我理解。萬一,局長表揚你幾句,放你到偏僻山村就不管了。同樣,你過三年也要出村莊的。」
他心急地問道:「為什麼?」
我爽朗一笑:「你分到的那地方,山高,路遠,甚至沒有電燈,學生也不多,村里人也沒幾個和你說得上話的,你每天除了教點書,就是朝霞與伴,落日映影,夜間青燈,顧影自憐,是嗎?」
他愁眉不展,點點頭。
我鼓勵他:「越恐怖越寂寞越好。這時,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晨起背單詞,入夜讀文章,三年呀三年,你把英語讀得跟你講方言一樣純熟,你把考題做得跟喝米湯一樣容易,你還考不上研究生,誰考得上?」
小伙子一拍大腿,眉開眼笑:
「哥哥,你真會說,而且說得很實在。把兩種方向都給我指明了。」
我給他分析:「第一種,叫借力打力。並不卑鄙,如果每年都有像你一樣,主動要求到最艱苦的地方去教書的,那麼,你走了,有人接替,而且是高高興興接捧。局長把你調回城,也是為了讓樂於奉獻的人得到應有的回報。
第二種情況,比如局長並無遠見,表揚你幾句,丟你到山村就不管了。或者換了局長,對前任局長喜歡的人故意踩,那就讓你失算了。
但任何事情,禍福相倚,你既然求諸於人不成,就求諸於已。我建議你攻法律金融方面的考研,就算連研也考不上。三年苦讀,你已練得一身本事,辭職走天下,也不怕找不到好工作。」
小伙子站起來,朝我鞠躬:「沒有人能這樣指點我。太謝謝您了。」
我突然生出一種預感,問道:「你家住在西城區?」
他有些吃驚:「我是哪兒的,你都」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
我興奮起來,在西城區也慢慢有市場了,正想着,忽聽見他問道:
「這個要收多少錢?」
我擺擺手,表示免了。和他加了微信。
井柏森千恩萬謝走了。
師父從外面回來,問:測個什麼字?
我把剛才一番對話說給他聽。
他摸着下巴的一抹白須:「化解苦人之心,善莫大焉。」
這時,院外車子鳴了一聲喇叭。師父起身道:「何總來了。」我倆一起迎出院門。
何總來悠然居,到底是為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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