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軟糯清甜的小奶音從身後傳來。
在聞煜回頭剎那,頭頂烈日灼灼,迎面而來的明亮日光,模糊他的眼睛。
光影迷離,也讓不遠處朝他跑來的小身影跟着虛幻不真實起來
「寶貝!」
巨大惶恐攥住聞煜的心臟。
他迫切地蹲下、張開雙臂,想要接住女兒。
但是,當女兒的小小身影撞進懷裏,卻絲毫沒能帶來實感和溫度。
反倒如一道脆弱如玻璃的幻影。
嘩啦一聲。
幻影寸寸碎裂,懷中餘留空寂。
聞煜慌極了,汗出如漿,渾身發抖,下意識去看身邊妻子
可身邊哪裏有人?
他的世界空蕩如荒原。
原以為會永遠在他身旁的她,早就消失了蹤影。
和女兒一起。
「雲苓!」
承受撕心裂肺痛楚的聞煜,用力掙扎着。
最後終於從夢魘里清醒過來!
「嗬——呼——」
他猛烈喘着氣,胸膛跟着起伏,幽冷黑眸掃過周遭環境,才發現自己身在家中書房的沙發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身上襯衣幾乎被汗水濕透,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般,精神疲乏得厲害。
不過,聞煜很快調整好呼吸和狀態。
因為他想起,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
「餵?」
聞煜接起內線電話,聲音沙啞且低沉。
電話那頭是家中管家:
「先生,客人到了。」
他深吸了口氣,囑咐道:
「把客人安排在會客廳,我十分鐘後過來。」
「好的。」
掛斷電話後,聞煜以最快速度上樓換了身衣服。
等他步伐匆匆趕到會客廳,時間剛好過去十分鐘,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正要推門而入,走廊那端傳來一聲:
「父親。」
聞煜回了頭。
便看到許久未見的大兒子初硯,正朝他慢慢走過來。
走廊黯淡的燈光,如山嶽陰影壓在初硯的肩膀上,隱約露出他嶙峋冷傲的骨相輪廓,周身寒意與他這個父親像了七分。
聞煜眸光暗了暗,不過面上看不出半點端倪。
「你怎麼來了?」
急着去見人的聞煜,語氣實在算不上友善,越發像是不耐煩。
初硯不為所動。
好像對父親的冷淡疏離,早已經習慣。
「兒子來見父親,很奇怪麼?」
初硯開口,略帶冷嘲。
父子之間,已成針鋒相對之勢。
聞煜蹙了蹙眉,想要說點什麼。
但初硯先於他開口:
「聽說父親有貴客來訪?不知道是哪位叔伯,我認不認識。」
說着,初硯大有越過聞煜往會客廳里去的架勢!
聞煜面色微變。
他迅速挪動腳步,擋住初硯的去路。
雖一字未說,但聞煜這個父親的拒絕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對此,初硯似乎並不意外。
隻眼神譏諷地看了眼會客廳的大門,輕嗤帶笑,眼底儘是寒意森森。
「不知道父親還記不記得,你有個小兒子聞池?」
「聞池出事了。」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聞煜已經從大兒子的態度里猜出一二。
初硯輕笑起來。
「沒什麼事。畢竟聞池是我的弟弟,我會對他負責。倒是父親」
初硯格外咬重負責二字。
隨即涼薄的視線在周遭掃過,最終停留在會客廳大門,
「希望父親能一直在這裏,富貴綿長,稱心如意。」
說完。
他留下一句「祝您玩得開心」,轉身,揚長而去。
聞煜眉心緊鎖,總覺得大兒子的神情語態格外的陰陽怪氣。
玩得開心玩什麼?
聞煜對此無法理解,眉間已經壓出重重一道刻痕,愈發顯得冷峻凌冽。
但他沒有繼續深思。
畢竟,和兒女們交流失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聞煜自問不是個擅長與人打交道的性格,就連親生兒女,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樣相處。
要是雲苓還在,她恐怕
聞煜神情一凜,沒再繼續想下去。
怕無邊孤寂吞沒他的靈魂,等夜晚又是夢魘不斷。
他整理了情緒,推門而入:
「岑師傅,抱歉讓你久等了。」
坐在會客廳沙發上的岑師傅岑廣安,不以為意地笑笑,抬手捋了捋鬍鬚。
「哪裏的話。倒是我家徒孫惹出來的麻煩,多虧聞先生幫忙處理。」
聞煜默了默。
換作旁人,他壓根兒懶得在意對方的看法。
可是岑師傅不同,聞煜有求於他。
聽聞這位麻衣神相是性情中人,最重恩義,厭惡下作手段。
聞煜怕惹得岑師傅厭煩,沒敢隱瞞,便誠懇道:
「岑師傅徒孫一事,其實另有隱情」
岑師傅抬手阻止了聞煜接下來的話。
他摸着鬍鬚,老神在在道:
「那小子的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他自己心術不正,先踏進了他人陷阱,聞先生不過是順勢而為,不能說是算計。」
「終歸是我以令徒孫為餌,逼得岑師傅上門。」
「哈哈哈!若不是我主動想上門,沒人可以強迫我!」
岑師傅一邊爽朗大笑,一邊觀察着聞煜——
比起九年前,這位聞先生給人感覺越發的冷寂蕭瑟。
若說先前的聞煜,會笑會怒,會有人類的情緒;
那麼現在的他就是一個冷冰冰的黑洞,不僅吞沒溫度,連喜怒哀樂也一併湮滅。
世事難兩全啊!
「聞先生想問的,還是那件事吧?」
聞煜不假思索點頭:
「這是我唯一所求!」
岑師傅並未留情,直白且殘忍地說:
「那你應該記得,九年前我便為你的妻女推演過命盤——你妻子命數混亂如麻,算不出來,但你那未出世的女兒,則是切切實實的夭折之相!當時你不願意接受,求我再算一次,而我重推了三次、四次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結果!」
九年前,聞煜人生遭遇變故——
未出世的女兒夭折腹中,妻子不願意接受事實,說是有辦法救女兒,隨後失蹤,不見人影。
他找人快找瘋了,能用上的力量全部用上,依然一無所獲。
周圍人都說妻子凶多吉少,他卻不信。
從不求神拜佛的他,經友人介紹,找到了麻衣神相岑廣安。
可惜岑廣安沒有給他希望,反而給了他重重的一擊!
歲歲歪頭:爸爸在哪兒?
聞煜:爸爸在那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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