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家鎮
一座有着兩百餘戶人家的鎮子。
此處位於玄慧山正南方向的兩千里之外,距最近的仙門也有千里之遠,乃是一處民風淳樸,風景秀美,且又偏僻的所在。
鎮子裏有家三元客棧。客棧內住了十多個外地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行事低調、舉止神秘。
不用多想,這便是來自雲川仙門的一群弟子。
墨筱帶着眾人離開飛羽莊,本想在大山之中休整,卻因諸多不便,而且消息閉塞,於是選擇了這座小鎮當作閉關療傷之地。而閉關之前,她派出梁喬、姜蒲先行前往朱雀門所在的天鳴山,一是打探虛實,接應同門的到來,再一個與仙門傳信,稟報焦虞的死訊以及此行的動向。
如此這般,於野跟隨同門在三元客棧住了下來。
客棧沒有奢華的酒樓與精美的擺設,處處透着山野村鎮的簡樸。僅有的十多間客房,被仙門弟子佔據了大半。
於野的客房位於院子的西頭,一間兩丈大小的石屋子。入住之後,他便封了房門,吐納調息之餘,琢磨着面前的兩件東西。
人**皮面具,或狐皮面具,來自褚元。
此前殺了褚元,眾目睽睽之下,他沒有撿取遺物,卻將這張面具留了下來。
飛羽莊的姬陽應該精通易容之術,據他所說,面具為靈狐之皮煉製的法器,不僅能夠遮掩相貌,若是藉助易容術,兼有迷惑與幻化之能。而他贈送的玉簡之中,便有一段易容術的口訣。此外,還有一篇《符籙輯要》,記載着離火符、降龍符、土遁符、御風符、金甲符以及劍符的煉製之法。
而研修一個破甲符尚且耗時日久,他着實沒有工夫研修更多的符籙。
不過,易容術卻讓他生出了濃厚的興趣。
現有一張狐皮面具,再加上一套易容術,足以改頭換面,關鍵時刻或有大用
十日後。
於野跳下床榻,走到一旁的木桌前。
桌子上擺放着油燈水罐等物,還有一個鏽跡斑斑的銅鏡。
於野低下頭,銅鏡中映出一張面孔。
他抬手輕輕一揮,年輕的面孔頓時變成中年人的相貌。隨着他默念了幾句口訣,中年人又變成了一位老者,便是斑白的鬚髮與臉上的皺紋也真假難辨。而不過轉眼之間,銅鏡之中的他已恢復了真容,並露齒微微一笑,很是得意的樣子。
易容術不難修煉,難的是狐面百變。
而來到客棧之後,便沒有出過門,也不知外邊的狀況,且去透口氣溜達溜達。
於野撤去禁制,打開了房門。
已是四月的下旬,天上的日頭有些刺眼,院子裏也略顯燥熱,門廊與樹蔭下倒是一片清涼。
於野在門廊下閒逛。
相鄰的客房,有的房門大開,可見尋常客人的身影,有的房門關閉,並籠罩着禁制,顯然是墨筱與弟子們的住處。
墨筱師叔應該在閉關之中。
於野走過門廊,穿過院子。
院外便是街道,許是午後時分,見不到幾個人影,鋪子裏的掌柜、夥計也顯得沒精打采。
於野站在街上,無處可去,恰見街角伸出一面旗幡,上面繡着一個「酒」字。
酒肆?
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於野奔着酒肆走去。而剛剛轉過街角,迎面走來兩人,一個是朴仝,一個是塵起。
「於師弟?」
朴仝面帶笑容。
「朴師兄!」
於野拱了拱手。
「獨自外出,有何貴幹?」
「找個地方,打打牙祭。」
「這家鋪子酒肉鮮美,你不妨品嘗一二!」
「一同暢飲幾杯?」
「哈哈,我與塵起師弟已吃飽喝足,你一人慢慢享用便是!」
朴仝大笑着告辭離去。
塵起也賠着笑臉,裝模作樣的擺了擺手。
於野看着朴仝的背影,又看向塵起,轉而繞過街角,眼前出現一家酒肆。
酒肆的掌柜是個中年漢子,滿臉油光,圍着圍裙,正在收拾着桌上的殘羹杯盞。他見到客人登門,忙擦了擦手,道:「仙長,是否來一壇老酒、五斤羊肉?」
「咦,掌柜的認得本人?」
於野有點好奇。
掌柜的笑道:「小哥與方才兩位仙長的裝扮相仿,又是外地口音,我想自然不差,呵呵!」
於野看了看身上的道袍,扯過凳子坐下。
「一眼識出修仙之人,掌柜的好眼力啊!」
「若非兩位仙長說起仙門之事,在下又如何知曉」
「鎮子上常有修仙者來往?」
「倒也罕見」
掌柜的忙碌起來,轉瞬端來一盆羊肉、一碗肉湯,又送來一壇酒,並斟了一碗酒。
「仙長,請慢用!」
於野嘗了口酒,味道還不錯,他挽起袖子,拿起竹筷夾起羊肉。
便於此時,有人說道:「再來一壇酒!」
竟是塵起去而復返,他走進酒肆,與掌柜的頷首示意,然後一撩衣擺坐在於野的面前,臉上露出假惺惺的笑容。
於野皺了皺眉頭,默默吞下羊肉。
掌柜的送來一壇酒,又添置了碗筷,便識趣的躲到一旁,唯恐冒犯兩位仙長。
塵起端起酒碗,道:「於師弟,為兄敬你一碗酒!」
於野置若罔聞,又夾起一塊肉塞入嘴裏。
酒水不錯,羊肉也夠鮮嫩,怎奈眼前之人大煞風景,着實有點掃興。
「呵呵!」
塵起也不介意,飲下碗中酒,笑道:「為人當有寬闊的胸襟與山海般的度量,方能成就大事!」
「啪!」
於野放下筷子,叱道:「你在教我做事?」
塵起卻理所當然道:「身為師兄教導師弟,也是同門應有之義!」
於野的兩眼一瞪,冷聲道:「你殺了溟夜,竟嫁禍於我」
「噓——」
塵起急忙舉手示意,傳音道:「我說你心胸狹窄,如何?我好意與你說話,你豈能動怒翻臉呢?」
「與我說話?」
於野恨恨點了點頭,也改為傳音道:「既然如此,你且如實說來,你為何殺害的溟夜,又為何嫁禍於我?」
塵起為自己斟了碗酒,帶着無奈的口吻說道:「你讓我除掉溟夜,豈能轉臉不認賬呢?」
「放屁!」於野怒道:「我何時讓你除掉溟夜?」
塵起端起酒碗呷了一口酒,好整以暇道:「蘭陵城,公子府。」
「哦?」
「溟夜斷定你我來自海外,並以此要挾,你告知白芷,她又轉告了我。我曾與你當面確認,並讓你不用擔心,只管討好墨筱師叔,難道你已忘了此事?」
「我何時讓你殺他,並嫁禍於我?」
於野並未忘記蘭陵城公子府的往事,當時提醒白芷,只是讓她防備溟夜,誰想塵起已暗起殺心,並將他於野也算計在內。
「呵呵,彼此又非三歲小兒,有些話何必說破,有些事你知、我知便可!」
塵起笑了笑,道:「溟夜知曉你我三人的來歷,早晚必成禍患。恰逢飛羽莊輪我值守,我便在晨間誘他外出,趁着他傷勢未愈,將他輕易殺之。而當時若非嫁禍於你,我難以擺脫嫌疑。你卻並未殺人,墨師叔自有分辨,且你深受長輩的青睞,想必不會受到懲處。如今你果然平安無事,也不再有人追究溟夜之死。」他說到此處,帶着蠱惑的口吻又道:「於師弟,以後若有不測,你我暗中聯手,將無往而不利也!」
「哼!」
於野哼了一聲,抓起酒罈子。
他知道塵起坑他、害他,卻因為抓不到塵起的把柄而不得不隱忍至今。也果不其然,塵起不僅準備了一套沒有破綻的說辭,而且將他變成了殺人的同夥而試圖加以籠絡掌控。
與塵起比拼心智,他依然略遜一籌。
於野倒了碗酒,一飲而盡。
他不再提起溟夜被殺一事,夾起一塊羊肉,邊吃邊說道:「你與朴師兄來往甚密,應該交情不錯吧!」
「我與你於野的交情也不錯!」
溟夜的回答滴水不漏。
於野端起肉湯喝了幾口,接着說道:「與你交情不錯的孤木子、溟夜均已身亡,下一個又該是誰呢?」
塵起詭秘一笑,道:「總不會是你於野吧?」
「即使我難免一死,也會死在你塵起之後!」
於野放下湯盆,打了個嗝。
「承你吉言,拭目以待!」
塵起很是不以為然。
「掌柜的,結賬!」
於野不再多說,丟下一塊銀子,起身出了酒肆。看着冷清的街道,他無心閒逛,奔着來路走去。
與塵起是冤家仇敵,也是故國的同伴,仙門的師兄弟,不得不朝夕相處,而彼此又爾虞我詐、相互提防,若是能將對方置於死地,想必誰都不會手下留情!
轉瞬來到客棧。
卻見客棧的門廊下站着幾位男女,竟是墨筱與冷塵、車菊、卞繼。
「小師弟,我四處找你呢,你去了何處呀?」
「吃酒去了!」
「哼,有了好處便忘了師兄,不仗義!」
冷塵抱怨之際,便聽車菊說道:「於師弟,師叔找你有事交代!」
墨筱微微頷首,轉身走入客房。
看她的神色如常,想必傷勢已經痊癒。莫非要動身啟程了,她有何交代?
於野猜測之際,回頭一瞥。
塵起已跟了過來,似笑非笑的傳音道:「於師弟,你已成了墨師叔的親信弟子,莫忘了你我生死相關、休戚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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