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國舅將信函收好,吩咐一聲:「回營。」
這時候是不可能攻城的,馮家大爺生死未卜,六州內的情形如何也不知曉,不管是誰前來,都要先摸一摸底細。
馮奉知就算再着急,也不會做出冒進的事來。
回到軍帳中,馮奉知拿下頭鍪,然後抽出了懷中的信函,旁邊的親信和幕僚不敢出聲,陪在一旁,靜等着馮奉知將信看完。
那封信上本就沒寫幾個字,馮奉知轉眼之間就看了好幾遍。
「老爺,」幕僚低聲道,「可有大公子的消息?」
馮奉知搖頭:「信上說,成海一早落入了吐蕃人之手,他們拿下了吐蕃人,卻沒有尋到成海的下落。」
這跟眼線送來的消息一樣。
幕僚低聲道:「敢問老爺,這信函是誰寫的?」
馮奉知將信函遞給幕僚:「您們比對一下字跡。」
幕僚立即明白過來,那是昌樂長公主寫的。既然昌樂長公主活着的消息傳入京城,馮奉知來的時候自然會有些準備,其中就包括尋找昌樂長公主曾留下的筆墨。
幕僚不敢怠慢,立即將信函壓在桌案上,然後俯身過去。兩個幕僚湊在一起,其中一個還擅長甄別筆法,兩個人來來回回、仔仔細細看了幾遍,然後對視一眼,都有了結果。
馮奉知看在眼裏道:「怎麼樣?可是一人所寫?」
幕僚上前道:「其實看着……略微有些差別,但也正是因為這個,才更像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人的字跡本就在變化中,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樣,只有某些細微的習慣不會變,比如哪筆習慣性的用力道,這些是做不得假的。
「真的是她?」馮奉知像是問兩個幕僚,又像是在問自己。
這就是結果?
他不想相信,可這些東西卻在他眼前,還有京中傳出的御史那邊的消息,姜瑋當年的種種作為,眼下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當年,他們瞞着所有人做了一件大事,就是將昌樂藏了起來,讓她活到至今。
馮奉知攥起了手。
原來馮家一直有這麼大的一個憂患,他們卻一無所知。
馮奉知深深吸一口氣。昌樂長公主忍了這麼多年,為何突然在這時候站了出來?是長公主自己的安排,還是背後有人在幫她?
六州之地,一眨眼的功夫就都丟了,朝廷的兵馬灰突突地被人攆出來,這都是長公主自己謀算的?
洮州之前出的那些事,從孫集被抓到碌曲守城,她又是怎麼做到的?不是說寨子的人不輕易走出來嗎?
馮奉知眉心一陣疼痛,有些事講的明白,但有些事卻又透着蹊蹺。
好像答案就在眼前,卻又隔着一層紗。
幕僚知曉馮奉知在想些什麼,他道:「難道真的是豫王與長公主聯手?」
最近各方安插的諜子都打聽出一個消息,豫王曾出現在階州。要麼是階州四處透風,要麼就是階州故意放出的消息。
現在看來前者更像。
因為階州的確防護不嚴,商賈們花些大價錢就能帶出貨物,城門那裏的守軍私底下還收受賄賂。
可就是這一點,又讓人覺得不像。
真的有豫王在,階州會如此?
當真是渾水一灘。
馮奉知又問:「那些商隊呢?可扣下了?」
這下輪到副將開口稟告:「扣下了兩支商隊,我們仔細檢查過,押送貨物的都是商隊自己的人,沒有六州的人跟着混出來,那些東西……也真就是六州的物產。」
說話間,副將安排人搬上來幾箱東西打開讓馮奉知查看。
一箱裏面大多是皮毛,還有些茶葉和藥材,另一箱裏面都是毛氈。
副將低聲道:「六州那邊的婦人都在做毛氈,這種毛氈能夠遮風擋雨,格外好用。還說這是遷民們做的,他們長途跋涉走過來,靠的就是這個。眼下這種毛氈在成州、利州這邊賣的極好。」
馮奉知冷聲道:「都是備着萬一逃命的時候用?」
副將臉色一變:「都是市井小民不懂得這些。」
毛氈倒不是就搬遷的時候有用,摸着格外的紮實,鋪、蓋做什麼不行?馮奉知氣的是兩州的風氣。
六州現在只有趙景雲和零散的武衛軍聚起來的兵馬,六州的百姓都好像沒想過這一仗他們會打輸,因此還將手裏的東西往外賣,相反有朝廷駐軍的成州和利州卻高價買這些物件兒。
這是生意嗎?這是在打他的臉。
馮奉知道:「六州的人是故意如此。」
副將想要說什麼,沒敢開口,他問過那些商賈,商賈們說,六州那邊有不少百姓做這些,尤其洮州最多,他們是真想要趁着農物沒下來之前,靠這個賺銀錢。當時商賈收貨物的時候,那些農戶可是連一文錢都不放過。
所以,會不會是國舅爺想太多了?
思量太多,容易將自己困進去,以後六州出來的消息,都不會輕易相信了。
果然,馮奉知道:「先不要向階州動手。」最好有人能幫他們探探虛實。
馮奉知話音剛落,守在門口的護衛走進來:「老爺,西邊來人了。」
西邊的人,八成是吐蕃派來的。
沒有開戰,兩邊明里暗裏派人走動本就尋常,更何況馮成海就是落入吐蕃之手。
馮奉知吩咐道:「將人帶過來。」
與階州那邊不一樣的是,吐蕃人主動帶來了馮成海的物件。他穿的長袍、荷包還有佩劍。
馮奉知穩住情緒,可是當看到佩劍上的印記時,手指還是略微有些發抖,這是成海的沒錯。
「國舅爺,」吐蕃的使臣道,「我家贊普說,一切都好商量。我家二王子若是能順利回到吐蕃,相信馮將軍也能安然無恙。」
話說的很明白,吐蕃人是想要馮奉知幫忙周旋,讓吐蕃二王子順利回到吐蕃王庭。
馮奉知面色陰沉:「見不到我兒,我如何能相信?這些衣物在混戰時就能得到,但過去了這麼久,人如何,我們都不知曉,我若是幫了你們,最後卻沒能讓我兒歸家,我豈非虧大了?」
吐蕃使臣再次行禮:「贊普說,您會答應的,您對面的人不是吐蕃,而是昌樂長公主,是豫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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