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白野好像啥都沒教。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但在無形之中,學生們都比較深刻的記下了唐代大詩人的生平,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
有些人開始琢磨出味來了。
吃完午飯到了下午,又開始給他們講其他歷史人物的故事。
比如歷史上的陳世美,其實是個清廉的好官,也是個好丈夫,只是因為得罪了人,才被故意醜化了。
比如鑿壁偷光的匡衡,最後卻變成了一位貪官。
比如王者里明世隱的歷史原型。
比如......
白野想到哪裏就講到哪裏,本來聽一個人喋喋不休的說一整天,是一件很沒意思的事情。
但偏偏他口才感染力太強,講的又是一些『震碎三觀』的反轉故事。
不管是學生還是直播間觀眾,都聽的如痴如醉。
第二天就這樣在講故事中度過去了。
等到了第三天,白野開始講正經的歷史人物。
首先講的就是『開局一個碗』的朱重八。
這次他就不是隨口講述了,而是從系統那裏獲得了『明朝那些事兒』的精修版本。
鋪墊的差不多了,這些學生都不再排斥他,甚至很願意聽他講故事。
到了這一步就行了。
精修是系統修的,原版大概一百五十萬字,經過系統的加工後,剩下九十萬字。
語言更簡潔,情節更跌宕。
當年明月這本書該怎麼評價?
到底是拿它當一本正統歷史來評判,還是當廁所讀物來踩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但就像當時面對『新文體』,正統視其為『野狐禪』時,也不得不承認『偏偏有一種魔力』。
這本書就是如此。
也是白野選擇的理由。
歷史歷史,過了這麼多年,真正留下來的難道就是真實的?
正統如太史公,也會寫『密室對話』這種橋段。
要是白野面對的是研究歷史的老學究,他不會拿這本書。
但他面對的是一群不喜歡讀書的『差生』,那用這本書就剛剛好。
因為這本書側重寫人。
是人就有喜怒哀樂,經歷就有跌宕起伏,更何況是在歷史上能留下姓名的大人物?
他要教這些十幾歲的孩子一個最樸素的事情——
沒有人是一帆風順的,眼前的困境並不是未來的困境。
歷史人物的一生,很催淚的。
你們就等着紅眼眶吧。
......
這一講就是三天。
教室里不知道有多少學生跟着講述,情緒上下左右像波浪一樣的起伏。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悲,有人喜。
到這裏,白野已經『浪費』了六天的時間,哪怕是最相信他的老觀眾,也覺得他這次打賭懸了——在這段時間裏,他跟項洪的賭約早就被爆出去了。
賭約是,一個星期之內,如果白野能讓這個班的差生,總分平均提升10分,那就算他贏。
反之則輸。
沒有賭注,或者說,賭注是名聲。
只有左九福在站在教室外冷笑,他想起了早兩天時,白野向他交代的話。
白野:「你偷偷的,把我跟項洪之間的賭約,告訴那55個學生。」
左九福:「不能暴露我們?」
白野:「當然不能暴露!」
左九福:「好,那要達到什麼效果?」
白野:「要讓這55個學生知道,我會輸,我輸了會很慘,非常之慘。」
左九福:「老闆,我不太懂。」
白野:「你可不一定不懂,行吧,既然你願意裝傻來捧我,我就說說。」
左九福:「老闆我是真的不懂,請您說!」
白野:「這55個學生,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學校,從來就沒有獲得過認同,現在我把認同給他們,他們就會回報我,很簡單的道理。」
左九福:「老闆你給過他們認同嗎?」
白野:「我願意守着他們,讓他們開開心心的放鬆七天,這就是認同。我明知道自己會輸,但還是願意教他們做人最重要的基本道理,這就是認同。我哪怕要輸,也不告訴他們,這更是認同。
我來這裏,就一直在告訴他們三件事:認同,認同,還是他媽的認同!」
左九福:「老闆大才!那魚水學院那些人,項洪他們,難道不懂?」
白野:「你以為他們不懂嗎?他們是不屑,不屑去想這麼簡單的套路,在這片區域,他們把自己當神,這些學生就是他們的子民。他們以為自己足夠了解自己的子民,並深信自己能夠控制他們。
阿福,人一旦給自己腳下築起高高的神壇,就意味着崩塌的開始。」
......
左九福回憶完這些,無聲的呸了一口。
玩戰術的心都髒!
......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打入教室。
把白野的身上鍍出一層金圈。
他不急不緩的說道:「這麼多天,我給你們講了很多故事,我看你們也很喜歡聽,但是時間不受我們的控制,明天我就要走了。」
55個學生一片沉默。
在這六天中,是他們過的最輕鬆的六天。
沒有做不完也不想做的作業,沒有想反抗也反抗不了的老師,沒有...
什麼都沒有,他們只需要聽台上那個人講故事。
他講的都很有趣,詼諧幽默,通俗易懂。
他們沉浸在那一段段故事裏,恍惚看到了那些歷史人物的一生,坎坎坷坷,顛沛流離,飢不果腹,矢志不渝。
最終化為七個字:關關難過關關過。
他們也知道,台上的這個人,打賭要輸了,恐怕會有一個很可怕的下場。
也是,在華夏,學生群體是最寶貴的一個群體之一,好像不管是誰說起來,都會覺得學業是一件人生大事。
他那麼聰明,各種故事信手拈來,連稿子都不用,腦子那麼好使,他會不知道嗎?
他知道的。
那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學生們心裏莫名的有了一個答案——他是為了我們。
都是智商正常的正常人,這些天白野之所以講那些故事,學生們難道會聽不懂背後的含義?
他們也知道的。
所以他們突然憤怒了起來。
少年人最是講義氣。
於燃站起來大聲說道:「老師!我會讓你贏的!」
其他學生也站了起來,異口同聲道:「老師,我們會讓你贏的!」
白野心裏陡然一松。
雖然耍了手段,但最終目的總歸是為了他們。
真心能換來真心,至少能換來少年人的真心。
這次,看來又是我贏。
直播間的觀眾愣住了。
一直胸有成竹的項洪愣住了。
更遠的地方,那個曾經攔着父母,不讓他們出門的青年,終於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
白野,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
「好,但在這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故事沒有跟你們講。」
白野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坐下,「這幾天我講了很多人物,王侯將相、販夫走卒、文人墨客...我講王朝的衰落與更替,講千秋霸業和萬古流芳...
這麼多人,你們知道我最喜歡的是誰嗎?」
學生們搖頭。
好像這些天,他都是一個說書人,一直沒有表達過自己真正的看法。
白野笑道:「我最喜歡一個叫徐宏祖的人。」
於燃問道:「老師,徐宏祖是誰?怎麼沒聽你講過?」
白野說道:「因為我想留在最後講,也是給我們的這些天一個收尾。」
學生們坐直了身體,認真了起來。
他們知道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白老師這麼聰明,他喜歡的人該有多厲害?
得認真聽。
白野說道:「徐宏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在他們那個年代,考功名的考功名,忙生活的忙生活,只有他不一樣,你們猜他在做什麼?
他在遊歷四方。
說徐宏祖你們肯定不知道,但我說徐霞客,你們估計聽過。」
徐霞客?
有些學生知道了,徐霞客遊記嘛!
「徐霞客是個有趣的怪人,他一輩子沒考功名,沒成家立業,沒按照任何正常人該有的人生那樣,跟着大潮走。
他二十歲離開家,遊歷天下二十多年,全國十三省他走了一個遍,在遊歷的過程中,他曾三次遭遇強盜,被劫去財物,身負刀傷,還由於走進大山,無法找到出路,數次斷糧,幾乎餓死。
一直到五十四歲時,因為長年累月的勞累,一病不起,最後去世。」
白野站起身,緩緩說着。
「我以前剛剛知道這個人的時候,很不理解他,為什麼呢?一輩子過成那副吊樣?根本連一天的享受日子都沒有過過,甚至因為旅行而得病。
直到我找到他臨終前說的話——
張騫鑿空,未睹崑崙;唐玄奘、元耶律楚材銜人主之命,乃得西遊。吾以老布衣,孤筇雙屨,窮河沙,上崑崙,歷西域,題名絕國,與三人而為四,死不恨矣。
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是,西漢張騫開闢道路,未見崑崙山。唐朝玄奘、元朝耶律楚材奉皇上的使命,才有機會西遊。
我不過是一個平頭老百姓,沒有受皇命,只有一根竹杖一雙鞋,憑藉自己,直到黃河、沙漠地帶,登上崑崙山區,走過西域,留名很遠的國家,與前面三人合而為四,即使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夕陽下,白野笑的很溫和。
「這就是我最後要告訴你們的一件事,人這一輩子究竟應該怎麼度過這一生?都在這個故事裏。」
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一句話:
成功只有一種——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過人生。
「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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