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蜜的這一句分手,說成是長久以來心底的不安一點點積壓最後爆發的氣話,也不為過,但讓她心寒的是,肖逸很快就給她回了一句:
&
這輕薄的一個字如同一把鐵錘,將沈蜜心底那正在慢慢升起的後悔和歉疚狠狠地鑿實。
沈蜜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的車,怎麼進的門,渾渾噩噩的到了晚上,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窩在床上十幾個小時了。
她披頭散髮的進了廚房,找了個番茄,打了兩個雞蛋,竟然都忘記了洗菜,直接把番茄切成了月牙形,放在了沒有放油的鍋里炒。
屋漏偏逢連夜雨,廚房裏的燈忽閃了兩下,突然就不亮了。
要是肖逸在,一定會幫她換燈泡的。
肖逸…
沈蜜猛地一驚,接着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狠狠的扔下鍋鏟,什麼也沒吃就進了客廳。
電視機一開,屋子裏就更顯得冷清了,衛視正在演一部愛情劇,男主角萬年冰山臉,女主角小白花痴倒追,沈蜜看着就來氣,換了台。
音樂台在放梁靜茹的歌,恰好是梁靜茹的那首《愛久見人心》,沈蜜忽然想起他為了她辭掉工作的那天,騎着電動車載她去送外賣的場景。
他靠在車子旁,靜靜的看着她,她提着食盒上樓,回頭看着他笑,那天陽光很好,旁邊的商店唱的就是這首歌:
我冷漠是不想被看出太容易被感動觸及
我比較喜歡現在的自己不太想回到過去
我常常為我們之間忽遠忽近的關係擔心或委屈
別人只一句話就刺痛心裏每一根神經
你的孤單是座城堡讓人景仰卻處處防疫
你的溫柔那麼緩慢小心翼翼脆弱又安靜
也許我們都意會到這次面對的幸福是真的來臨
因為太珍惜所以才猶豫忘了先把彼此抱緊
…
這首歌的每一句,都仿佛一雙溫柔的手,撫摸在她的心尖上,黑暗中,沈蜜坐在那裏,電視機的光線照亮了她的半張臉,眼眶裏的晶瑩反映着熒幕光亮不停的閃動着。
沈蜜終於忍不住那股強烈的難過的情緒,把頭埋在膝蓋上,傷心的痛哭起來。
…
沈蜜不是那種一分手就在朋友圈曬哭腫的眼睛自拍、在微博里轉發心靈雞湯的那種姑娘,同樣的肖逸也不是,所以他們倆的分手,如同被太陽蒸發的水汽,靜悄悄的,一時間也沒被朋友們察覺。
直到一個星期後,婷婷突然上樓來敲她的門。
&去…你這是住豬窩呢?」
婷婷一開門,就對沈蜜混亂的房間嘆為觀止。
沈蜜忙了一天剛回家,一身的香汗,將她放進門,就又穿着內衣內褲泡進了浴室,拉上了拉門。
&為一個女人,房間這麼亂,你好意思嗎?」婷婷替她拿起搭在沙發上的裙子,丟進了髒衣籃里。
&辦法啊!太累了!我乾的活簡直是中國最底層勞動人民的活兒!哪有時間收拾房間啊!像你呢?公務員,朝九晚五的多安穩!」沈蜜一邊沖澡一邊說。
&抱怨社會啊,公務員又沒惹你,誰讓你不好好學習。少壯不努力,老大送快遞。」
婷婷幫她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屋子,歸置完畢以後,她走到浴室前,敲了敲日式拉門,說:「喂,你跟肖逸鬧彆扭啦?」
沈蜜那邊沒有動靜,婷婷索性就拉開了拉門。
沈蜜尖叫一聲胡亂的捂住重要部位,最後兩隻手不夠用,乾脆直接擋臉:「關門呀!你這個變>
婷婷嚴肅的站在那裏看着她,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吧,」沈蜜不裝了,繼續在她的目光下洗澡,故作瀟灑的說:「不是鬧彆扭,是分了。」
&了?」婷婷驚訝地看着她。
幾秒後,婷婷又恢復了平日裏的一派精明的樣子,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睛,說:「怪不得,今天他來報到的時候,一直沉着臉。」
沈蜜瞬間就想像到了肖逸沉着臉的樣子,她簡直再熟悉不過了。
&你關心你的改造對象,是你的工作,來跟我說做什麼,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婷婷把拉門拉上,冷着臉到廚房把水箱的熱度調大,就聽見浴室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哀嚎聲:
&婷婷你混蛋!你想燙死我呀!」
&說,到底是因為什麼?」
&短訊不回打電話不接冷暴力對我ml不帶套我跟他說分手給我回了一個『好』!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過分了!分!不能慣着他!什麼啊!」
&這麼激動幹嘛…真是的…快幫我把水溫調回來!」
…
愛情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相愛的時候是世間最親密,分開的時候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不知道是怎樣一種強大的力量,在愛過的情人間設定一條線,從此我是我,你是你,像彼此背對的正負極。
分手後的一周里,沈蜜努力將自己的經歷投入到工作當中,卻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遍一遍的看着他的微信頭像,看他那一直都沒有更新的朋友圈,看他們唯一一張,只有她的臉和他的肩膀的合影。
為什麼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多照幾張照片呢?沈蜜想,大概是上天憐憫她,不想讓她失戀的時候有更多催淚的東西留下。
把手機放到地上,沈蜜打開電腦,開始做瑜伽。
北子的電話打開,沈蜜一是怕他問和肖逸的事而是怕和楊予曦有關,於是就沒有接。
沒過多久,北子的微信就發了過來,笑嘻嘻的像個狼外婆:「蜜蜜妹子,沒睡呢?怎麼不接哥的電話呢?」
第二條又發過來:「你倆的事組織上已經有所察覺了!雖然肖逸的嘴比那死蚌殼還硬,我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但是哥知道,肯定怨他!怨他!」
沈蜜不回他於心不忍,就說:「北子哥,誰也不怨,就是我倆性格不合。你別擔心了,我沒事兒,以後還是好朋友。」
&妹妹,別這麼說,萬事都有商量的餘地嘛!」
正在這時,醫生杜銳的電話打了過來。
沈蜜的眉頭微微一皺,本想不接,可是這個杜銳跟她並沒有和北子那麼熟,畢竟平時三哥三哥的叫着,不接也不太禮貌,沈蜜就硬着頭皮按下了接聽鍵。
&蜜?沒睡呢?」
&正準備睡呢…」
&甲長出來沒有啊?」
&經長出來五分之四了。」
&就好,那就好,我看你朋友圈,最近的小生意做得不錯啊?」
&挺好的,嫂子和寶寶不也挺好的嗎?」
&好都好。」
沈蜜停頓了一下,等他說正題。
&個…你跟老四啊…你們倆…怎麼搞的啊…我是想說啊…」
杜銳支支吾吾的說到了一半,突然被人把電話給搶了過來。
沈蜜聽見了劉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抱怨道。
&你說個話這個費勁!去去去!上一邊兒去!」
劉白是東北人,急性子,這就把電話奪了過來,電話放到耳邊的時候,又變成了一席標準的普通話。
&好啊,我是劉白,我們見過的。」他大概是做慣了領導,一開口,沈蜜就有種在給她開會的感覺。
&二哥…我記得。」沈蜜滿臉黑線,攥着電話,像個犯錯誤的小學生。
&個肖逸跟你的事啊,我和老三聽到了那麼一嘴,啊,你們倆處得好好的,也是往結婚上打算的,怎麼說分手就分手啊?二哥給你陪個不是,那小子就是那驢脾氣,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沈蜜乾笑着說:「二哥,您不用給我道歉,我跟肖逸是和平分手,誰也不怨,我們倆性格不合適。」
&別這麼說,我看就挺合適!」劉白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便開玩笑說:「你看,我們等到花都快謝了,才難得看到他對一個姑娘這麼上心。我是一直希望他考上研究生的,好重操舊業,這回完了,就他現在吊兒郎當的狀態,再聰明也不行啊!」
旁邊的杜銳又補了一句:「對對對,這孩子太反常了,今天非要來你劉白哥這個老光棍家打掃衛生!這狀態太奇怪了!」
&去去!」劉白說:「主要是老四天天跟北子喝酒,也不學習了,你說這不是耽誤事兒嗎?眼看着就要考試了!」
沈蜜的心慢慢沉下來,她聽到劉白這樣講,也不禁為他着急。
然而沈蜜卻還是沒有表態。
&我相信他這麼大人了,一定會為自己的前途負責的。」
…
掛斷了電話,沈蜜的一顆心就像是長了草一樣。
她的瑜伽也練不下去了,直接關燈上了床強行入睡,卻怎麼睡都睡不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八點躺下,十一點了還是沒有睡着,她翻了個身繼續睡,黑暗之中,就聽見一個沉悶的撞擊聲,不大不小,是她家的防盜門發出的。
沈蜜坐起來,支起耳朵靜靜的聽,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沈蜜本就失眠心煩,覺得可能是自己昏昏沉沉的,聽錯了,就重新躺下。
一分鐘…
兩分鐘…
十分鐘…
她還是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突然坐了起來,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掀開被子下了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