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長鳴,而葬禮卻還在繼續。
愣愣的站在一眾低頭默哀的人群當中,路明非突然間感覺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他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悲傷的氛圍,大概是受周邊的情緒感染,這讓他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變得糟糕了起來。
哀傷?他有什麼好哀傷的,自己有錢有顏有財有勢,有什麼好值得哀傷的事?
人群中傳來了女孩的哭泣聲,大概這位死去的少女對於他們而言真的很重要,可他除了那麼一絲受環境帶起的哀傷之外,卻沒什麼感覺,畢竟沒人會為素不相識的人悲傷,他沒那麼高的同理心。
轉頭看了眼旁邊低頭默哀的小惡魔,路明非悄悄的朝着身後教堂的大門那邊退了過去,他已經不想繼續的呆在這裏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應該是和芬格爾一起在食堂里喝酒聊天吹牛,而不是被路鳴澤拉來參加這個莫名其妙的葬禮。
反正他們就是最後到的,只要他小心一點,退出教堂的時候靜悄悄的,沒人會發現他這個小動作,也沒有人會去在意他。
人其實就是這樣,同一個人,對某些人來說差不多是世界的全部了,但是對另一些人來說,是死是活都沒關係,頂多就是在口中道句可惜。
可不知怎麼回事,在退出教堂的時候,他突然間被絆了一跤,好在身為S級的身手還在,他敏銳的一個翻身便順利的穩住了身形,沒有鬧出什麼太大的動靜。
只不過就在他拍了拍手轉身打算打道回府不繼續奉陪了的時候,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卻讓他傻在了那裏。
教堂之外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卡塞爾學院,而是一片蜿蜒曲折的群山,在這群山之間,數以萬計的巨大龍類圍繞着這座教堂匍匐在了那裏,天空下着暗色的雪,場面莊嚴而又肅穆,還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悲傷。
——這是群龍共赴的葬禮!!
愣愣的看着眼前群龍弔唁的景象,路明非站在教堂門口那裏發起了呆。
他早該想到的,哪有什麼少女能夠活一萬多歲?就算是再強大的混血種,也沒有那麼漫長的壽命,能夠活那麼久的,唯有龍族。
但是到底是什麼尊貴的龍類死去,會有這麼多龍族前來弔唁?
看那些龍類虔誠匍匐的表情和姿態,就仿佛像是它們正在膜拜祭奠它們那至高無上的君王!!
就在路明非愣神間,身後教堂內的管風琴突然變了調子,人們手拉着手唱起了歌,祈願逝者靈魂的安息。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被路鳴澤拉進了教堂。
「哥哥,排好隊,等會就該你上去獻花了。」
「獻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努力的壓低了聲音,路明非小聲的說了起來。
「什麼老朋友的葬禮,分明是你為一位龍族的君王舉辦的葬禮吧?我可是S級別的屠龍者,屠龍者為一位龍族去獻花?就算是玩笑,也不帶這麼開的吧!?這種事要是傳出去,你叫我以後怎麼混!?人類叛徒好嗎!!」
「看來你果然全部都忘了。」
在盯着他看了會,微微的搖了搖頭,小惡魔突然間輕輕的嘆了口氣。
「算了,既然哥哥你不想上去獻花的話,那你就不去吧,不過最好不要亂跑,當心被外面的龍群撕碎。」
「等等,你還沒說」
「噓,安靜。」
沒等他把話說完,小惡魔就朝着豎起了根手指。
「耐心點,葬禮馬上就要結束了。」
小惡魔說的並沒有錯,伴隨着歌聲的終結,棺材前也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花,當牧師將最後一根棺材釘敲下去時,葬禮在此刻終於到了尾聲。
這一刻,教堂里的氣氛忽然就輕鬆了下來,那些悲傷的賓客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路明非突然感到有些詫異,他知道按照基督教的教義,人死了只是靈魂去了天堂,親人朋友終將在那裏團聚。
但就算是這樣,也犯不着如此放鬆吧?
明明之前還一臉哀傷,結果現在轉眼間,就把棺材中的那位少女給忘的一乾二淨,就好像是那個人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
在他的詫異中,賓客們說說笑笑地繞過他朝着教堂之外走了過去,牧師也脫了身上的牧師袍,渾身輕鬆地跑掉了,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來時,教堂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小魔鬼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在寂靜的教堂里,於如山如海的燭光中,他獨自面對那具棺材,而棺材裏,躺着他不認識的很可能是龍族歷史上某位君王的少女話說龍族真的可以被稱之為少女嗎?或者說應該被稱呼為龍女?
如果是龍女的話,小龍女
不自覺的,他的思路又發散到了一個詭異的方向。
精神狀態糟糕的這半個月裏,他的思緒就像是現在這樣經常走神,有時候正在課堂上面指導學弟學妹們劍術,結果腦子裏卻不自覺的在想着其他的事情,險些出了好幾起教學事故。
猛然間回過神,路明非連忙的搖了搖頭。
在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插的那朵黑色玫瑰之後,經由些許的猶豫,他還是走上了前,俯身將那朵黑色玫瑰放在了棺材前的那片花海里。
只不過就是他即將起身時,看着那被重重鮮花所覆蓋着的遺像,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好奇心將那張遺像拿到了手中。
——照片上,一個墨發黑瞳的女孩笑得相當燦爛。
「什麼嘛,我還以為是龍呢,結果沒想到竟然還真是少女,真看不出來有一萬多歲」
一邊在口中小聲嘀咕,路明非俯身將遺像給重新的放回了原位,但就在他起身打算離開時,卻有些愕然的發現自己手無論如何都抬不起來。
不,不是抬不起來,而是他發現自己沒法放下那張遺像,就好像他的身體在本能的抗拒。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路明非強行的將那張遺照給放了下來,然後毫不猶豫的起身朝着教堂外走了過去。
而在這時,鐘聲卻突然再次響了起來,其聲音仿佛像是把整個世界都給撕裂,在那鐘聲中,他驀然回首看向那具燭光中的棺材,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忽然驚了!他忽然想起他是認識那個少女的!!
曾幾何時曾幾何時
「明非!!明非!!」
震耳欲聾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了過來,同時還伴隨着世界的劇烈顛簸,當他再度睜開眼時,就發現富山雅史正蹲在他面前,正一臉焦急的用力搖晃着他。
此時見他睜開眼,對方這才有鬆了一口氣。
「怎麼樣?你現在感覺如何?」
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富山雅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聽說你一整天都沒有出宿舍,所以我過來看下,結果發現你面目猙獰的躺在床上怎麼,是又做那個噩夢了嗎?」
噩夢
有些茫然的轉過頭,路明非看向了身周。
他並沒有離開房間,也沒有去什麼教堂里參加什麼葬禮,更沒有見到什麼群龍的弔唁從始至終,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場極度真實的夢。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