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高處第2章個頭兒高的人你我分明是仇人,即便我沒有參與當年圍殺,但你劉景濁要殺我師尊,我會袖手旁觀
可你又偏偏傳來這樣一封信,要做什麼
修心養性百餘年,今日行目想罵娘,大聲罵娘!
將手中信粉碎,行目深吸一口氣,望着海面,心極亂。文師閣 m.wenshige.com
人間大義,授業恩師,該怎麼選能怎麼選
左右為難之際,有個僧人踏着海浪而來。
行目趕忙起身,等那僧人到近前時,便雙手合十,恭敬道:「師尊怎麼來了」
那位掌院微微一笑,問道:「心亂是要求答案的,求不來答案,即便進了墓室,心也還是亂的。」
行目苦澀一笑,還是問了那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師尊當年為何插手那件事摩珂院與景煬無怨無仇,為何圍殺方劍仙」
掌院呢喃道:「做了就是做了,不用找什麼理由。摩珂院不是真正寺院,你我也不是真正僧人,你師父從未成佛,只是個人罷了。人,就有私心。」
這是頭一次,行目頭一次聽到自己尊敬的師尊說出這麼一番話。
他抬頭問道:「是什麼私心」
掌院笑了笑,反問道:「是因為得了拒妖島那位傳承,不願罔顧人間大義,但要顧,就得在摩珂院與人間大義之中挑選一個」
行目再次盤坐,重重點頭。
「軒轅城的消息師尊肯定收到了,那師尊覺得自己能在他手底下活下來嗎若是師尊不敵,行目能袖手旁觀嗎」
掌院疑惑道:「為何不能袖手旁觀我的事情,你又何必摻和進來」
行目猛地起身,「我可是摩珂院首席弟子!」
掌院淡淡然一句:「是嗎那你現在不是了,不光不是首席弟子,也被摩珂院除名了,行了吧」
行目渾身一顫,如遭雷劈。
「師……」
但那位掌院又道:「今日逐你出師門,將你的行字收回,你我再無牽連。」
話鋒一轉,「現在還為難嗎」
中年掌院一笑,拍了拍行目肩頭。
「收了兩個弟子,都不適合學佛。摩珂院再無你容身之所,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莫怨恨別人,是你我緣盡,若是緣分再起,那就說再起之事。記着,遵循內心,不要問你該不該做,問你想不想做。」
話音剛落,掌院憑空消失,只剩行目站在礁石之上,呆若木雞。
怎麼,我……我忽然不是摩珂院修士了不是師尊的弟子了
行目苦笑一聲,無奈至極。
現在,着實不用再為難了。
劉景濁信上所說之事,該做,也想做。
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劉景濁落地摩珂院時,我會袖手旁觀。
不就是殺妖嘛我去殺就是了。
但你要殺我師尊,得先殺我!……
離洲白水洞天,近年來還是熱鬧不減。
入口城池之中,某處宅子裏多了一位年輕姑娘,此後常有一白髮劍客去往宅子,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進去一逛,至多一刻便會折返。
今日,又來了。
大髯漢子包圓圓返回皮貨鋪子,喝了一大碗涼水,呢喃道:「峰主又來了,也不曉得那丫頭是什麼人。」
一邊的鋪子掌柜,名叫包方方,是個女子。
兄妹二人,圓圓方方。
包方方嘴角一挑,「咱們跟過去瞅瞅不就是了,說不定是狄峰主金屋藏嬌呢。」
包圓圓轉頭看了一眼自家妹子,一句不太好聽的話沒說出口。
他其實想說,金屋藏嬌
你瞅瞅他狄邰那面癱模樣,哪個女子會喜歡他
想歸想,但不敢說出來。聽說狄邰已經問劍山主數次,一旦贏了,那他就是新任山主了,山主還惹得起
鴻勝山傳統,柱容峰主是板上釘釘的下代宗主,當柱容峰主覺得時機成熟,便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去奪取宗主之位。如現任宗主蹇文雅,就是在白水洞天重傷授業恩師,這才當上宗主的。
歷代宗主,有給自己師父下毒的,有偷襲的,反正主打一個欺師滅祖謀朝篡位。
不成也沒事兒,但成了就是鴻勝山新任主人。
最奇怪的是,鴻勝山上上下下,沒人覺得這份傳承就哪裏不對了。
而那處宅子之中,狄邰在校驗黃雪劍術而已。
可黃雪哪裏有心思練劍啊謝杖下落不明,生死難料,自己這個弟子,怎麼能靜下心去練劍
結果就是,被狄邰隨手拍飛三十餘丈,重重摔在了牆角。
狄邰沉聲道:「練不練了你以為我很閒」
黃雪黑着臉抬頭:「我求你教劍了」
狄邰面無表情,他想要有個笑臉,是真不容易。
「若非劉景濁讓我幫忙,我懶得搭理你。做事不能一心一意,你再擔心謝杖,能如何如果他有危險,你這條命連幫他擋一招都不夠。」
黃雪面色鐵青,「那他為何不來他不是很厲害了嗎」
狄邰冷聲道:「黃雪,遇事先求自己!」
黃雪冷笑一聲,「站着說話不腰疼,我求自己有用的話會求別人」
狄邰實在是無計可施,只得說道:「好好練劍吧。」
跟人講道理,狄邰還是不擅長,極其不擅長。
先讓這丫頭練兩三年劍再說吧。
至於謝杖,如今真的是音訊全無,不知道人在何處。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他一定還活着。
結果剛剛走出白水洞天,守在門口的老者便遞出一封信,說道:「青椋山來信,劉景濁這小子賴上咱們鴻勝山了怎麼着」
狄邰接過信,慢悠悠答覆:「歸海老祖,難道被人皇需要,不是一件好事嗎」
歸海無量嘴角抽搐,竟是無言以對。
「我服了,服了成嗎要是你當了山主,我鴻勝山怕是會成為青椋山附庸!我就不明白了,你就這麼瞧得上他」
狄邰淡然道:「跟瞧不瞧得上沒什麼關係,主要是個子高的人願不願意伸出手去托住即將跌落的天的事兒。歸海老祖當年就是那種,明明個子很高卻死活不伸手的人。」
歸海無量氣極,罵道:「你這死小子,老子怎麼也是你師父的師父的師弟啊!就這麼不把我當回事」
狄邰自顧自拆信而已。
不過只看了一眼,就破天荒地想罵人了。
歸海無量是合道修士,信中內容自然逃不脫他的眼睛。
老人笑道:「起先我還不明白,明明有本事獨上掛壁樓了,為什麼還不來現在我可算是知道了,這位劉人皇,用心良苦啊!」
這是要把狄邰塑造成這離洲的大英雄啊!
狄邰沉聲道:「我終於知道去了八業廟還不讓我們動手的原因了,可我用得着嗎」
娘的!事兒你來做,功勞我來擔我狄邰臉皮有這麼厚
此時歸海無量輕飄飄一句:「萬一,劉景濁有什麼難言之隱呢必須讓這各洲之地都有一兩個願意為人世間做些什麼,且能服眾的人。」
頓了頓,歸海無量又說道:「你以為最早制定的那份撤離名單,是為什麼」
這點狄邰心知肚明,是為九洲保存香火,不過那不
是迷惑朽城的計策嗎
歸海無量灌了一口酒,笑道:「還有一件事,有人曾找過你師父,大概是要他做個選擇。」
狄邰一皺眉,「什麼選擇」
歸海無量笑盈盈一句:「站人皇,還是站未來大帝,你師父好像更偏向於後者。」
只聽蹭一聲,狄邰拔出佩劍,直上鴻勝山,大喊一聲:「狄邰請師父讓位!」
歸海無量眨了眨眼睛,「哎……這孩子,怎麼不識逗呢」
蹇文雅傳音過來,聽聲音是氣得不輕:「我的好師叔,我謝謝你啊!」
歸海無量乾笑一聲:「不客氣不客氣,不這樣你這好徒弟下不了決心傷你啊!」
笑了笑,歸海無量取出了一封邸報。寫着神鹿洲搗藥國境內,有了一小股反對明教的勢力,在搗藥國一個勞什子膏藥山下,多了一塊兒石碑。
歸海無量呢喃道:「擎天之人不在風雪山巔,在鄉野路上。」
說得真好,天塌下來,最終頂着的,哪裏是自己這些所謂大修士而是什麼都不知道,但不得不費力頂着的普通人啊!
就說凡俗國度,真正的擎天之人,說到底還是埋頭種地的農戶。
因為民以食為天,種出糧食的人,就是擎天之人。
他抬頭看了看天幕,我們這些個頭兒高的人,能多做些什麼,就多做些什麼吧。
他很早就開始後悔了,後悔投的是黑子,從劉景濁朝着姬聞鯨一跪就後悔了。
只是不知道現在還來得及嗎
其實瞧見信中內容,歸海無量就想到了劉景濁的用意。
當年四柱傾倒,神洲分裂,如今連神洲這最後一根柱子都要撐不住了。
劉景濁的用意很簡單,地無高山可托天,人作擎天之柱。九洲各自要有那麼一兩個能頂住的人。
「難得啊!」
難得的不是他的這些周密到無可挑剔的佈局,而是在於他想得到讓天下人自己托起自己的一片天,也在幫他們獲取擎天之力。
今日有事,我幫你平。明日有事,我幫你平。難道事事都得由人幫忙嗎
這樣是不對的。
歸海無量抿了一口酒,也忽然有些明白了,明明劉顧舟修為境界那般高深莫測,為何還是要求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