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刑寒藻也極少往酒鋪這邊來,一來是相逢酒賣得太貴,根本喝不起。燃字閣 www.ranzige.com二來是,從前壓根就不愛喝酒。
三位女子靠前,有說有笑。
楚廉跟趙焱靠後,各自苦兮兮。
一個十大王朝的太孫,一個十大王朝的太子,都是富貴到頂天的人家,只可惜在劉景濁這裏,皇帝來了也就那樣。
前面,白小豆問了句:「我師父真的沒受傷他總是喜歡報喜不報憂,我有點兒不相信。」
刑寒藻搖頭道:「現在沒有,現在山主在戰場上近乎無敵,妖族根本不敢近他千里,都在繞着走。」
姜柚也一下子好奇了起來,湊過去,笑嘻嘻問道:「寒藻,那我師父現在什麼境界了啊」
刑寒藻實在是沒法兒不去看這麼好看的臉蛋兒,就跟龍丘棠溪在的時候一樣,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相比之下,多少有點兒自慚形穢了。
被一縷微風扯回心神,刑寒藻後知後覺道:「煉虛境界,雙花琉璃身。不過東門先生說,在登樓境界,山主敵手不多了。」
姜柚沒忍住哇了一聲,心想着師父是在開山第二年的正月初一走的,十年時間,從神遊境界到了煉虛,真厲害啊!不過轉念一想,破境神遊是在煬谷,算下來也十二三年了。
姜柚只覺得師父厲害,可白小豆卻刨坑問底一句:「寒藻姐,我師父真沒受傷嗎」
刑寒藻搖了搖頭,「李湖生戰死之時,山主受了重傷,昏迷了整整半年才醒來。之後又有兩年半無法動用靈氣,手裏拿着一隻大黑饅頭,啃了兩年半,不過傷好之後就破境了,一步煉虛。」
兩個姑娘異口同聲道:「誰傷的我師傅」
這倒是真把刑寒藻問住了,山主的傷,還真不是誰出手所致。
她只得說道:「無非朽城妖族了,倒是那天,最氣人的是,山主要受姬聞鯨一拜才能調動九洲氣運,可那姬聞鯨逼得山主跪了他。」
白小豆跟姜柚同時點頭,同時開口:「姬聞鯨,記下了。」
拒妖島就這麼大點兒,除了坊市就是這幾條街道了,很快就走了一圈兒,最後回到了酒鋪前面。
那天晚上劉景濁已經說了,長大了想喝酒他不管,別喝多就行了。特別是拒妖島的酒鋪,想買兩壺酒留念可以,別進門,別停留。
也正是此時,有個重傷剛剛醒來的中年人,拖着重傷身軀,踉蹌着走到酒鋪前面,隨便找了一張桌子落座。
漢子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遲忌,散修,存酒三兩。」
白小豆就瞧見有個中年人端着酒碗出來。重傷中年人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他又說了個人名,存酒十一兩,這次是酒壺,他分三碗喝下。
最後,中年人才說道:「煩勞掌柜傳信綠塢湖,就說他們二人沒給綠塢湖丟人。」
姜柚面色凝重,問道:「寒藻,這……很多嗎」
刑寒藻點頭道:「下旬很少,上旬跟中旬最多。」
白小豆也差不多神色,但後方的趙焱卻沒太多反應。
此時一道青衫飄飄然落地,伸手敲了敲趙焱腦袋,問道:「可以不覺得有什麼,但別一副也就這樣的表情。」
但趙焱卻說道:「二伯,我在軍中不到一年,我們的大軍,動不動就是一營全軍覆沒。但我沒覺得拒妖島也就這樣,只是覺得凡人性命不比鍊氣士賤。」
劉景濁一愣,「你這話倒是點了我,小子還不錯,是個做皇帝的料。」
邁步走去前面,正好碰上那重傷漢子出門。
劉景濁不是什麼難見着的寶貝,照往常,除了有人罵幾句,再沒多餘
言語。
可沒想到,那人出門之時瞧見了劉景濁,冷不丁一記抱拳,並說道:「人皇給那些孩子教拳,綠塢湖出來的人都記在心裏,多謝!」
劉景濁忽然問道:「方才聽見你說,綠塢湖廖寶器,難不成是坊市管事」
中年人點頭道:「是廖管事。」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微微抱拳,沒說話。
天天都發生的事情,好在新島上方有明船,大家都有個來生。
中年人走後,吳業張了張嘴,卻被劉景濁擺手打斷,並傳音說道:「晚點桃林說。」
折返路上,白小豆問道:「是那座丟下青兒的綠塢湖嗎」
劉景濁點頭道:「提起來我就來氣,死丫頭騙我!人家綠塢湖渡船好心好意載她,她把人家船上偷了個遍,還撒謊騙我,說是沒錢了所以被人丟下來了。」
白小豆神色古怪,偷東西,那可是陸青兒的拿手好戲。走哪兒偷哪兒,實在不行都得偷一碗水喝才行。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沉聲道:「方才說的那位廖管事,就是當年丟下陸青兒的渡船管事。」
姜柚也問了句:「第一個人明明是散修,為什麼也要寄信綠塢湖」
趙焱跟楚廉也好奇,也湊了過來。
劉景濁又灌一口酒,沉聲道:「說來話長了,三千年前開始,綠塢湖就在收親人死在妖族手底下的孩子,將其養大,傳道授業。凡人會教他們謀生手藝,有鍊氣士天分的,就留在綠塢湖。但這些孩子長大以後要是上了拒妖島,就會被綠塢湖除名,且到死都不能說自己是綠塢湖修士。」
聽完之後,楚廉輕聲道:「一來是不想讓他們死,二來是,綠塢湖不想讓人覺得收留那些孤兒是為搏名吧」
劉景濁點了點頭,事實也的確如此。
「回鄉路上可以去綠塢湖做客,是個不錯的地方,看似有些不講情面,其實是個很有人情味的地方。」
幾人都把這話記在了心裏,將來返鄉,定要去瞧瞧。
回到宅子時,院子裏已經很多人了。
也不知怎的,都喜歡往劉景濁這裏跑。
或許是因為,大半都是青椋山客卿嘛!
熟人不少,如忘憂、陳青蘿,還有董壽春、曲悠然。其實不止這幾人,陶檀兒跟樊江月都在戰場上,要五月才能下場。
這些人可不是在拒妖島上才認識的。
一幫人在院中聊得火熱,倒是楚廉跟趙焱沒人搭理,兩人索性出了門。
片刻之後,劉景濁拎着酒壺出了門。
還是下意識地往牆角看了一眼。
楚廉絕不是性子懦弱的人,只是大多數時間顯得有些遲鈍罷了。
劉景濁走過去,問道:「焱兒,曉得你爹讓你跟來拒妖島的用意嗎」
趙焱搖了搖頭,還真沒想那麼多。
海風微涼,劉景濁讓楚廉去取了三張板凳,三個人並肩坐在海邊。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輕聲道:「焱兒,當年太后……現在說就是太皇太后了,她見不得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趙焱點頭道:「知道,爺爺不是一直想把皇位傳給二伯麼太皇太后寧願誅殺自己的親兒子也要保證景煬皇位的正統,又怎麼會讓皇位落在外姓手中」
話鋒一轉,「不過……不過娘說,太皇太后對二伯跟大伯,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劉景濁一笑,輕聲道:「你爹說你憋着跟我比是嗎」
趙焱乾笑一聲,有點兒難為情。
在自己這個年紀,二伯都是正五品上的將軍了,還帶着五龍衛連滅妖鬼十國,這咋個比嘛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笑道:「你們信不信,我在十五六的年紀,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是勞什子人皇。我也就不說什麼過來人的話了,就告訴你們,年輕時候,不必考慮過多。別看我是鍊氣士,壽元可能會很長,可我這三十年過來,遺憾很多的。很多事情回想起來,當時要是堅持些就能不一樣。就像……就像當年乾娘非要叫我去太華封禪,我要是不去,乾娘就不會死,青椋山也不會沒,死我一個就行了。」
「焱兒,你爹娘是想讓趁着歲數還小,走一遍江湖,不留太多遺憾。」
轉頭看了看楚廉,「還有你小子,走的時候記得去看看你爹,你娘也已經在回醒神王朝的路上了,趁着爹娘都在,好好陪幾天。楚翟返鄉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幫你爹坐上那張椅子,但你不能久留。」
楚翟點頭道:「知道了。」
也不知怎的,劉景濁話格外的多,可能是就要去與某個人說最不想說的話的原因。
「焱兒想走江湖,少年人都這樣,跟着你那倆姐姐好好走一走吧。但別太久,我給你定個時間,至多四年就要回去中土。哪怕到時候你帶着五龍衛,以太子身份行走景煬王朝,游遍諸州縣,懲貪官斬惡神,也是一種走江湖啊!」
因為趙坎跟唐昧兒都在,而天衍一朝,註定只有四十九年,趙坎的壽元,也是定數。
這還是當年劉景濁與余恬還了景煬王朝國運才能如此,自劉景濁一趟十萬大山後再返回長安,那年趙坎登基。一晃神,趙坎已經當了十九年皇帝了。
劉景濁忽然起身,沉聲道:「楚廉,跪下,叫師父。」
楚廉愣了好半天,若非趙焱戳了戳他,還發呆呢。
他連忙跪下,重重三個響頭,沉聲道:「師父!」
劉景濁扭頭看向靠在牆邊好幾年的劍,沉聲傳音:「楚廉,陳黃庭不是叛徒,劍是他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