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翠山吃下丹藥之後,運轉靈氣調息片刻,總算是能動彈了。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那小子對我怨念太大了,得虧青蘿尚未返鄉,否則定要遭殃的。」
劉景濁笑道:「快了,拒妖島的事情已經完了,她最遲年末就會返回吧。」
樓翠山又看了一眼劉景濁,問道:「你……真沒事」
境界太低,但歲數不小,那一臉假笑可瞞不住人。
劉景濁搖頭道:「真沒事,行了,我要趕路了,日後有機會去造化喝酒。」
樓翠山抱拳道:「樓某靜待。」
說完之後便按住楚廉,輕聲道:「走吧,這趟在神鹿洲不多待,咱們一路北上,到了斗寒洲再走江湖。」
可楚廉還是問了句:「師父……真的沒事」
劉景濁笑道:「這能有什麼事我以雷霆淬體傷得都比這個重。別多想,只是有人在挑釁我。」
走下山丘之後,白小豆卻說想去一趟姻緣鋪。
劉景濁便也點了點頭,去瞧瞧就瞧瞧,沒啥大不了的,反正也快。
一個人時,白小豆不太喜歡故地重遊,只有跟劉景濁在一塊兒,她才會想去瞧瞧年幼時過路之處。
萬里路程,淺聊幾句就到了。
二十多年前被劉景濁刻下姻緣鋪的石碑,如今已經是一地名勝了。
這些年來,此地慢慢有了人煙,許是因為沿着官道,十幾年光景便憑空起了一座小鎮。
石碑邊上多了一棵桃樹,只是從未結果。樹枝上栓滿了紅繩子,還有許多木牌懸掛,大多都是拴在紅繩上的。至於木牌,很多都是一面寫着男子名字,一面寫着女子名字。
姜柚倒是瞧見了兩面名字都像女子的,她拍了拍楚廉肩膀,嘆息道:「現在娶個媳婦兒可真不容易。」
楚廉真顧不上與她開玩笑,只是點了點頭。
「問緣解厄,牽線搭橋,貧道都行。」
劉景濁猛地轉頭,當即瞧見個黑衣道士。
道士倒是瞧着尋常,並無靈氣涌動。
劉景濁傳音白小豆:「用你師娘教的瞳術,瞧一瞧。」
白小豆答覆道:「我看過了,就是個尋常道士。」
劉景濁搖頭一笑,心說確實有些草木皆兵了。
「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直接北上,到了斗寒洲就可以慢悠悠些了。」
白小豆卻忽然問了句:「師父有意讓孟九羌進北樓對嗎」
劉景濁一笑,點頭道:「是的。」
轉身欲走,後方忽的有人聲傳來:「這位公子,留步。」
劉景濁便轉過頭,看了道士一眼,隨後問道:「有事」
道士笑盈盈說道:「貧道走南闖北,見人不少,見閣下一身帝王之氣,卻是印堂發黑,看樣子,有大劫啊!」
姜柚乾脆拉着楚廉買了個西瓜,師弟掏錢。
這才有意思嘛!就跟當年遇上那個蘇崮時一樣,青松一畫師
劉景濁笑問道:「帝王之氣我一個山野匹夫,讀了半本聖賢書,練了半截兒劍,哪兒來的帝王之氣不過道長這句有大劫,說得很對。」
道士哈哈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枚黃三角,是疊成三角的符籙。
「有此符籙,可化解劫難。」
劉景笑了笑,伸手去拿符籙,同時說道:「多謝道長了。」
結果道士笑着縮回手,「嘛呢黃紙硃砂不要錢啊三兩銀子請走符籙,保你無虞。」
姜柚冷笑一聲:「三兩你搶錢呢」
身邊三個年輕人都背着劍,道士下意識退後兩步,乾笑一聲:「一兩也成。」
劉景濁朝着姜柚擺了擺手,又在袖中取出碎銀子,掂量了一番,應該有個三兩。
「那就三兩,多謝道長了,不過這符籙要怎麼用」
道士雙手接過銀子,滿臉堆笑:「用時自會起效,公子不必擔心。」
走出小鎮,一行人重回畫舫,姜柚撇着嘴說道:「三兩銀子啊!風泉鎮一畝地才多少錢師父錢是真多。」
符籙大宗師買尋常符籙,真是開了眼了。
劉景濁卻只是收起符籙,笑道:「萬一是個高人呢」
白小豆笑道:「比師父還高人的,恐怕不多了吧」
其實劉景濁只是一時興起,偶爾率性罷了。雖說欠了一屁股債,但也不是省三兩銀子就能還清的。
畫舫一路北上,路過那座墨漯王朝時,劉景濁始終站在甲板前方,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偌大墨漯,一路看過,居然沒有一星半點兒的耕地有些地方地方劉景濁是去過的,當年何等肥沃的田地,如今卻雜草叢生,荒蕪不堪。
劉景濁忽然說道:「我下去走走,你們想去也可以。」
說完就跳了下去,落在一處村莊。
架在半山腰的村子,黃昏時本該是炊煙四起,可這裏沒有。
村子裏最亮堂的地方,就是最高處也是最大的教祖廟。
劉景濁遠遠看着,篝火亮光之下,一村子百餘人虔誠跪拜。
大約過去小半個時辰,老百姓先後散場回家,天已經黑透了,才借着燭光做飯。
還是一樣,飯前跪在米缸前跪拜一番,飯後又是一番跪拜。
三個徒弟沒敢打擾師父,但這荒唐一幕確實就在眼前。
楚廉卻說了句:「要是真的只是跪拜就可以不勞而獲,吃得飽穿得暖,又何嘗不是個太平盛世」
剛說完就給姜柚抬手一巴掌,扇得楚廉腦袋發懵。
不過姜柚沒解釋什麼,楚廉當然也沒敢問。
姜柚這個動不動就打人的脾氣,楚廉在竺束口中是聽到了不少。按照姜柚的性子,能動手絕不吵吵。
跟着劉景濁繼續北上,大約走了百餘里,在一處小鎮,劉景濁停了下來。
等三個年輕人趕上時,剛好瞧見一位中年人邁步進了一處院子。院門大開,看樣子一家人都在恭候明使。
院中跪在最前方的,是個白髮老者。明使進門之後,老者磕頭不止,一口一個多謝明使賜福。
那位明使倒也謙遜,只是笑着說道:「此乃我分內之事,人都準備好了」
老人點頭不止,「在屋裏呢,明使請吧。」
姜柚跟楚廉瞧不見屋中是什麼,但白小豆看得見。她皺着眉頭,一步躍起追上劉景濁,沉聲道:「師父,不管嗎」
劉景濁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救下了她,她又能何去何從難道青椋山收容的了所有受苦之人嗎」
白小豆又看了一眼劉景濁,張了張嘴,可最終也沒說話,只是一個瞬身去往那處小院,闖進屋子裏,一腳將那明使踹出,也解開了被綁在床上的少女。
姜柚見狀,立刻跟了上去,一拳便砸死了那明使。
原本以為會是個一家人抱頭痛哭的場面,可沒想到,白髮老人顫抖着手臂,抄起鋤頭,直愣愣朝着姜柚砸去。
楚廉一把抓住鋤頭柄,冷聲道:「還分不分點兒是非黑白了這畜生要欺負屋裏姑娘……」
「你才是畜生!明使是在賜福,我孫女兒為教祖獻身,我一家子得福報。你這哪裏冒出來的孽障殺我明使,就不怕教祖降罪嗎來人啊!鄉親們,有人殺了咱們的明使啊!」
劉景濁遠遠看着,預料之中的局面,就跟當年在赤眉城一樣。
不一會兒,鎮子了的人全聚集到了此處,院中就剩下師姐弟三人,還有……被白小豆救了身子,卻沒救來失望魂魄的姑娘。
三張嘴與幾百張嘴,差距懸殊,很快三人聲音就被淹沒。
但白小豆也好,又或是姜柚與楚廉,就是不斷回罵,即便沒人聽,也在罵。
直到楚廉皺着眉頭一步躍出,舉劍砍爛教祖廟,這些百姓才終於散去,涌去廟宇殘垣斷壁之前,哭成一團。
白小豆率先返回,臉色不太好,看了看劉景濁,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楚廉根本不敢看,也不敢說。
可姜柚不管那麼多,回來之後便質問:「師父為什麼不出手難道師父也救不下她嗎」
桃花眼忽然間淚水汪汪,「總這樣怎麼行我忍了很久了!從瘦篙洲開始就在忍,我的師父是不會看着這種事情不管不救的!小時候教我的道理我照做了,怎麼教我的人做不到了」
劉景濁摘下酒葫蘆,抿了一口酒,沙啞答覆:「救這一時又有什麼用」
姜柚還是沒憋住眼淚,這是自打離洲沒敲開門那次之後,哭得最慘的一次。
姑娘心疼自己的師父。
姜柚哽咽着說道:「在柳眠鎮裏,有人告訴我,我們的每一次舉手之勞,都是在為這人世間某座破屋添磚加瓦,善意是會傳染的,你我開始,一傳十十傳百,年深日久,咱們是可以改變世界的,我有廣廈萬千!」
說着,姑娘抬頭看着面無表情的青年人,質問道:「你說這不是想當然的事,只要足夠想做就一定做得到。我一直記着,可你忘了!」
白小豆彎腰拉起姜柚,輕聲道:「別說了。」
姜柚抹了一把臉,輕輕推開白小豆,搖頭道:「明明知道師娘在十萬大山,明明花個幾天時間就能到,可你就是不去!回山之後跟誰發火呢你不在的時候誰沒為着自己的家出力氣美道姑是不對,可你至於那麼傷她的心嗎想殺人下不去狠手,不殺又覺得憋屈,你想怎麼樣嘛」
白小豆冷聲道:「姜柚!」
姜柚以手背擦乾淨眼淚,哽咽道:「我不去了,我要去十萬大山找師娘!」
說完之後,居然丟下山水橋,喊了一聲阿狸就要走。
可劉景濁率先化作劍光,已然朝北遠遁而去。
雲海之上,白衣青年呢喃道:「在嗎」
無人應答。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