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正殿之中,一面容威嚴的中年人負手而立。
此人便是樂鄉縣的城隍——徐送秋。
自他感應到劉屠戶離開了自家宅院,去往了安思小院後,就一直等在這正殿之內。
當他透過敞開的廟門,瞧見一襲白衣的顧寧安徐徐走來之際,便也主動迎了上去,作揖道:「顧先生!」
顧寧安邁步走入正殿,疑惑道:「徐城隍,你這是?」
「先生請坐。」徐城隍做了個請的手勢,繼續道:「我知先生定然回來,故而就在這候着。」
坐下後,顧寧安笑道:「你是察覺到劉屠戶離開了宅子吧?」
「正是,先生用茶。」徐城隍一指剛泡好的茶杯,又道:「我知道先想問什麼,我就將那老宅內所生之事的前因後果,同先生說一遍,可好?」
「再好不過。」顧寧安頷首笑道:「徐城隍你說。」
徐城隍微微頷首:「咱就挑選跟咱城隍廟有關的事情來說。」
「首先,劉屠戶陽壽盡的那一日,老夫想着其子嗣常不在身邊,便讓巡遊待其頭七過後,再帶他回來。」
「沒曾想,七日之後,他這不願走了,還怨氣十足,甚至還恐嚇了陽間之人。」
「依照規矩,我是該把他帶走的,但」
顧寧安拱手道:「徐城隍為我之老友開了個後門,顧某記下此情。」
真仙人情!
徐城隍心頭一顫,嘴角掀起:「顧先生言重了,這也不算什麼開後門,確實是劉屠戶的子嗣做得太過份,我也看不下去了。」
顧寧安頷首,繼續問道:「那派遣小鬼,將劉屠戶封於井中,還年年派小鬼毆打他一頓的,是什麼路數?」
「他們是自在菩薩教的。」徐城隍頓了頓道:「這個教啊,裏頭全是喇嘛,轉養小鬼施法。」
「依照道理,我們城隍是能管他們的,還能收了他們的小鬼。」
「怎奈何,對方曾得大乾先皇所賜的一塊牌子。」
「牌子上寫着——奉旨施法。」
「如此一來,他們相當於是受了朝廷敕封的,我等城隍自也不能管他們。」
「朝廷敕封?」顧寧安疑惑道:「養小鬼,以及他們封了劉屠戶的手段,可都是邪法。」
「朝廷怎得」
說到這,顧寧安特地想到了什麼,便是問道:「是大乾先皇在尋求長生的時候發給那些能人異士的吧?」
徐城隍苦笑道:「正是如此,而且他還發了不老少出去,不過好在大部分人都是變戲法的,沒個正經本領。」
「倒是這自在菩薩教的,確有幾分本事。」
「另外,這劉屠戶一事,我城隍廟本就理虧,那自在菩薩教的,手執朝廷的牌子,又站着除魔衛道的大義,我等實在是無法對他出手,畢竟他們來樂鄉也只是派小鬼打劉屠戶」
「行,顧某大概知曉了。」說着,顧寧安起身一揖,笑道:「顧某先回去了,徐城隍回見。」
聞言,徐城隍馬上起身拱手道:「顧先生慢走!」
天邊微亮,樂鄉縣的南出口,一群着喇嘛服的漢子緩步走入。
這群喇嘛頭戴黃色僧帽,上身着款跑大笑寬袍大袖的袈裟,色彩以橙色為主,這鮮艷的顏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在袈裟的外面,他們還披着一件名為「噶舉」的披肩,色彩鮮艷,圖案複雜,繡有佛教的八吉祥徽。
喇嘛的下身則穿着肥大的僧褲,束以腰帶。
這群喇嘛看着都較為魁梧,眼中沒有僧侶的清澈,反倒是多了一些江湖人的戾氣。
走在他們身側的,着常見棉麻制服飾的有三人。
兩位看上去五十多的夫妻和一位約莫在而立之年的男人。
從他們的走姿站位就不難看出,這群喇嘛便是這一家人請來的。
「全知大師!」身材臃腫的婦人一臉諂媚的湊近上前,對着走在最前頭一位喇嘛說道:「咱這一回,是真的可以徹底把那作祟的老鬼給清楚乾淨了吧?」
聞言,法號全知的大喇嘛微微點頭:「可以,這一回我們就會把他除掉。」
聽到這話,臃腫婦人當即笑道:「好,太好了,待處理完了事情,咱請各位去最好的酒樓吃上那麼一頓!」
全知大喇嘛瞥了她一眼:「莫少了香火錢就是。」
「哎哎!大師放心!」臃腫婦人拍了拍荷包:「香火錢一定少不了!」
「嗯。」全知大喇嘛點點頭:「都快些走!」
伴隨着他的一聲令下,原本走的很慢的喇嘛們紛紛加快了步子。
而臃腫婦人則是行至自家男人身側,低聲道:「劉兆,聽着沒?」
「這一回就能把你那陰魂不散的爺給弄死了。」
「這下你晚上可算能睡得着了!」
聞言,面容與劉屠戶有幾分相似的劉兆頓了頓道:「娘子,咱能不能跟大師商量一番,讓他別把咱爺的魂弄死了,就趕走了就是。」
「趕走?」臃腫婦人眉頭緊皺,低聲呵斥道:「你他娘這個優柔寡斷的性子,到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那老東西,擺明了是要佔着咱家的宅子,不肯走!」
「萬一把他趕走了的,大師們走了,他這老東西又回來了該咋辦?」
劉兆面色複雜的說道:「可他畢竟是我爺啊他也把積蓄都留給咱了,這趕盡殺絕的事情對自家人做」
「狗屁!」臃腫婦人指了指跟在隊伍不遠處的男人,厲聲道:「你看看阿飛,你家兒子現在都快三十了,還沒成家,是為什麼?」
「還不就是你這個當你爹的沒用?」
「現在好不容易得了個好宅子,能賣個大價錢,你要是不能賣,你拿什麼給你兒子娶妻生子?」
「我跟你說,這可是你們老劉家的香火傳承,跟我一個外姓人,可是沒有半毛錢關係!」
別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通說,劉兆也是沒了脾氣,他看向了自家吊兒郎當的兒子,無奈道:「劉飛,你過來。」
劉飛不緊不慢的湊了過來,疑惑道:「爹,做啥?」
「到時候你太爺爺要是被除了,你可得好好去他的墳上磕幾個頭認錯,知道了嗎?」劉兆正色道。
聽到這話,劉飛臉上露出一絲恐懼:「我才不去!誰知道老宅子裏的魂兒沒了,墳裏頭會不會還有?」
「到時候把我給害了,可咋整?」
「你!」劉兆剛想教訓教訓兒子,一旁的臃腫婦人就朝他「頂」了上去,板着臉道:「你想做甚?」
「哎~」低嘆一聲,劉兆擺擺手:「隨你們吧,反正做完這事情,我是在沒臉見老祖宗了。」
一旁,年紀都不老小的母子二人的一一唱一和的說道。
「不見就不見了,又沒見老祖宗保佑過咱。」
「就是啊,宅子賣了,拿了錢,直接單開族譜,讓你做老祖宗!」
對於自家媳婦和兒子的謬言,劉兆也只是稍稍捏了捏拳頭,又將心中提起的怒氣,化作了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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