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 109 楚儀

    翌日素錦醒來時,比平常晚了足足一個時辰。

    她慌慌張張的起身,想着今日的早膳怕是要遲一些。若是姑娘還睡着還好,若是姑娘已經醒了,怕是只能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

    素錦的動作有些大,差點將床頭柜上的茶盞碰到地上。好險素英一把接住了,素英一邊將茶盞放回原位,一邊溫聲和素錦說,「動靜小一點,莫驚擾到姑娘。」

    素錦點頭,可點過頭後又敏銳的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

    要知道素問和素英都有晨練的習慣,他們早起一貫會耍刀弄槍活絡身體。即便上了船有所不便,但他們還是會做些簡單的鍛煉,以時刻保持充沛的體力。

    若是往常這時候,素問和素英指定練的滿頭大汗,可此時這兩人在做什麼?

    素英在做針線,素問躺在床上,抱着枕頭還睡得噴香。

    這不對。

    素錦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佯做無事一樣穿戴好衣裳,洗漱過,然後推開了他們這間艙房的房門。

    整條船上都靜悄悄的,夾板上一個多餘的人影都沒有。

    只有成毅。

    成毅就那般直挺挺的站在姑娘的艙房附近,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哪裏。

    察覺到她的視線,成毅看了她一眼。但他沒說什麼,只是沖她微頷首。可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素錦心情沉重的,連回應他一個禮貌性的淺笑都不能。

    姑娘和侯爺,到底是又走到了一起。

    *

    桑擰月這一日起身時,已經到午膳時候了。

    素錦沉默的服侍她,好似完全沒看見她身上色彩斑斕的各種顏色。

    桑擰月也沉默着,可隨後她又輕笑起來。她輕聲安撫素錦說:「是我主動留的他,素錦你別不高興。」

    「奴婢不會不高興,奴婢早知姑娘的心意。如今不過是順了姑娘的心意罷了,姑娘得償所願,奴婢哪裏會不高興?」況且侯爺那般人才,真說起來自家姑娘也不吃虧。

    就是想到後續素錦頭大。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多想無疑。

    但眼下卻有一件事,素錦急需要讓桑擰月拿主意。

    「船上是有不少藥材,可卻湊不出一副避子湯的湯藥來。您看」

    桑擰月玩弄着腰間的香囊,似漫不經心回了一句,「那就不喝了。」

    素錦動作頓住,「姑娘您真考慮好了?」

    「我考慮好了。不吃避子湯就不吃吧,雖說那是沈廷鈞給的方子,不至於對身體有危害。但許是我根本就不能生呢?吃那方子不過是屋裏邊打傘,多此一舉罷了。」桑擰月佯做輕鬆道。

    「您怎麼會不能生?您只是和沒緣分,這才一直沒有孕育。」

    「可緣分這東西,都是沒準的。我和王文舉沒有孕育子嗣的緣分,那我和侯爺就一定有麼?」桑擰月眸中藏着素錦窺不透的情緒,然而她笑的依舊雲淡風輕,「就這樣吧素錦,這樣的日子不知能過幾天,你就讓我高興些,別拿這些擾人的事情來煩我了,好不好?」

    「好。」

    用午膳時,桑擰月沒看見沈廷鈞。好在不需要她開口詢問,成林就巴巴的把沈廷鈞的去向告知了他。

    侯爺去審水鬼了。

    「不過侯爺留了話,說是若您尋他,就讓我喊他過來。」

    桑擰月聞言趕緊擺擺手,「那不必了。大事要緊,侯爺先忙正事是正經。」

    成林嘿嘿笑,「那您先用膳吧。廚下準備了幾道特色海鮮,可能做的沒有素錦姑娘做的好,但您也嘗嘗,只當是嘗鮮了。若您喜歡,咱們就把這廚子留下,若不喜歡,那也無妨,總歸閔州好廚子也不少,咱們到閔州後再尋就是。」

    成林巴巴的說了不少,他的態度比之之前更殷勤。可這種殷勤卻讓桑擰月很不受用,她覺得很彆扭。

    也就在她食不知味時,沈廷鈞從夾板處繞了過來。成林趕緊行個禮告退了,沈廷鈞看着桑擰月眸中亮起驚喜的光,不由好笑說,「成林煩你了?下次別給他臉,該讓他下去就讓他下去。」

    桑擰月沒應這話,她知道自己什麼身份,不會順杆往上爬。

    她問沈廷鈞,「不是說去審水鬼了?審完了麼?」

    「還沒有,我留成毅在哪兒支應,我過來陪你用膳。」

    桑擰月戳着碗裏的米飯,一雙美眸盈盈的看着他。沈廷鈞身體躁動,忍不住低嘆一口氣,傾身過來捂住她的眼,輕聲說,「別這麼看着我,我沒有那麼好的自制力先吃飯。」

    桑擰月控制不住的紅了臉,輕輕的「哦」了一聲。

    這之後幾天,兩人就跟新婚的小夫妻似的,幾乎整天都膩在一起。

    他們晚上同寢,白天同食。閒暇時間要麼一同在夾板上散步,要麼紅袖添香描繪丹青書法;再不濟還有閨房畫眉,舞劍弄蕭。總之鶼鰈情深,如膠似漆,好不恩愛甚篤。

    他們好像成了一對情深伉儷,而不是假做的夫妻。

    但俗話都說,知音難覓,好夢易醒。這樣的好日子,也不過延續了沒幾天,便破碎了。

    這一日他們已經走到了晉州,距離目的地閔州只剩下三天的行程。

    也就是在晉州水域上,發生了一場熱鬧。

    那熱鬧說起來讓人啼笑皆非,蓋因兩個公子哥搶花魁,結果結下仇怨。如今在河面上碰見,雙方吵嚷起來,怒火讓戰亂升級,從言語攻擊直接進化到互相攻撞對方的船隻。

    先不說這兩個公子哥的船只有沒有破損,只說有不少行人被殃及了池魚。

    那兩個公子哥乘坐的船隻雕樑畫棟、結實堅固。但他們來回擺尾間碰撞或驚嚇到不少其餘船隻,於是整個河面亂成一團,有被掃到的小客船,更是直接被撞翻,船上的客人紛紛落水。

    楚儀就是這時候被救出來的。

    她身上狼狽不堪,頭髮和衣裳全都濕漉漉的,桑擰月讓人拿了披風把她裹起來,楚儀真誠道謝。

    六月的水倒是不涼,但她明顯受了驚嚇,瞳孔都有些微微的擴散。但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言行舉止依舊優雅得體。桑擰月當即便判斷出,這位姑娘的出身絕不簡單。

    隨後她隨身攜帶的丫鬟和管事也都被打撈上來,眾人被分派到各個房間洗漱更衣。

    其中有個小廝性情格外活絡一些,他也是最先收拾妥當出門的。

    也就是他出了門後,成林就湊過去打聽消息了。

    而這小廝不知是不知人間險惡,還是覺得互通來歷是基本操作,因而都沒等成林多設套,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原來他們一行人出自京城鎮國公府。

    至於為何鎮國公府的姑娘,此時會從南邊北上,這事兒不需說,京城的百姓大多都有耳聞。畢竟這位六姑娘至孝的名聲是得了天家確認的,她也是京城各大豪門主母看好的兒媳人選。


    此番回京,六姑娘是要回去相看。至於相看的人選,這小廝透漏說是位侯爺。只可惜聽說早年和離過,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人,六姑娘這麼好的人才,嫁過去可別辱沒了。

    小廝還在嘀嘀咕咕,成林看着恰好從這邊走過去的素錦,當即頭皮發麻,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他當即也顧不上和小廝繼續套近乎了,卻是趕緊尋了自家主子,把這件要人命的壞消息告知了他。

    當然,重點不是楚儀是侯爺的相看對象,重點是,素錦既然知道了此事,那距離桑姑娘知道就不遠了。

    侯爺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如今和桑姑娘打的火熱,若是這一盆冷水澆下來,桑姑娘冷了心,之後還會理會自家侯爺麼?

    想想上一次桑姑娘和侯爺分開,侯爺身上暴躁的氣息,和難忍的低氣壓,成林就恨不能扇自己兩耳光。打探消息你就撿有用的打聽,那些什麼相親啊,你說你沒事窮根究底問人家這些作什麼,這不盡找事麼。

    沈廷鈞正查看線人送來的,有關閔州鹽道上的最新訊息。可聽了成林的回稟,他一雙劍眉登時蹙了起來。

    繼而,他冷冷的看着滿頭大汗的成林,來不及對成林做出處罰,卻是直接起身去了桑擰月所在的房間。

    然而,素錦這時候已經在桑擰月旁邊站着了,而桑擰月這邊正有客人,卻是楚儀已經收拾妥當,再次登門道謝。

    沈廷鈞隔着窗子看見這場景,轉過身又回了花廳。

    成林狼狽的跟在他身後,一顆心直墜到地上去。也就是這時候,他聽見主子吩咐說,「去準備小船,立刻送他們一行人離開。」

    「是,是,屬下這就去。」成林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再說這廂,桑擰月此時已經得知了眼前這位姑娘的名字。她名楚儀,出身鎮國公府。現任鎮國公是她嫡親的祖父,而東宮太子妃是她的堂姐。

    這樣的名門貴胄,難怪通身的氣派。

    這些信息是桑擰月從素錦嘴裏得知的,素錦欲言又止,明顯還想說些其他的,可就在此時,楚儀登門了。

    聯想到楚儀的出身,她此時上京這個微妙的時間,以及素錦難看憂慮的容色,桑擰月即便不想看出什麼來,可她也敏銳的察覺到,這位姑娘,這次上京的目的怕是不簡單。而她此行,說不得就和沈廷鈞有着脫不開的關係。

    桑擰月一顆心也直往下墜,雖然她知道她與沈廷鈞分開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如今的情深意篤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戳就破。可還不容她沉浸在其中,就有人跳出來打破了她的美夢,老天爺未免對她太過殘忍。

    桑擰月一顆心疼得發顫,但她面上還是做出平靜溫婉的模樣。她周到的款待楚儀,得體的與她應答來往,及至外邊傳來成林的聲音,說是楚家的管家來尋楚姑娘,桑擰月這才送了楚儀出門。

    楚儀着實是位端方出色的姑娘,她雖長相不太出色,五官組合起來卻越看越有韻味。她雖年紀輕,處事卻周到穩妥。而她為人雖看着有幾分冷淡,話也很少,但她待人接物彬彬有禮,每一句話都能讓人感受到真誠與熨帖。

    真就是一個非常非常出色的姑娘,這樣的姑娘作為當家主母,才是合格的。

    桑擰月目送楚儀的背影進了客房,她回到原位坐了下來。

    素錦擔憂的看着她,面上依舊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桑擰月見狀卻笑了,那笑雖有些苦澀,卻帶着坦然與認命。

    她說,「素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猜到了這位楚姑娘,此番上京是做什麼去的。可即便不是這位楚姑娘,也還會有別人。我本也沒抱着僥倖的心思,想與他白頭到老。我不貪心,只爭這幾個朝夕就好。我等他開口和我說分道揚鑣的話,我不會哭哭啼啼,也不會哀求挽留。我們好聚好散,我不會把最後的顏面都丟了。可若是」

    可若是他不說,若是他還無心成親,若是他不接受別的女子,那他們姑且就先這樣吧。

    以後的事情會如何,她也不知道。但這個人是她打從心底深處就渴盼的,她想過推開他,也確實推開過他,但卻挨不過內心的期望與渴盼,在他屢次伸出手時,她終究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那就再留幾日,再多留一些時日。

    素錦看着姑娘苦澀又坦然的笑,心中只覺得揪得疼。此時她就痛恨,為何姑娘沒托生到個好人家。若是她也有一對權勢過人的父母,即便她喪夫又能如何,侯府她照樣能嫁進去。

    可姑娘沒有那樣有權有勢的出身,她甚至就連一個依仗都沒有。

    客船上傳來一陣喧鬧的動靜,這是楚家一行人下船了。

    他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明明沒帶來什麼東西,也沒帶走什麼東西,可還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楚家的管事看着端坐在夾板上的楚儀,心裏不住的嘆氣。這趟出行,可真是從一開始就不順利。

    姑娘本就不願意上京,是老夫人千催萬勸,又拿六姑娘不成親,她老人家死了都不能瞑目說事,這才逼得六姑娘不得不北上。

    可誰知道,才離開閔州不過三天時間,就遇上了這樣的糟心事兒。

    管事氣的咬牙,深恨那兩個誤事的紈絝公子。若不是被他們撞翻了船,他們也不至於在此時上了武安侯的船。

    對的,老管家見多識廣,早就從成林身上掛着的腰牌上,窺透了船上的主人是武安侯沈廷鈞。

    這位正是家裏給六姑娘安排的相看人選,可這位在外人口中不近女色的武安侯,南下時船上卻藏着一位「夫人」。

    這事情偏還讓姑娘撞見了,這可如何是好?

    老管家長吁短嘆,楚儀卻好似這件事情與她無關一般。儘管從管家口中,她已經知曉了這就是武安侯的船,而那位容顏貌美絕色的夫人,就是武安侯的心愛之人。

    但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這次上京,本也不是為了相親,而是想當面鑼對面鼓的,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給父母和伯父伯母聽。

    她另有心儀之人,她要嫁在閔州,她要陪祖母終老。

    楚儀靜靜的看着靜靜流淌的河面。

    河面上的水平緩的流動着,只在風吹過時,滾過小小的水波。風平浪靜的水面,就如她風平浪靜的心情,以及風平浪靜的人生一般。

    她喜歡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不要太多喧譁浮躁,更不要有太多波折紛擾。

    這艘載客的船隻直往晉州而去,至於鬧事的兩個紈絝子弟,自有鎮國公府的人出面去處理。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趕路,又走了半個月,這才到了京城。

    楚儀這邊的事情不需說,只說在他們一行人下船後,沈廷鈞也將寫好的信件交給了成林,讓他火速送往侯府,交到老夫人手中。

    成林不敢猜想侯爺在信件中寫了什麼,更不敢看侯爺冷峻的面容。他接過信就麻溜的跑了,不敢在原地多停留片刻工夫。

    看着成林的身影遠去,沈廷鈞在桌案後又坐了一會兒,這才去尋桑擰月。

    桑擰月在讀書,她手中雖然拿着一本書,可她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邊。

    沈廷鈞靜靜的看着她出神的模樣,她清麗的眉眼乾淨又純澈。她像是傻了,又像是痴痴的在想着什麼。她目不轉睛,甚至連呼吸都要停頓了。

    這模樣,好似她下一刻就要頓悟飛升。

    沈廷鈞心中沒來由的一慌,不由輕輕碰了下她手中的書本。

    桑擰月陡然回神,看到他就在身側,她不由露出個明媚的笑容來,「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她笑容燦爛無暇,好似完全沒聽見那些流言蜚語,更是一副完全不為楚儀所動的模樣。沈廷鈞見狀眉頭微微擰起,心中不知事高興更多一些,還是失落更多一些。

    可最終,他也只是低嘆一口氣,俯身將她抱坐在了懷裏。

    丫鬟和侍衛們都避了,可桑擰月依舊有些臉紅。她推推他,「門還敞着呢。」

    「我不做別的事兒,就抱抱你。」

    桑擰月聞言,果然不再掙扎,就這般任由他抱在懷裏,兩人靜靜的坐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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