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他們怎麼躲。
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唯一還算得上完好的一間屋子很快就連同屋頂都被捅穿了。
外面圍着殷念的人被嚇了一跳。
只見一個長長的蟲尾從屋頂躥出來,在天空上左搖右晃。
那尾巴自個兒好像也慌的很,衝出來後便拼命往回縮。
可這尾巴仿佛又不太受控制。
屋頂破開的大洞中,不斷還有殘瓦掉進去。
「那是什麼?」這頭的人雖然疑惑,可也沒有太過震驚,因為萬域在裏頭養蟲族是出了名的,不止養呢,還讓他們那沒他們腰高的孩子去殺,
只是很快,那破洞中又伸出一個巨大的鉗子,那鉗子去撈那尾巴,想要將亂舞的尾巴壓下來,卻沒個輕重,很快那蟲尾就變得鮮血淋漓起來。
而那本就不太牢固的屋子怎麼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很快這屋子便徹底塌了,嗆人的塵土飛揚,裏頭的動靜卻也不少,隨着垮掉的房子一起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只見那垮掉的房子角落,一群孩子正拖着另一個孩子不斷的往縫隙里塞去。
他們看起來十分激動,「弟弟,快爬進去!」
尤其是當房子塌了,徹底暴露的時候。
他們更像是被魘着般,瞳孔放大,除了將中間那孩子往廢墟縫隙里塞便顧不得別的了。
那孩子半身都變成了長長的蟲尾。
而另一個女孩的右臂變成了巨大的蟲鉗,正夾着那孩子的尾巴死命的往看不見的地方塞。
「要躲起來!藏好了!」
他們神情激動,看着實在不正常。
這是殷念第一次看見除她自己之外的,可以變成蟲族的人。
那孩子的尾巴已經拖出大片的血跡。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將屋子弄倒了,或許知道,所以刺激的他們更不管不顧的想要將自己『藏起來』。
沒有人能接受會蟲化的人。
也沒有蟲族會接受一個尚未完全蟲化的人。
他的尾巴很痛,可他也很害怕,他弓着身子,任憑哥哥姐姐將他的身子不斷的往擠不進去的角落強塞進去。
他們嚮往光明,可當置身於光明時,卻不適又驚慌,忍不住縮回到黑暗中去。
只是外頭不斷推着他的手慢慢的少了。
下一刻。
他整個人從那凌亂的廢墟中被拔了出來。
尾巴下意識的蜷縮起來。
他將快要埋進胸口的頭鑽了一點出來。
就看見自己離地很遠了。
殷念兩手架着他的咯吱窩,將人直接面對面提了起來。
殷念怎麼這麼高了?他下意識覺得不妥。
結果低頭一看,就看見殷念半身蟲尾高高的直立起來。
殷念見他看過來了,還擺了擺蟲尾上細小的足肢。
再晃了晃他,皺着眉頭:「吃沒吃飯啊你,看你的尾巴,這么小這麼細,不如我的多了。」
孩子胸膛中快的不舒服的心臟慢慢平息了下來。
殷念的蟲尾也沒閒着,將底下那群顯然看起來有些失控的孩子圈了進去。
她換成了右手夾着小孩兒,另一隻手叉着腰往下低頭一看,足肢捅了捅那些小孩,「你們呢?你們的蟲型靚不靚?拿出來姐姐瞧瞧
「不是我要和你們吹,瞧瞧我這殼,黑亮吧?這尾巴,直溜吧?」
「你們的殼子蟲型就算差了點,也沒什麼,養養就好了,躲什麼呢?」
「別人想要還沒有呢?是不是?」
他們渙散的眼睛被巨大的蟲尾圈在中間。
那蟲尾高高的像一面牆壁,不僅隔絕了外面的目光,還將他們緊緊的裹在一起。
他們腦子裏針扎一樣的刺痛頓時驟減,耳鳴聲也漸漸消失了,殷念的聲音也逐漸清晰起來。
外頭,雪鷹領主看着這群孩子,不由得面色凝重。
他雖然平常有些事情不着調,但好歹在這裏生活這麼久,總還是有些見識。
「這些孩子,是不是以前受過什麼折磨?」
雪鷹領主一眼道出他們的不正常之處。
「我們之前有從蟲族手上救出孩子,那些孩子受折磨已久,死的死,瘋的瘋,還有一些孩子平常的時候看着十分正常,有問有答,可一旦觸及道某個點,他們便會驟然發狂。」
「這些孩子,是你們萬域的人?」雪鷹領主忍不住看向離的最近的元辛碎。
而巨大的母樹頂。
母樹化身而出,平靜的看着在殷念幾句話下就鎮定下來的一幫孩子。
他們好不容易恢復正常了。
轉頭卻看見了倒地的廢墟,臉色頓時更白了。
「對,對不起。」嘴唇發抖,兩手都不敢放在殷念圈着他們的蟲尾上,「我,我,我們會給你們修的。」
縱然是殷念,也被這一群孩子清醒過來後的第一句話弄的眼鼻泛酸。
這麼多的人,他們顫抖着清醒過來,最在意的還是自己弄壞了別人的東西。
不知誰誰家的孩子。
大人要怎樣的教育,才能讓孩子在遍體鱗傷中還保有禮貌和溫柔。
不知這是好的教育還是太過『軟弱』的教育。
可確實將在場所有大人的心都扎了個對穿。
殷念用力的咬了咬牙,笑了聲:「行吶,明天就跟着我一塊兒搬磚去,你們自己修。」
她這麼一說,他們反倒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從哪兒來的?叫什麼?」她詢問。
可那些原本有問必答的孩子,卻一個個鋸嘴葫蘆一樣不說話了。
「那父母是哪裏人?你們是哪裏人?」
他們神情看起來更緊張了,也更堅決的搖頭,他們是不會說的,不能告訴任何人!
殷念想了想,卻突然俯身,低頭笑了,從懷中抽出一張紙條抖了抖,上面還寫着錯字呢。
「這是你們中的誰寫的?」
他們的注意力被岔出去。
半晌後,弱弱道:「我們一塊兒寫的。」
「我們識字呢。」他們臉上湧出自豪的神情,「上過啟蒙學呢。」
「少爺小姐們上課的時候,我們聽見了,便一塊兒上了。」
少爺小姐?
殷念面上略有些疑惑,啟蒙學,還分什麼少爺小姐?
這又是什麼啟蒙學?
「你們的字可不好看,上學的時候偷懶了?」殷念笑着問。
「沒有筆呢,我們用手指頭在地上寫的,很不好看嗎?」他們不會直接回答一些姐姐明令禁止的問題,可這樣的問題姐姐又沒說不能回答。
殷念接着轉着彎兒的問:「那上課的老師沒給你們買筆?你們自己也沒弄一根?」
那蟲尾捲起來的小孩兒搶着說:「出不去吶。」
「我們被關着呢嘛。」
「有時候手指頭壞了,就寫不了了,寫不了,我們就忘記那個字啦,不過也很努力的記了。」
而殷念的臉色,在聽見這話時。
徹徹底底的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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