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與員外一樣,那錢庫裏面堆滿錢的富商並不在少數。」
張斐道:「如果員外能夠說服他們加入其中,不但可以解決錢幣的問題,同時也可以增加員外的影響力,到時員外再去做其它的買賣,也是事半功倍啊!」
其實馬天豪也隱隱猜到這一點,道:「可是要說服他們拿錢出來不是易事啊!」
張斐苦笑道:「如果我什麼都能搞定,那我為何還要找員外合作,我想此事再難應該也不及去遊說朝廷難吧。」
如果他又能搞定錢,又能搞定朝廷,那他找誰合作都行啊!
馬天豪微微有些尷尬,道:「我想知道,到時朝廷能夠給我怎樣的保障。」
張斐立刻將準備好的一份文案放在桌上,「這只是一份初稿,但其中一些關鍵條例是不會變的,目前最不確定的就是利息該定多少,以及到底是直接判房子的歸屬,還是拿去關撲。
這是由於我目前拿不到具體的賬目,如果員外能夠提供給我,我馬上就能夠做出一份具體的方案來。」
馬天豪拿過那份初稿看了看,又向張斐道:「這是你寫得嗎?」
張斐點點頭。
馬天豪道:「肯定沒有你的狀紙寫得好。」
張斐愣了愣,「員外為何這般說?」
馬天豪道:「如果狀紙寫成這樣,官府怎麼可能理會。」
「由於時辰較短,這都是趕出來的,員外將就着看吧。」張斐沒有半點脾氣,他文筆確實不咋地,用詞非常淺白,其實狀紙也就那樣,語句通順,無錯別字,僅此而已。
馬天豪又覺行文有些囉嗦,可仔細一想,又覺此條例必不可少,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整份初稿的核心內容,就是朝廷將此契約立為法律條文。
這可不簡單啊!
馬天豪偏頭問道:「你真的能夠做到嗎?」
張斐道:「我倒是擔心員外能否說服那些富商加入。」
「好!」
馬天豪將手中文案往桌上一拍,「一言為定。」
張斐道:「先別忙着一言為定,還未談及我的酬勞?」
馬天豪道:「你打算要多少?」
張斐五指一張,「五百貫。」
馬天豪點點頭道:「非常合理。」
張斐笑道:「這五百貫就只是買這一張契約,而不是長期僱傭我,這就是一錘子買賣,若員外另有要求,那得另算價錢。」
馬天豪濃眉一挺:「這可就多了。」
張斐道:「多是肯定不多,而且我覺得這樣對員外也好,如果到時有官員想藉機找事,員外也可以表示已與我再無關係。」
馬天豪沉吟少許,道:「好,若你能夠辦到,錢不是問題。」
張斐笑道:「錢不是問題,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正當這時,忽聽屋外一陣馬蹄聲,又聽得馬小義喊道:「爹爹!酒來了!酒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馬小義,提着兩罈子酒闖入屋來。
馬天豪哈哈笑道:「這酒來得正好,我正要與三郎痛飲一番。」
馬小義楞了楞,又看向張斐。
張斐笑道:「我可沒有辜負你的信任。」
馬小義大喜,跳上前來:「俺就說了,三哥的手段,定能讓爹爹信服。」
馬天豪略顯尷尬道:「這回算老子看走眼了。」
馬小義見老子都低頭了,開心的要命,將兩罈子酒往桌上一放,「三哥,今晚咱兄弟必須將俺爹給放倒,讓俺去那麼遠買酒。」
馬天豪不屑一笑:「你們兩個後生放馬過來便是,要能將我放倒,酬勞給你翻一倍。」
張斐立刻道:「那還等什麼。」
三更時分。
「呼。」
張斐甩甩腦袋,又努力地睜了睜眼,向一旁攙扶自己的李四道:「我說李四,你也真是沒點出息,本來我叫你上桌,是讓你幫忙灌倒那青面判官,結果我還幫你擋了幾杯,以三敵一,還讓對方給謙虛了一把,可真是氣死我了。」
方才那場酒還未喝之前,馬小義就給定了調,弄他爹,結果完全不是對手,逼得張三又將李四拉上桌。
然並卵。
李四喝兩碗就給吐了。
不堪一擊。
最後,那馬天豪還是騎馬回去的,穩得一逼。
真是丟了年輕人的臉啊!
李四一臉內疚道:「三哥,真是對不住,俺家以前很窮,就沒喝過啥酒。」
「行了!行了!」
張斐擺擺手,道:「你得多練練,今後少不了這種場合。嗝!」
他以前就是當小弟的,經常在酒桌上幫老闆擋酒,擋完酒,大清早還得繼續上班,老闆可不會記得你昨日幫他擋酒,他只會記得你今天是否有遲到早退,你要沒有背景,就只能靠拼啊。
「哦!」
李四木訥地點點頭,突然道:「三哥,咱們到了。」
張斐抬頭一看,發現他們已經來到許府的正門前,他眨了眨眼,道:「走後門吧。」
李四愣了下,道:「可這時辰後門那邊沒人看着。」
「翻牆!」
「啊?」
「啊什麼啊!」張斐道:「我還沒醉,要是讓那女人見到我喝得這麼晚回來,那不得念叨我一晚上。走走走!」
二人又晃悠悠去到後門。
「你先馱着我上去,我再拉你上去。」
這一聽就是專業的,以前張斐讀大學的時候,晚上出門鬼混,經常是翻牆進宿舍,是駕輕就熟。
「不用,不用,俺馱三哥你上去就行,我自個上得去,喝酒俺不行,但還是有把子力氣。」
在酒桌上憋屈了一晚上的李四,可算是找到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了。
背靠着牆,紮下馬步,雙手往腹前一疊。
架勢十足!
張斐也不客氣,一腳踏在李四手掌上,由於喝了酒,平衡感欠缺不少,身子還晃了晃,好在李四下盤夠穩,愣住撐住了張斐。
張斐又小心翼翼地一手扶着牆,一腳慢慢踩在李四地肩膀上。
正當二人全神貫注翻牆時,忽覺一道微弱的火光射來,張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覺得是自己的眼睛亮了,爬得是更起勁了,又聽旁邊有人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李四偏頭一看,只見許芷倩微微仰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兩個,她身旁青梅提着一個小燈籠。
「許娘子!」
李四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就站直身體。
「操!」
登時聽得一聲悲呼。
李四猛然想起,張斐還站在自己身上,想去護住,但為時已晚。
張斐本就丟失了些許平衡感,李四這一起身,他哪裏穩得住,雙手拼命的向後甩動,眼看就要往後摔落下來,他餘光突然瞥向許芷倩,腦子裏面閃過一絲報復的念頭,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身子一扭,直接就撲向許芷倩。
許芷倩鳳目睜圓,眼睜睜地看着一道黑影向自己撲來,是紋絲不動。
撲通!
「哎呦!」
「三哥!」
「倩兒姐!」
只見張斐硬生生將許芷倩給撲倒在地。
好香!好軟!
張斐趴在許芷倩身上,是一點痛感都沒有,心中暗笑,你個小妞,那日明明是你撲向我,可弄到後面,好似我的錯,今兒也讓你嘗嘗這被人撲的感覺。
許芷倩卻疼得是慘叫一聲,這一時半會都回不過神來。
「三哥!許娘子!」
愣得片刻的李四趕忙走過來,正準備攙扶張斐,張斐手一揮,擋開他的手,「大哥,你傻呀,叫非禮先,你跟青梅玩了這麼久,怎麼連一點手段也沒有學到。」
他一說話,許芷倩登時清醒過來,立刻奮力推着張斐,「你這淫賊,竟敢快些給我起來。」
可哪裏推得開!
你這都叫我淫賊了,那你就慢慢推吧!張斐雙目一閉,頭一歪。
「呼呼!」
「好像是鼾聲?三哥,你咋在許娘子的身上睡着了,這可是不行的呀。」
李四呆呆地說道。
許芷倩聽得是滿面通紅,羞怒不已,立刻奮力地掙紮起來,「你你這淫賊快起來你等着我我饒不了你。」
那青梅見許芷倩怎麼推不開張斐,立刻上去幫忙,可也是力不從心,頓時也着急了,衝着李四喊道:「你這呆子還站着作甚,快些來幫忙啊!」
「哦哦哦!」
李四還是有把子力氣,上去就將張斐給拉了起來,嘴裏還在犯嘀咕,「咦?怎麼三哥比方才還要沉得多啊!」
那邊青梅也將許芷倩給攙扶了起來。
許芷倩摔得是七葷八素,站起來時,頭都是昏昏沉沉地,也不知是被摔的,還是被氣得,突然,她猛地抬起頭來,憤怒地看着張斐,「你這淫賊,我與你拼了。」
如瘋了一般揮拳撲向張斐。
「許娘子,你消消氣,三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喝醉了。」
李四趕緊背向着許芷倩,將張斐護在身前。
許芷倩揮拳打了幾下,見全打在李四身上,狠狠一跺腳,「李四,你快些讓開。」
李四回過頭來,委屈巴巴道:「許娘子,三哥他真的喝醉了,不是故意的,你看,他都睡着了,唉這都怪俺不能喝酒,三哥才喝得這麼醉,都是俺的錯。」
「你!」
許芷倩指着李四,嬌軀如篩糠,「好好好!睡着了是吧。你先將他抬進去,我讓他清醒清醒。」
說完,她便轉身入得院內。
李四猶豫半響後,還是老老實實將張斐攙扶着走了進去。
這一進門,就見許芷倩與青梅冷冷看着他們兩個,邊上還放着一個水桶。
這個水桶李四識得,就是放在旁邊屋檐下接雨水的。
「放下!」
「許娘子,三!」
「放下!」
許芷倩音量陡然提高。
李四嚇得哆嗦了一下,他還從未見許芷倩生這麼大的脾氣,只能老老實實將張斐放在旁邊廊道上。
「叫你裝睡!」
許芷倩提起木桶,便是要潑!
「靠!」
只見張斐原地彈起,動若狡兔般地往旁邊就是一個蹦躂,就見一桶水潑在他方才躺過的地方。
真潑呀!幸虧我有閃。張斐拍拍胸脯,又指着李四道:「李四,你丫真不講義氣啊!就這樣把我給扔了。」
李四呆呆道:「三哥,你不是睡着了嗎?」
張斐尷尬地咳一聲,「被噩夢驚醒了。」
許芷倩瞅着他們兩個耍把戲,這怒火再度湧上頭來,也許就沒有下去過,直接衝上去去,揮起空桶,「你這淫賊,我!」
「你想幹什麼?打人是犯法的。」
「你站住。」
「不站。」
張斐繞着樑柱,邊躲邊提出抗議:「我是被冤枉的,我要抗辯。」
許芷倩差點沒有氣暈過去:「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我怎麼就不好意思。」
張斐躲着柱子後面,偏過頭來道:「倒是你,你這雙標玩得可真是溜啊!上回你喝酒喝醉了,往我懷裏撲,我是淫賊,我輕薄了你,好吧,這我認了。今日我喝酒喝醉了,往你懷裏撲,同樣也是被你給嚇得,這又成我淫賊,又成我輕薄於你,你講不講道理啊!」
「我不講道理?那我問你,那日是誰抱着我不放手。」許芷倩都已經氣糊塗了,什麼也顧不得了。
張斐立刻反駁道:「那又是誰在我懷裏睡着了,我若不抱着你,你不得溜下去麼,我才那麼狠心,拿水去潑你。就是在公堂之上,主審官也一定是判我見義勇為啊!」
心裏嘀咕起來,真的會這麼判嗎?
「你!」關於那日一撲,許芷倩也知道自己有理虧的地方,又道:「好好好!那日之事先不提,方才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翻我家牆,你作何解釋?」
張斐道:「你以為我想翻牆,我只是見這麼晚,不想打擾你們休息而已。」
許芷倩怒斥道:「你身為客人,喝酒喝到三更半夜,又放着大門不走,偏偏選擇翻牆,你這是做客之道嗎?」
「我。」
「你無話可說了吧!」
「唉。」
張斐突然仰面長嘆:「是,我承認我有錯,我不應該這麼晚回來,但是如今我已經被逼入絕境,我得想辦法反擊,難道坐在家裏就能夠擺平一切嗎?我也不容易啊!」
說到後面,他語氣夾帶一絲委屈地哽咽。
許芷倩神情一愣,問道:「你幹什麼去了?」
她方才為何會第一時間出來,就是因為她擔心張斐選擇鋌而走險,但是她心裏清楚,完全沒有必要。
張斐道:「我去見馬天豪了。」
「馬天豪?」
許芷倩驚詫道:「你去見他作甚?」
張斐道:「談合作。」
「合作?」
許芷倩激動道:「他可是專門放貸的,你這分明是為虎作倀。」
張斐忙道:「哎這你可就說錯了,我可不是為虎作倀,我是去勸他善良。」
「勸他善良?」
「對啊!」
張斐點點頭,道:「我要求他將他們典當行的利息降到至多一分。」
「你要求?」許芷倩都被這廝給都樂了,「你當我是三歲小娃麼,這話你騙得了誰。」
「此事千真萬確!」
張斐一本正經道:「其實之前我就打算這麼做,可結果全讓你給破壞了,這就是為什麼我當初為何那般生氣,你身為恩公的女兒,遇事完全就不看證據,凡事全憑一己好惡去猜,恩公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許芷倩反駁道:「你做事總是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又怎能不讓人懷疑?你若光明正大,我為何要懷疑你?」
張斐哼道:「我也就瞞你而已,因為我知道你對我存有偏見,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事實也證明我是對的,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罪犯,不是狼狽為奸,就是為虎作倀,若是你王師兄這麼幹,你會這麼認為嗎?」
許芷倩頓時心中一凜,「你少提王師兄。」
就這麼愛嘛,提都不讓提?張斐嘴角一撇:「不提就不提,那就說恩公吧,如果是恩公問我,那我絕對會說的,其實那天我就打算跟恩公解釋,只是恩公信任我,沒解釋成罷了,但不代表我不光明正大。」
許芷倩稍稍心虛地瞧了眼張斐。
其實那天她見張斐對許遵如此坦誠,就隱隱覺得,這其中可能沒那麼簡單,內心是有點點內疚的。
「好!」
許芷倩突然道:「如果真是如你方才所言,那我就承認是我錯怪你了。」
張斐語氣堅定地說道:「必須要向我的人格和名譽道歉,否則的話,這事就過不去。」
你還過不去了?
許芷倩冷冷一笑:「但如果你是騙我的!」
張斐直接道:「我不得好死。」
許芷倩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