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想不想裁官?
他當然想啊!
只是不敢。
在這一點,他跟司馬光其實想的一樣,就是根本做不到。
他的新政其實就是因此而變得扭曲,因為他不敢觸碰這些,導致無法節流,那就只能加倍開源。
但是在不節流的情況下,就直接開源,那絕對是負重前行。
難度是要翻倍的。
河中府的成功,其實就是基於節流,而非是基於開源,他們是先裁軍,然後開始一系列的改革變法。
故此非常輕鬆。
負擔少了,活動空間就變大了,就不會束手束腳。
故此,王安石心裏並不否定這債務重組,但是他不願意去做這惡人,可是根據制度而言,他又要負責債務重組,公檢法可沒有這個權力。
故此他讓呂惠卿寫信給王居卿,竭盡全力為官員們着想,反正竭盡全力,這財政也得不到改善,但這能讓范純仁他們去做這惡人。
過程也如他們預計的一般,范純仁他們不肯妥協,之前他們就嚷嚷着要裁官。
這也是范純仁他們的一貫主張,要改善國家的弊政,必須節流,什麼開源,就是變着法斂財。
王居卿回去之後,便與告知那些官員,我們已經盡力而為,可檢察院不但不願意調解,反而是要往死里告。
然而,以青州財政目前的狀況,如果公檢法不給機會,那是不可賠得起。
更別說那秋稅都還沒有收上來。
簡單來說,檢察院要不網開一面,財政負擔不起,那必定是要開啟債務重組。
這可真是將青州的官員們給氣壞了。
完全就不給活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關乎他們以後的生存問題,於是他們一方面上書朝廷,表示檢察院公報私仇,想借債務重組,來排擠忠良之臣。
但顯然是站不住腳的,因為檢察院手中的證據,全是他們自己提供的,絕對的鐵證,范純仁只需依法判決就行。
故此,另一方面,他們又趕緊聯繫朝中大臣,希望他們能夠阻止債務重組。
其實不用他們說,朝中大臣也都在積極反對此事,整個京城幾乎就沒有一絲年假的氛圍。
大家都在四處走動,商議對策。
這決不能輕易妥協,哪怕跟皇帝去死纏爛打。
垂拱殿。
「陛下,臣私以為,這債務重組還是過於衝動,臣與許多同僚對此是憂心忡忡,就說這寄祿官和差遣官,雖然平時很多寄祿官可能比較清閒,但二者其實是相輔相成,許多差遣官都是直接啟用寄祿官,根據去年差遣官來看,其中有三成用的就是寄祿官,如果裁掉那些寄祿官,這必將會影響到差遣制度,從而影響到整個朝廷的人事安排。」
孟乾生是苦口婆心道:「臣以為還需仔細商議,其實青州問題並不大,只需朝廷撥一筆錢,便可救助,無須傷筋動骨。」
文彥博、司馬光他們是心如明鏡,其實就是暗示皇帝,這將會破壞皇權,寄祿官其實就是分散官員的權力,將寄祿官裁掉,官員的權力就會變得更大,從而威脅皇權。
這才是正確的應對方式,談什麼家國天下,談皇權,比什麼都好使。
趙頊聽得眉頭微微一皺。
司馬光呵呵笑道:「孟知院那日應該在立法會,難道是沒有聽明白?」
孟乾生不語。
司馬光又道:「債務重組,只是迫於無奈而為之,青州財政負擔不起,自然得節省支出,這樣也能夠激勵官員,只要處理好財政,就不會面臨債務重組,此非長久之計,而是應急之需。」
孟乾生當然聽明白了,但他認為司馬光這話,就是糊弄小孩子,就咱大宋的財政狀況,肯定是長久之計,因為只要遇到天災,地方財政就可能會瀕臨崩潰。
如果有債務重組,朝廷就會變得能不救則不救。
謝筠馬上站出來:「地方財政不好,那只是因為多數錢要上交給朝廷,所留甚少,如果朝廷願意減少各州定額稅入,我相信地方官員也就不會有太多怨言。」
你們老是拿着財政說是,地方財政不好,不就是為求滿足中央財政,這你們怎麼又不說了。
文彥博笑道:「王學士不是常說,富其家者資之國,富其國者資之天下,只要財富增長,地方財政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畢竟每年所交朝廷都是定額,財富越多,剩餘的就越多。」
王安石當即回應道:「這是當然,只可惜新政未有早點去青州,否則的話,焉有此禍。」
說着,他馬上站出來向趙頊道:「陛下,臣以為此番債務重組,對於許多寄祿官,並不公平,他們並非是無能之輩,而是缺乏機會,根據當初張庭長的解釋,債務重組確實能夠激發官員上進,但朝廷得給那些官員一個機會,否則的話,只怕是難以服眾。」
司馬光眉頭一皺,說好的默契呢,你這又打算反悔,真是豈有此理。
趙頊見王安石站出來,立刻問道:「那依卿之言,該當如何?」
王安石道:「正好我們制置二府條例司制定出事業法,若頒佈此法,可給予那些寄祿官一個機會。」
事業法?
是什麼鬼?
大臣們面面相覷,沒有聽說制置二府條例司在制定這法。
包括孟乾生他們也是一頭霧水。
制置二府條例司對於新法並沒有藏着、掖着,然後給大家一個驚喜,其實也藏不住,畢竟裏面的人,可不全是王安石的心腹,就如那陳昇之,就經常跟大家聊新法。
趙頊問道:「何謂事業法?」
王安石道:「所營謂之事,事成謂之業。事業法就是由朝廷出錢,開辦一些可以盈利的特殊官署。
如救死扶傷的醫院,又如教學育人的學院。二者皆是民之所需,不但能夠為朝廷盈利,還能夠支付那些寄祿官的俸祿,從而減輕朝廷的負擔,可謂是一舉兩得啊。」
「不可!萬萬不可!」
司馬光立刻站出來道:「朝廷若是直接開辦店鋪做買賣,百姓豈有活路。」
文彥博、呂公著也趕緊站出來反對。
你這比青苗法還特麼直接一些,什麼特殊官署,不就是開店鋪嗎。
孟乾生他們有些蒙,反應不過來。
王安石笑道:「君實稍安勿躁,且聽我說完。」
司馬光哼道:「你不用再說,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青苗法好歹是拐着彎去與民爭利,而且光看條例,還算是為民着想,開醫院、開學院,並且挑明要以此謀利,那誰能做得過朝廷。
王安石今早就料到司馬光是怎樣一副嘴臉,不緊不慢道:「這是特殊官署,亦可認為是事業官署,而非是具有職權的官署,也不會不准他人做這買賣,大家憑只實力競爭。」
文彥博納悶道:「就算沒有權力,可誰能爭得過朝廷?」
王安石道:「那些醫術高明者,便爭得過朝廷的醫院,大家只是憑本事盈利。」
呂公著問道:「那若是這特殊官署爭不過?」
王安石道:「爭不過就證明那些寄祿官無能,到時再裁掉他們,也會讓人心服口服。」
呂公著皺了皺眉頭,那神情好似說,真的嗎?
王安石又道:「而且由朝廷開辦醫院,也能夠打擊民間那些欺世盜名,販賣假藥的郎中,這些人賺不到錢,那是理所當然,故此此舉不但可以整頓這一行業,同時還能有利於百姓,讓百姓支付同樣的錢,卻能得到更好的醫治。」
趙頊饒有興趣地點點頭道:「卿言之有理啊!」
他早就知道,不然的話,他也不太敢真動用這債務重組,這種事得前進一步,然後退半步。
趙抃又道:「可那些寄祿官不見得會醫術?」
王安石道:「當然是招那些會的,此外,還有學院,還可以建辦邸報院,這些都是可以盈利的。」
文彥博立刻道:「民間學院已經不少,而且安置了不少落榜學子,倘若朝廷置辦學院,這不是奪了他們的生路嗎?必然會引起天下學子的怨言。」
這宋朝文化太過繁榮,且土地兼併嚴重,這都導致讀書人非常多,即便宋朝錄取很多,每年都在擴招,但遠遠不夠,還是有很大一部分考生落榜,如何安置這些落榜考生,宋朝也是頭大。
畢竟宋朝的祖宗之法,就是要優待讀書人。
故此,宋朝鼓勵民間開辦學院,並且給予土地,亦或者給予免稅政策。
學院置辦的土地,其實也是免稅的。
很多落榜學子,就回家教書育人,在宋朝,鄉學是非常發達的,讀書人不當官,就只能教書,別的活,他們也不願意干。
王安石笑道:「文公請放心,這一點我也考慮到,當下學院教得是什麼學問?」
文彥博道:「當然是儒學。」
言下之意,還能教什麼?
王安石笑道:「我這事業學院是什麼都教,就唯獨不教儒學,如此一來,就不會與他們發生衝突。」
文彥博直接笑了,「你不教儒學,誰會去學?」
王安石道:「年輕人學習儒學,主要目的還是為求科考,但每年赴京的考生,都只是各地的天才,可見這大多數人,還是考不上的。而這些落榜學子,是難以憑藉儒學維持生計。
我這學院就專門教律學、算學、農學,醫學,甚至於一些奇技淫巧,等可獲利之學,我相信這種學問,是能夠吸引更多人願意花錢來學,因為你學了,那就可以賺錢。」
獲利之學?
嗯。
這非常符合王安石的風格。
無人想到,其實這也是張斐出得主意。
司馬光也不管在哪裏,當即就鄙夷道:「王介甫,我們同讀聖賢之書,為何你就如此不同?」
王安石呵呵笑道:「這不都是讓你給逼得麼,你就只知道債務重組,不關心那些寄祿官,你還不准我幫他們考慮生路?」
「我。」
司馬光張了下嘴,旋即沉默了。
越說下去,得罪的人越多,畢竟站在這裏的全都是官員,王安石是站在大多數一邊的。
文彥博又道:「讓飽肚聖賢書的官員去從事買賣之事,換你王介甫,你願意嗎?」
王安石道:「救死扶傷,教書育人,我為何不願意?」
文彥博道:「但是你得以此盈利。」
王安石馬上道:「天下那麼多士大夫建辦學院,收取學費,這很正常啊!而且,文公莫要忘記,寄祿官所得俸祿,乃是窮苦百姓之稅,相比起來,我覺得這學費要更為仁義,畢竟是自願的。」
文彥博當即啞口無言。
保守派那邊是面面相覷。
而反對派這邊,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謝筠不禁道:「可是光憑這醫院、學院,又能招多少人?」
王安石道:「這是能招一部分,此外,公檢法不是在到處招人麼?何不將那些寄祿官招去。」
司馬光差點咬到舌頭,趕忙道:「這這公檢法招人是比較嚴格的。」
王安石呵呵笑道:「河中府許多助審官,可都是隨便從民間招了一些年輕學子,這能有多嚴格?我朝冗官本就嚴重,你們公檢法要還四處從外面招人,反而會加劇冗官之禍,這債務重組也會毫無意義。」
司馬光無言以對。
這事跟他也有莫大的關係,要不是他遲遲派不出人手,張斐也不至於就地取材。
王安石可是有備而來,又向趙頊道:「陛下,如那張庭長連文章都寫不明白,卻能夠憑藉律學天賦,擔任陝西路大庭長,且又開辦那律師事務所,日進斗金,以至於如今律學是大行其道。
誰又能保證,他日王五就不能憑藉算學,成為計相,再不濟能夠獲得一門生計,不至於成為敗家子,亦或者街邊的潑皮無賴。臣相信許多父母,會願意出錢求學,哪怕學過儒學,亦或是進士,再學此類學問,也是極好的,朝廷現在也需要此類人才。」
這宋朝在學術方面,還是非常開放的,佛學、道學、律學、算學,都受到重視,而不是說儒學之外的學問,就是垃圾。
否則的話,張斐的法制之法,也不可能得到這麼多人認同。
只是說你這學問,不能是反儒學的,那就是反主流價值觀,故此法制之法也是基於儒家思想的。
「卿言之有理。」趙頊點點頭,但隨後又道:「但朝廷出錢建設這些事業官署,得花費多少錢?」
王安石立刻道:「這不需要多少錢,可用京東東路的青苗之利貼補。」
趙頊點點頭,目光一掃,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呂惠卿他們當然站出來表示支持。
孟乾生等人則是有些左右不定,誰能想到,王安石會弄個事業法出來,說裁不是裁,說不裁吧,但又好像是讓官員們自謀生路,這.!
而司馬光他們雖然不相信王安石,認為這又是王安石的斂財之術,但是他們要再咄咄逼人,那會引得很多官員對他們不滿,這已經是退一步。
趙頊一看大家都不做聲,於是道:「此事就這麼定了吧。」
會議結束之後,孟乾生等人,立刻圍住王安石。
「王介甫,那些寄祿官去到醫院,亦或者學院,還算不算是官?」
「當然算。」
王安石道:「若是不算官,憑什麼讓朝廷出錢,只不過俸祿方面,更多是依靠他們自己賺取。」
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低聲道:「如今青州財政弄成那樣,不能深究啊,只能先找個地方安置他們,若有機會,亦或者他們在那裏做的非常出色,還是能夠舉薦他們回到朝中的。」
這麼一說,孟乾生他們也都點點頭。
若是權宜之計,但倒是可行,畢竟他們現在是處於下風的,他們也是想拖着。
「真是沒有想到他會弄個事業法出來。」
文彥博緊鎖眉頭,又道:「不過以我對王介甫的了解,這肯定是會與民爭利。」
呂公著對王安石的理念並不反對,於是道:「且看看再說,如今官員們對於這個債務重組是怨聲載道,要事再爭下去,可能會引起許多人得不滿。」
司馬光也是甚感憂慮,突然問道:「富公今兒怎麼沒有來。」
旁邊的劉述道:「好像是今兒張三又要去立法會解釋那什麼助審團。」
「張三?」司馬光小聲嘀咕一句,又道:「如今時辰尚早,我去相國寺看看。」
文彥博凍得直哆嗦,「這天太冷了,我就不去了。」
司馬光獨自來到相國寺,由於這場會議,關注度遠沒有上一場那麼高,故此是安排相國寺後面的大殿裏面。
司馬光悄悄來到殿內,但見百餘名考生、司法官員坐在裏面,竟是鴉雀無聲,全神貫注。又抬頭看去,見那張斐從屏風旁回到講桌前,朗聲道:「這就是助審團的作用。律法不外乎人情,這句話在司法中,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往往也令司法審理變得非常複雜。
並且,這將要求庭長,對於這人情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但很多官員是出身富貴,不知民間許多疾苦,而這往往就需要求助助審團。
如同方才說到的吳張氏弒母一案,許多富貴家庭,並不懂的久病床前無孝子的道理,並不懂得吳母和吳張氏的痛苦,因為他們家裏有足夠的下人服侍。在不懂的情況下,對於這種行為,肯定就會深惡痛絕,帶着丈夫的母親去自殺,這是多麼的殘忍。
這時候助審團就能夠幫助庭長,他們能夠告訴庭長,這不是特例,是每個普通家庭都面臨的難題,是每個普通家庭的父母都要承受的痛苦,他們不想拖累自己的孩子,但他們無能為力。在這一點,助審員是能夠幫庭長,更加深刻的理解整個案情。
但是,判決權還是在庭長手中,如果你要判吳張氏死刑,其實也沒有錯,也是依法判決。因為如這種案件,很難找出一個非常標準的答案。」
蘇軾突然問道:「那可以判無罪嗎?」
張斐笑道:「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得,可以判無罪嗎?而這也是當時困擾我的地方,不瞞各位,就內心而言,我是希望判吳張氏無罪的,因為判有罪的話,可能會直接毀掉一個家庭,也讓吳母的自殺變得毫無意義。
但是,如果判無罪的話,可能會有人藉此判例,去謀殺久病的父母,這將是非常可怕的現象。
這個判例在立法會所求的有兩點,其一,針對這種情況,不能一概而論,直接就判十惡之罪,是可以給予輕判的,還得看具體案情。
其二,無論是輕判,還是重判,但必須是要判有罪,不能做無罪處理,即便這個人值得同情,否則的話,可能會出現很嚴重的後果,也會影響到我朝最看重的孝道。」
剛剛來到這裏的司馬光立刻聽得入迷,是頻頻點頭。
張斐又道:「再說回助審團,助審團制度只是一種協助方式,助審團不承擔任何義務和責任,判決權始終是在你們手裏,如果是錯判,那就是庭長的錯,不可推卸到助審團頭上。
這是因為,暫時沒有任何制度可以確保助審團不會被收買,如果助審團要承擔責任,那他們就必須要擁有權益,擁有對案件的審理權和判決權,但如果是這樣話,他們就一定會被人收買。
用與不用都在於你們,但助審團是沒有任何權益和義務的,因此在河中府,我都還給他們一些酬勞。
這就是關於助審團制度和吳張氏弒母一案的解釋。」
富弼張望了一番,見無人提問,於是站起身來,「有勞張庭長了,今日就暫且到這裏。」
霎時間,議論聲不絕於耳。
這些官員、考生一邊站起身來,一邊激烈討論着。
瞧見這一幕,司馬光不禁暗想,要是那些寄祿官能有張三這般手段,那什麼事業學院肯定是賺大錢啊!
文章都寫不明白,但他講課就是有這麼多人愛聽。
他低調去到富弼身前,「富公。」
富弼詫異道:「君實來了,你不是今兒有會要開嗎?」
「剛剛已經商議完了。」司馬光忙道。
富弼問道:「有關債務重組的事?」
司馬光點點頭,剛準備說,正好張斐走了過來,「張三見過司馬學士。」
司馬光問道:「張三,王介甫可有與你談過事業法?」
張斐眨了眨眼,「什麼事業法?」
富弼也是一頭霧水,「對啊!什麼是事業法?」
司馬光立刻解釋了一遍。
富弼搖搖頭道:「這個王介甫,可真是能折騰啊!」
他也相當排斥這種做法,讓官員去盈利為生,這簡直.!
張斐卻道:「原來這就是事業法,這王學士倒是與我談過,但沒說這是事業法。」
司馬光道:「那你是什麼看法?」
這是我的建議,你說我是什麼想法。張斐立刻道:「我很贊成啊!」
司馬光道:「朝廷直接做買賣,這不就是奪他人生計嗎?」
張斐道:「如果朝廷是要干酒樓、紙鋪這些買賣,我肯定是反對的,但醫院我是肯定支持的。這天下正經的郎中有幾個,能爭誰的利。
不瞞司馬學士,我在河中府都不敢生病,誰知道那些郎中靠不靠譜,如果是朝廷辦的,那我一定去朝廷的醫院看病,雖然不一定醫的好,但至少不是那麼擔心會被毒死。
那些官員讀得到底是聖賢書,他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去騙人,同時也會非常慎重,畢竟醫死人,即便非他所願,傳出去也不好聽,畢竟他們是官員,又不是那些江湖術士,還是要愛惜自己的名聲。
還有學院,如果教算學、醫學、律學,挺好的呀!我那剛出生的兒子,估計也跟我差不多,文章也寫不明白,科考是沒希望,學學醫學,算學,至少不會餓死,那多好啊!
再者說,二位是不知道,我在河中府尋找人才多麼難,債務官司那麼複雜,沒有算學人才,根本就處理不好,弄到最後,我還得自己花錢去培養,讓蔡卞他們半吊子去給別人上課。」
這一番話下來,方才還不爽的富弼,頓時陷入沉思中,而司馬光也是目瞪口呆。
張斐說得不是高深的道理,他是以一個百姓的角度去看,覺得對自己很有利。
好像說得也對。
富弼突然道:「可是今日朝廷可以開辦學院,他日就有可能開辦酒樓來安置這些官員。」
張斐沉吟少許,「這還得立法來規定這事業官署,不能完全是以盈利目的,還得具備官署的一些責任,是要有利於百姓。」
富弼稍稍點頭。
司馬光又道:「可是王介甫還建議讓公檢法去招收那些寄祿官,這會讓公檢法裏面變得魚龍混雜。」
「這王學士倒是沒有跟我說。」
張斐道:「不過我認為這也不打緊,因為根據王學士說法,不是朝廷直接塞人到公檢法,而且公檢法根據需求去招聘,那咱們公檢法就按流程去聘請,讓他們參加公檢法的考試,合格者,錄用,合格者,也得從輔警、或者見習檢察員做起,若是幹得好,則升為皇家警察、檢察員,幹得不好,就直接辭退。」
司馬光皺眉道:「這能行嗎?他們可是有官職在身的。」
張斐點頭笑道:「不錯,他是有官職在身,但由於不是吏部、審官院的調任,他們的職位是不會變動的,即便我們辭退他們,他們還是寄祿官,至於發不發俸祿,那是財政的事,跟公檢法無關。」
富弼撫須笑道:「君實啊!虧在朝中待了這麼多年,對於制度的理解,就還不如張三。」
司馬光尷尬一笑,「我不是不如他理解,我只是不如他狡猾。」
說到這裏,他稍稍一愣,「關於這一點,如果朝廷不給於明文規定,好像還真可以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