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745章 盡力了

    「又是這一招。」

    司馬光是直搖頭。

    馮京小聲道:「君實此話怎講?」

    司馬光愣了下,「哦,當時你好像不在京城,這其實是張三慣用的伎倆,先就給冠以十惡之罪,不是孝道,就是謀逆,讓主審官心生忌憚,這裏在坐的,除你之外,可全都是受害者。」

    富弼、趙抃頓時一臉尷尬。

    君實啊!

    你別什麼都往外面說啊!

    但眼前事實,容不得馮京不相信啊!

    這兩邊的司法官員,都跟啞巴一般,做不得聲。

    但他們內心卻是很急躁的呀!

    這不單單要罰金,還要刑事處罰,再加上稅務司,試問還敢在這裏動手腳啊!

    但是,他們又不太好反駁。

    糧食這東西,要往大了說,還就能造反。

    誰敢從這一點去反駁,下一回若有豪紳、地主謀反,那可就不好說了。

    這種事可不是沒有發生過的,張斐說得也全都是事實。

    王安石瞄了眼正一臉崇拜望着張斐的薛向,咳得一聲。

    薛向一怔,疑惑地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道:「你可別想着學他,這看似簡單,但也只有他敢這麼說,其他人若是這麼說,別人稍稍反駁一句,可能就會讓自己深陷其中,這可是非常危險的。」

    「下官知道。」薛向點點頭,又問道:「所以,張檢控經常這麼幹嗎?」

    王安石點點頭。

    薛向很是鬱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這時,上面馮京突然開口道:「張檢控,你所言頗有道理,但是大多數囤積糧食的人,並無絲毫謀逆之心,據我個人所知,有些人就是偏愛囤積糧食,若無糧食在倉庫裏面,他就會覺得心慌。對此,你可認同?」

    張斐點點頭道:「認同。」

    馮京又道:「但是你的證詞,始終將二者聯繫在一起,我非常擔心,今後會有人藉此大興牢獄,將囤積糧食的富戶,都定義為謀反,亦或者藉機向他們敲詐勒索。你認為會不會發生此類事情?」

    不少官員是頻頻點頭。

    這可真是太可怕了,我囤積糧食,我就有可能謀反。

    張斐思索一會兒,道:「我首先要說明這一點,就是這份法案的最終懲罰,就是倉庫稅。而方才提到的刑事責任,那是基於對方先隱瞞糧食不報。

    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如果有人故意隱瞞糧食不報,會不會被栽贓嫁禍,定義為謀反罪?我認為也是有這種可能的,而這就是公檢法誕生的原因,因為在公檢法的制度下,任何人想要告他人謀反,都是需要提供相當多的證據。而不像以前一樣,一句詩詞,一片文章,都有可能被定義為謀反罪。

    對於馮中丞的問題,我的建議就是儘量守法,不要抱有任何僥倖心理,如果說,你無謀反之心,只是單純地想逃稅,但是你為逃稅,又做了很多不應該做得事,同時又發生很多巧合的事,那真是有可能會被定義為謀反罪的。

    而且這種事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但這算不算是被冤枉,我認為不算,因為沒有人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們只能根據證據來判定。

    當然,前提是皇庭、檢察院、警署,都是依法審查。」

    馮京道:「所以張檢控認為,這種情況是無法避免的。」

    張斐道:「我認為是可以避免的,就是不要去故意偷稅漏稅。」

    馮京馬上道:「所以張檢控之所以不斷提及謀反謀逆,就是希望以此來恐嚇百姓,一定要納稅。」

    張斐搖搖頭道:「我並無此意。」

    馮京道:「但是我感覺你的供詞,就是有威脅之意。」

    這句話問得攻擊性極強。

    富弼和司馬光同時瞄了眼馮京。

    看得出,這老頭有些不服。

    張斐道:「我不認為這是威脅,我只是將最壞的結果告訴大家,這是一個司法官員的責任。我們檢察院在遇到任何的犯人,我們也都會先將最壞和最好的結果告訴他。

    根據之前的案例來看,絕大多數蓄意謀反之人,他一定會暗中囤積糧食,招兵買馬。

    如果你是公開囤積糧食,面臨的是懲罰稅。但是故意隱瞞朝廷去囤積糧食,檢察院也好,警署也罷,就一定會針對這個風險,進行調查。

    當然,我提出謀逆的可能性,並非是要以謀反只罪來威脅大家,只是為求遵守《宋刑統》的第一句話,也就是祖宗之法,事為之防,曲為之制。

    因為法案是我們檢察院提出來的,而謀反又涉及到君主、國家、百姓的核心利益,既然有案例證明存在這種可能性,那我們必須要對此做出防範和建議。

    但如果立法會認為完全沒有必要,認為那些暗中囤積糧食,全都是想逃稅,不可能有謀反之心,那我們檢察院,也會嚴格遵守的。」

    馮京心中一凜,趕忙道:「我可沒有這麼說。」

    張斐點點頭道:「我知道,但我也只是針對馮中丞的問題,進行解釋,相信這也是立法會長召開聽證會的主要原因。」

    很不愧是珥筆,這反咬一口的能力,可很是厲害。馮京又道:「但我想知道的是,在整個過程中,誰來監督你們公檢法和稅務司?」

    張斐道:「首先,公檢法是互不統屬,警署隸屬兵部,上面是政事堂,我們檢察院也不是隸屬皇庭,只是大家習慣將這三個官署放在一塊稱呼。

    根據制度,本就是相互制衡的。再加上,還有御史台、立法會,國家安全司都可以進行監督。

    甚至於百姓自己,百姓應該將上皇庭訴訟,視為捍衛自身利益,而不應該感到畏懼,因為公檢法是基於法制之法的。

    事實上越多的百姓明白這一點,所以那些商人在輸掉官司後,又來找我們檢察院抱怨,控訴制度的不公。」

    馮京稍顯沮喪,又瞧了眼富弼、司馬光,低聲道:「我暫時沒有問題了。」

    潛在意思,我已經盡力了。

    司馬光又接着問道:「方才馮中丞有一句話我也很認同,就是有些人生性節儉,偏愛存糧食,寧可自己平日裏少吃一點,針對這種行為,徵收懲罰性稅,是否有些不妥?」

    張斐回答道:「節儉當然是一種美德,但司馬學士所言,並非是節儉,而是浪費,存着糧食不讓人吃,那跟燒毀有何區別?

    我認為儒家提倡的節儉,是希望不要造成浪費,因為還有很多人需求糧食,不要讓糧食在倉庫裏面腐爛,賣給有需求的人,這才是節儉,這才是美德。

    就如同司馬學士一樣,司馬學士向來就提倡節儉,但司馬學士家裏面的糧食,甚至還不及正版書鋪的東主多。」

    外面站着侯東來,差點沒有暈厥過去,大哥,你提我幹嘛?

    司馬光當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示意他,少拍馬屁,嚴肅一點。

    韓忠彥突然小聲道:「君實他們好像是在負隅頑抗。」

    韓琦笑道:「他們這都是做給別人看得,要不問一些無理取鬧的問題,如何能夠服眾?到底那些人可都是無理取鬧的主。如果君實不問這個問題,一定也會有人拿此事質問立法會,這立法會長可是不好當啊!」

    韓忠彥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富弼突然問道:「此時京畿地正在發生旱情,檢察院在這個時候遞上這份法案,其緣由是不是為了幫助朝廷抵禦旱情。」

    此問題一出,不少官員都驚訝地看着富弼。

    這真的是要盡全力啊!

    趙頊也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這個問題,其實是很敏感的。

    如果按照常理來說,我身為朝廷官員,為旱情出謀劃策,這有何不妥嗎?

    就算是,又怎樣?

    可實則不然,因為目前有很多人將旱情,歸咎於皇帝頭上,如果你是這麼打算的,那你就是拿別人的錢,去為皇帝擦屁股。

    這就不公平。

    你闖下的禍,你自己負責才對。

    張斐道:「只能說,此番旱情加速了我們遞交這份法案,但即便沒有遇到旱情,我們也會遞交這份法案,正如我方才所言,我們之所以遞交這份法案,乃是因為有很多人對此不滿,認為不公平,而其中也確實存在着不公平。

    但可能不會這麼早,方才有提到的相國寺等特殊情況,但在這份法案中,並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規定,如果沒有發生旱情,我們檢察院可能會做好這方面的調查,再遞交一份更加完善的法案。

    正是因為突發旱情,而相國寺又是屬於特殊情況,可以容後再說,因此我們才決定先遞交這份法案。」

    早知如此!

    不少權貴都略顯懊惱,就是他們讓人去抱怨不公的。

    結果反倒是給張斐提供了一個絕佳的藉口。

    富弼稍稍點頭,突然又看向兩邊的司法官員,好似在問,你們還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嗎?

    其實這些司法官員不全是他們保守派的人,為了讓這場聽證會更令人信服,富弼還特別幾個權貴出身的司法官員參與進來,可那些司法官員的眼神比他們還要迷茫。

    其實在這場會議開始之前,他們就尋思着從執行方面着手,而不是從理論上去反駁張斐。

    因為他們也知道自己理虧。

    目前土地兼併太過嚴重,這確實對國家造成很大的隱患。

    再加上,張斐給予他們免糧食商稅,又支持不抑土地兼併,且又是間接強制,而不是直接強制,他不抑糧價,不抑制交易,也不幫你選擇交易對象,你們都可以高價賣,只要你的賣的出去就行。

    賣不出去,你們就得自己負責。

    他們原本是打算在執行方面,進行反駁,你這想法是好,但問題是你執行不了,會遇到很多問題的。

    這跟反駁王安石新政,是一個路數。

    但此一時彼一時,國家多出幾個強力執行部門,也就是公檢法與稅務司。

    讓一切不可能,變得有可能。

    關鍵,富弼、司馬光、趙抃他們問的問題,比他們考慮得還要全面,也更加具有勇氣。


    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該問什麼是好。

    其實富弼、司馬光他們都深知自己此行的任務,就是來刁難張斐的,如此才能讓人信服。

    見大家無話可說,富弼將面前的證據放到一邊,又將翻開另一份文案,道:「在這份法案中,還包括一份酒稅法案。」

    此話一出,頓時不少人感到是如喪考妣。

    富弼翻過這一頁,就是證明,立法會對於這倉庫稅已經沒有太多異議。

    這通過的可能性是非常大。

    但是商人們卻都打起精神來,關於這份酒稅法案,他們可都是希望能夠通過的,即便是具有壟斷性質的白礬樓,光白礬樓就擁有三千家腳店幫他賣酒。

    這都是朝廷給予的。

    但只是表面上風光,這天下沒有免費午餐,可想而知,白礬樓每年得上供多少錢,才能夠拿下這麼多酒麴。

    如今再征繳百分之二十酒稅,對於白礬樓而言,也是相當痛苦的。

    「是的。」

    張斐點點頭道:「這也是在去年稅務官司中,爭議非常多的稅。其本質跟糧食稅一樣,就是許多商人認為,自己已經向官府交了不少錢,這裏又收一筆酒稅,對他們而言實為不公平。我這裏已經準備好,關於酒稅爭議的庭審錄。」

    他話音剛落,許芷倩立刻將證據呈上。

    他一定要強調這份證據,表示自己是有足夠的理由,而不是說為求解決這燃眉之急,亦或者說幫皇帝擦屁股。

    馮京道:「一般酒戶都是花錢從官府手裏購買酒麴,而不是直接送錢給官府,這裏面不應該存在爭議。」

    富弼、司馬光聽得都覺得有些尷尬。

    這裏面彎彎道道,他們可是清楚的很。

    但是該問還是得問,這就是聽證會。

    張斐笑道:「馮中丞也說了,那是一般酒戶,也就是還有酒戶,並不是從官府裏面購買酒麴。」

    馮京也沒有否認,「可大多數都如此。」

    「即便是這大多數,他們購買酒麴的價格是不一樣的。」

    張斐低頭看了眼文案,道:「關於酒麴的出售,朝廷是非常多樣化的,目前存在各種各樣的制度。

    比如說買撲制度,就是讓酒戶提供競價來爭搶酒麴,有些價格高,有些價格低,這就使得稅務司必須得每家每戶去調查,因為如果以某一個統一利潤來算,對於很多酒戶是不公平的。

    因為他們的拿到酒麴價格高,賣得價錢自然也高,但其利潤並不多。

    又比如說,就是官榷制,就是只准從官府手裏買酒,這裏面朝廷已經收上部分利潤,那這酒稅又應該怎麼算?

    還有一種是特許酒戶,他們就是直接給予官府課稅,獲得釀賣權。那這一部分酒戶需不需要繳納酒稅呢?

    如此多樣的制度,不但給予稅務司增加極大的負擔,也導致許多出現不公平的現象。」

    馮京道:「稅務司手段通天,這對稅務司而言,自也算不得什麼,不是說,只要提高罰金就行嗎?」

    「馮中丞說得很對,故此不是稅務司在抱怨,而是那些酒戶在抱怨。」

    張斐微笑地回應一句,又道:「坦白的說,其實不管是那種制度,也都是為了國家財政,可是當我們翻開關於酒稅的賬目,發現很多時候,官府還得虧本,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拋開公平、公正不說,就連這最基本的目的,都沒有達到,那為何不進行改革?」

    暴擊!

    這一句話暴的馮京啞口無言。

    壟斷,應該就是一本萬利,但不管是地方,還是中央,確實有些時候入不敷出。

    簡直離譜。

    但原因非常簡單。

    官府壟斷要不滋生腐敗,那就是在扯淡。

    對於鹽的官榷,也是弄得烏煙瘴氣,只是說與鹽相比,酒的話,你不喝也不會死。

    許芷倩又悄悄將一張紙條放在那份文案上面。

    張斐看了眼,「該死,差點將這個故事給忘記了。」

    他又抬起頭來,笑道:「還有一點,有人曾說是因為我,而使得錄事巷變得興旺,但其實不是,關於京城訴訟行業的興起,或者說錄事巷的興旺,就是因為這酒制,因為當時引發官府與酒戶,發生很多糾紛。

    而其中最為主要的糾紛,就是因為官署經常入不敷出,只能突然提高酒麴價格,將虧損轉移給酒戶。」

    富弼道:「所以,你是希望徹底廢除官榷制,改為稅制。」

    張斐點點頭道:「如此才能做到相對公平,至少酒戶面臨的稅率是一樣的。」

    富弼又問道:「關於此理,應該有不少人知曉,你認為為何之前就沒有這麼做?」

    張斐道:「那是因為之前沒有稅務司和公檢法,如果以舊制來查酒稅,是很難準確查到酒戶到底釀了多少酒,可能會多收,可能會少收,這將不利於財政的穩定。」

    富弼問道:「現在稅務司就能夠查到嗎?」

    「能。」

    張斐點點頭,又從許芷倩手中接過一份文案來,稍稍看得一眼,「河中府也是採取類似的法案,但所得酒稅,較比之前,差不多翻了一倍,其中也有人故意逃稅,但多半也都被查出來。

    目前稅務司對於調查酒稅公開的調查標準,最主要是灶台數,其次是煤炭、木柴,還有糧食。調查的過程,也會參考酒戶平日裏的生意,去估算一個大概的數目。」

    說罷,他便將手中的證據給遞了上去。

    司馬光突然道:「你有什麼憑證,證明酒稅的增長,是因為廢除官榷制的關係?據我所知,河中府整體財政都不錯。」

    張斐道:「司馬學士言之有理,這當然跟整個河中府的經濟向好,也有莫大的關係,但如果百姓都沒有錢,酒稅自然也不會增長的。

    但是相比起舊制而言,其一,朝廷不需要付出釀造酒麴得成本,養着一堆人在那裏;其二,不容易滋生腐敗,我這不是要清算舊賬,但是根據我們檢察院調查所知,官榷制容易滋生腐敗,都已經是朝中的共識。其三,會增加酒戶,從而使得稅收增長。

    而我說得這些優勢,全都在那份證據中顯現出來。」

    他話說完,富弼便將剛剛看了兩眼的證據,稍稍往司馬光那邊移了移。

    司馬光好奇地瞧了眼,其實張斐說得,他心裏都非常清楚,他也是堅決反對官榷制度的,但他想知道,這怎麼在證據上體現出來。

    結果看罷,他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

    但見證據上面羅列着,河中府改制前後的各種數據對比,真是非常詳細,這一對比,那真是一目了然。

    讓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趙抃開口道:「朝廷控制酒麴,以此來限制釀酒,其目的也有避免酒戶為求利益,浪費糧食去釀酒,張檢控適才也提及此事,可以通過酒稅去避免這一點?」

    張斐點點頭道:「是的。」

    趙抃道:「你說得道理,本庭長倒是明白,但是本庭長想知道,你去如何判定酒稅漲多少,可以避免過多的糧食釀酒,酒稅降低多少,又能夠避免穀賤傷農?」

    張斐回答道:「在我發現這些爭議之後,我曾暗中請求警署幫忙,去大大小小正店、腳店,以及到軍營裏面去普查。

    簡單來說,就是詢問那些酒客,酒價是多少時,他們每個月會喝多少酒。

    這幾個月來,共查訪一千人,最普通的酒客八百人,一般的正店一百五十人,如白礬樓這樣的大酒樓,五十人。

    我想這也足以說明,我們檢察院遞交這份法案,並非是因為外面的旱情,而是因為不公的存在。

    根據這些酒客的消費情況,我們大致可算出一個酒稅調整範圍,避免過高,也可以避免過低。」

    此話一出,全場人都是震驚不已。

    還能這麼操作嗎?

    唯獨曹棟棟昂着腦袋,一副你們都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

    趙頊也有些迷糊,向劉肇問道:「這能算出來嗎?」

    劉肇一時間也有些轉不過彎來。

    倒是那藍元震道:「陛下,這聽着還挺合理的,大富人咱不說,就普通百姓而言,他每個月也就那麼多錢,酒價貴的話,他就得省點喝。」

    趙頊點點頭,又問道:「但是查一千個人,就能夠知道嗎?」

    藍元震思索一會兒,「這咱家也不清楚。」

    趙抃回過神來,也是立刻問道:「你就這麼調查一千個人,就.就能夠算出來?」

    「是的。」

    張斐點點頭,「我們制定出一份抽查標準,主要是根據客戶的年齡、正店、腳店的規格來劃分,然後進行統計。」

    趙抃問道:「你有何證據證明這一點。」

    「有的。」

    張斐道:「我還在河中府的時候,河中府就已經進行酒稅改革,在那之後,河中府的酒戶、產酒量都在與日俱增,耗費的糧食也在增多。

    但是在熙河戰事爆發後,由於前線需求糧食,河中府就用過這一招,通過調查客戶的消費能力,來調整酒稅,事實已經證明,效果非常不錯。當年的酒稅,立刻驟減將近三成,這還是在河中府民力增長的情況下。

    我這裏有河中府調整酒稅前後兩年的賬目對比,他們當時的普查情況,以及他們預判酒稅調整後,糧食存糧的情況。

    同時還有我們在京城調查的情況,我們甚至還從中發現,原來河中府普通百姓的消費能力,已經和京城百姓不相上下。」

    這最後一句話,直接讓院外的百姓破防。

    什麼鬼?

    連四京都談不上的河中府,普通市民的消費能力,竟然比我們還要強?

    開封府幹啥吃的?

    趙抃立刻讓人將證據全部呈上。

    薛向對於這種證明很感興趣,忙向王安石問道:「王相公,這就是算學館教得嗎?」

    王安石愣了下,問道:「你認為這應該是算學館教得嗎?」

    薛向點點頭,「當然,因為這才是理財,我在西北改革茶馬法,也是經過調查發現,自己養馬,耗費甚多,馬匹還參差不齊,就不如直接買馬划算。

    如新政的均輸法、免役法、青苗法,不也都是經過一番調查,才制定出來的嗎?只不過我們做的好像沒有他這麼細緻,也沒有一個標準。」

    王安石眨了眨眼,心道,是呀!理財該當如此,之前我怎就沒有想到,讓這小子去我算學館也當個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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