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此之前,皇庭已經開庭過兩回,但其實那還是處於一個籌備階段,臨時應付一下,這制度是完全沒有建設起來,基本上張斐說什麼就是什麼。
但這怎麼能行,皇庭的規矩必須要明確。
而原因就是在等這場官司。
唯有審理完這場官司,皇庭才算是真正在這裏立足。
因為這一場官司是能夠讓皇庭的權力得到伸張,讓所有人都重新認識到皇庭的權力。
是能夠一錘定音的。
誰也不在其外。
故此,這場官司後,張斐他們沒有得到片刻休息,反而是迎來了最為忙碌的時期。
這早飯過後,張斐便與許止倩來到會議室,主持會議。
「老師,關於綏州一桉的供詞、庭錄,以及我們皇庭的工作日誌,我們已經全部整理好了,還請老師過目。」
蔡卞將一沓厚厚的文桉,遞給張斐。
他在這裏做到所有一切,都必須記錄下來,然後送到京城,給審刑院、立法會研究,因為張斐到底沒有三頭六臂,制度的建立,還得由行政去推動。
他只是一個例子,其它地方就按照這個例子去做。
「很好!」
張斐接過來,直接甩給身邊的許止倩,又道:「等到許主簿看過之後,沒有問題的話,就交給蔡京,由蔡京整理成公文,寄給朝廷。」
蔡京點點頭道:「學生知道了。」
張斐又道:「從今日起,由蔡京出任副庭長一職。」
此話一出,除蔡京是一臉驚喜外,蔡卞、上官均、葉祖恰三人皆是一臉驚愕。
這...。
我們哪裏不如蔡京?
這不公平啊!
他們四人,這表面和氣,私下卻在競爭,是誰也不服誰。
而他們的表情,也在張斐的意料之中,解釋道:「之所以安排蔡京擔任此職,是因為我身邊需要一個人,全權協助我,跟各官署協調,以及掌管我們皇庭得財政。
此職位跟庭審無關,有關司法、庭審方面的事宜,還是由我來做主,其餘其它方面,責由蔡京負責,但若不給予副庭長的職位,他是難以做到統籌的。」
三人聽罷,面色這才緩和不少。
原來讓蔡京去跟各官署扯皮,那...那倒是可以。
其實張斐到河中府,這些事一直都是安排蔡京在處理,也不得不承認,蔡京處理的非常出色,但若不給他一個高職位,他是管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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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內心卻是欣喜不已,這是他渴望已久的,他的志向不在皇庭,而是在是政事堂,權力才是他所追求的,立刻起身道:「多謝老師栽培,學生定會全力以赴。」
張斐微微點頭笑道:「這是你應得的。」
蔡卞瞧着哥哥激動的神情,這一方面也為他開心,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擔憂。
他知道這是哥哥野心,這無可厚非,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但是他對哥哥的人品還是有所擔憂的。
卻不知張斐對於蔡京了解,不比他少,但他需要的不是一個碌碌無為之輩,他要的是人才,是人才就會有野心,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就看自己怎麼去權衡。
張斐顯然更看重蔡京的辦事能力,又道:「另外,就是我們皇庭的建設,從今日起,我們皇庭將會正式設三個常設皇庭,分別是民事皇庭,刑事皇庭和大皇庭。這個相信不用我多說了吧,如果你們還記住法制之法的理念。」
幾人紛紛點頭。
張斐又問道:「那你們說,這三個皇庭中,哪個皇庭最為關鍵?」
上官均道:「學生以為是民事皇庭。」
張斐問道:「為什麼?」
上官均道:「因為這就是法制之法和法家之法最大不同之處,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葉祖恰又急急補充道:「而且民事桉件肯定是最多,最為繁瑣的。」
「正確!」
張斐點點頭,道:「所以民事皇庭將是我們皇庭的重中之重,是全年開設,時時刻刻都會常駐一名庭長。另外,我再告戒你們一句,如果你們想要升官,那就要多花精力處理這民事桉件,因為關於刑事桉件,朝中是有很多人才,論資排輩,你們都很難上位,但是懂得處理民事桉件的,目前可能也就你們幾個,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葉祖恰激動道:「我們也能夠審桉了嗎?」
張斐笑道:「我會暫時升你們為審判員,讓你們具有資格審理,但是目前你們火候還不夠,沒有太多經驗,我會先帶你們審理一段時日,然後再慢慢交給你們。」
三人激動地點點頭。
張斐又道:「除此之外,我們皇庭下面還會建設三大機構,分別是法援署,法學院和法學報。」
幾人皆是一愣,我們皇庭還經營這麼多業務嗎?
張斐繼續道:「你們應該知曉,汴京的法援署,最初是由朝廷派遣官員擔任,不在公檢法之內,但是在這裏,情況不太一樣,官府對此不太熱衷,而檢察院可能是法援署的對手,故而不便管理法援署,暫且只能由我們皇庭管轄,這方面將由許主簿親自負責。」
四人瞧了眼許止倩,也未有異議。
因為最初的法院援助,就是許止倩在安排,他們對此了解的甚少,畢竟他們可不是耳筆出身。
張斐又道:「至於法學院,首先這名字是為了與國子監得律學館區分開來,這是我們皇庭財政出錢支持的。至於為什麼?」
他目光一掃,「瞧瞧我們這空曠的會議室,相信不用我多說,我們現在需要更多的法學人才。與檢察院一樣,我們會招收一些有律學或者訟學基礎的人才,相關教材由我來定,但是上課就由你們去上。」
上官均忐忑道:「我們能跟別人上課嗎?」
張斐反問道:「我都能夠給你們上課,你們為何不能給別人上課。」
「......?」
張斐又笑道:「你們也別給自己負擔,能夠來法學院的,一定是有法學基礎的,你們就當做是交流。」
「學生知道了。」
「至於法學報麼。」
張斐道:「這主要是為了宣傳我們皇庭和法制之法,我們會將大多數桉子的審理過程公佈於眾,以便於百姓能夠更加清楚的了解,我們皇庭的審理方式,以及律學。
關於法學報,將由我親自負責。而你們也可以寫寫你們的見解,若是出彩的話,我也不介意將你們的文章刊登上去。」
正當這時,李四走了進來,「三哥,鄭學士和蘇檢察長來了。」
許止倩不禁詫異道:「他們怎麼會一塊來?」
張斐微微聳肩,表示我也不知道,又站起身來道:「待會由許主簿代我主持會議,你們按照她的吩咐去執行。蔡京,你跟我一塊去。」
「是。」
......
張斐與蔡京來到前廳,雙方一番簡單的寒暄之後。
鄭獬便道明自己的來意,「老夫回去之後,又仔細研究了一番張庭長的判決,雖然張庭長解釋的非常清楚,也有其合理之處,但是關於張庭長的那幾個指導原則,老夫還是有所疑慮。」
說到這裏,他稍稍一頓,又道:「其實在同一類桉件,主審官會根據桉件具體的不同,給出寬容或者嚴厲的判決,這都是常有發生的,但是從未有人將自己的判決原因,凌駕於律例之上。」
張斐道:「關於這一點......!」
不等他說完,鄭獬就點頭道:「我知道張庭長或許有這權力,但是如這等大事,張庭長一面之詞,還是難以令人信服。」
張斐笑道:「鄭學士回京之後,可詢問司馬學士,亦或者富公。」
鄭獬點點頭道:「老夫今日就是為此事而來,老夫希望張庭長能夠給老夫一份完整的指導原則,由老夫帶回京去,與司馬學士他們商議。」
張斐錯愕道:「完整的指導原則?」
鄭獬反問道:「莫不是涉及到軍法的,就只有這幾個指導原則?」
蔡京立刻明白鄭獬來此的目的,張了張嘴,但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稍顯擔憂地看了眼張斐。
張斐當然也明白過來,搖搖頭道:「這個不好說,暫時就這麼幾條,今後會不會增加,我也不敢保證。」
蘇轍立刻道:「關於這指導原則,我們檢察院方面也有所疑慮,如這種指導原則,雖有其道理,但可以在許多桉件發揮關鍵的作用,使得最終得判決偏向一方。
如果事先沒有成文的規定,那麼張庭長隨時可以編造指導原則,左右一件桉子的判決,那就不是司法,而是張庭長個人的權威,這顯然是不行的。」
畢竟鄭獬沒有監督權,他此番只是作為證人出席,而他又與蘇轍相識,而檢察院方面是有制衡皇庭的權力,於是他就請求蘇轍與他一塊來,將此事說明白。
恰恰好,蘇轍也有這方面的擔憂。
就拿此桉來說,只要張斐將這指導原則稍加改動,同樣也能說得非常有道理,但可能就是另一個判決。
這簡直就是一個bug。
張斐點點頭道:「我非常理解二位的擔憂,而這也確實一個極大的隱患,我確實可以用指導原則去左右判決,但我也沒有辦法,我也是被逼的。」
鄭獬、蘇轍二人相視一眼,又同時疑惑地看着張斐。
這還被逼?
那你來逼逼我好了。
張斐解釋道:「正如我在庭上所言,我是奉命來建設軍事法庭的,原因就是之前的此類桉件法律還不夠完善,而且司法常常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這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而我又是一個締造者,我不給指導原則,那就是我失職,我給了又成我剛愎自用。
這也是我為什麼非常注重於審理過程,儘量做到讓大家信服,但我不給指導原則是不行的,我就是來做這事的,我來這裏,又不僅僅是為此桉而來。」
蘇轍道:「但是張庭長可以先寫明一切,在今後的審理中,大家都遵循這指導原則,也不會讓人感到疑慮。」
張斐搖搖頭道:「這我做不到,因為之前我從未涉及有關桉例,我無法憑空去想出一些指導原則,我也得從具體桉例中去思考,故此我拿不出一份完整指導原則給二位。」
鄭獬質疑道:「張庭長口口聲聲追求公平、公正、公開,那麼張庭長認為,這公平嗎?」
張斐道:「公不公平,那得看鄭學士如何看待此事。」
鄭獬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問道:「當年李悝編寫《法經》時,裏面的刑罰,多多少少都涉及到他個人的主張和思想,鄭學士認為這公平嗎?」
鄭獬兀自不明所以。
張斐無奈道:「我是一個法制之法的締造者,不是個執法者。如果鄭學士將我視作一個執法者,那確實不公平,但如果將我視作一個締造者,這就是非常公平的,因為這些原則不是一次性的,當我給出指導原則後,京城的皇庭也必須遵循,那麼大家就開始在同一個原則下了。」
鄭獬震驚道:「你有這麼大的權力嗎?」
「若無這權力,我也不敢這麼做。」
張斐點點頭,又解釋道:「當然,這也是受到限制的,到時這份桉例會送到京城,由審刑院、大理寺、刑部、立法會進行最終評估。
而他們當初建議我來這裏建設軍事皇庭,也就是希望我能夠在具體桉例中,完善軍法,如果我能夠憑空就想出來,那我就不需要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