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離開牢山,老猴子刺血寫佛經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車隊,原本對老猴子不理不睬的丁大有在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在晚上喝酒的時候專門請來了老猴子。
老猴子見識廣博,每到一地就能把本地的人情風物講的生動有趣,引人入勝。
「去此地向北四十餘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藍,同名昭怙厘,而東西相稱。佛像莊飾,殆越人工。
僧徒清肅,誠為勤勵。東昭怙厘佛堂中有玉石,面廣二尺余,色帶黃白,狀如海蛤。
其上有佛足履跡,長尺有八寸,廣餘六寸矣。或有齋日,照燭光明。」
正在喝酒的丁大有停下酒杯,他聽不太懂老猴子文了吧唧的話語,又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就把目光轉向雲初。
雲初放下手裏的羊腿,用手帕擦擦手,又皺着眉頭把吃的滿臉是油的娜哈清理乾淨,這才對丁大有道:「石先生說,此地向北四十餘里,有兩座寺廟,這兩座寺廟在河的兩邊,其中東邊的這座寺廟,有一塊白中帶黃的巨大玉石,表面就足足有兩尺多寬窄,形狀很像海蛤。
玉石上還有一個佛祖留下里的腳印,長一尺八寸,寬六寸,每到佛誕日,就會大放光明。
乃是稀世奇珍!」
丁大有立刻轉過頭問老猴子:「果有此事?」
老猴子點點頭道:「此物乃是我西域瑰寶,只要此物留在西域,則西域佛法大盛乃是指日可待之事。
聽聞大唐國主修建大慈恩寺為母祈禱,可惜沒有這樣的一塊玉石,大慈恩寺修建的再好,也不足以讓國主念母之音,直達天際。」
丁大有轉過頭瞅着雲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話對不對?」
雲初皺眉道:「陛下要是聽到都尉這樣說話,一定會很歡喜。」
丁大有把最後一杯酒倒嘴裏嘆息一聲道:「最好的,最美的,最榮耀的都將屬於吾皇。」
雲初點點頭道:「此言不假,我等身為陛下臣子,自然勠力為陛下。」
丁大有笑道:「你去,還是我去,亦或是派一名旅帥?」
雲初搖頭道:「折衝府乃是陛下鷹犬,不能行此陰私勾當,髒活,自然需要髒人去干。」
「髒人?」
「對啊,咱們隊伍中不是有專門干髒活的不良人嗎?都他娘的自稱不良人了,這活他們不去干,誰去?」
丁大有道:『其實也不用這般遮遮掩掩的,咱們陛下最是偏私,只要我們一心為大唐,在這區區荒野邊地幹些醜事,陛下自然會幫我們遮掩。」
「那也不能讓陛下每次都通過發火來幫着自己的臣子遮掩吧?好好地人,誰經得起一天發八次火?」
「嗯,那就讓不良人帶人去。」說完話又瞅着老猴子道:「是東邊的寺廟是吧?」
老猴子點頭道:「就在最中間的伽藍殿裏,底下有白玉蓮花座,那東西也不錯,務必一起帶回來。」
丁大有笑道:」就喜歡你這樣的胡人,如果全天下的胡人都跟你一樣,這天下哪來那麼多的京觀。「
雲初深以為然,老猴子也面無愧色,神情悠然。
等丁大有忙着去安排搶劫事宜的時候,雲初笑着對老猴子道:「你果真把甘州馬蹄寺里的七十六個僧人給殺了?」
老猴子搖搖頭道:「都是佛門子弟,不會如此絕情。」
「那麼說,殺馬蹄寺僧眾的人是青狼?「
「不是,青狼這些年為了躲避回紇可汗的追殺,東躲西藏的過的很辛苦,再說了,他也沒資格進入玉門關,更不要說甘州了。」
「既然不是你乾的,你幹嘛要折騰那幾個不良人呢?」「我就想讓那些人動起來,他們不是說我殺了馬蹄寺的僧人嗎?現在,他們也要殺昭怙厘大寺的和尚了,我們說不定能從中看出一點端倪來。」
雲初瞅着老猴子道:「那些和尚可就太無辜了。」
老猴子大笑道:「伱可知道,佛說末法時代將要到來,那是一個黑漆漆的時代,在那個時代里,佛不會拯救陷於危難的和尚,只會讓他們今早的進入涅槃,在輪迴中等待佛法昌盛的黎明到來。」
雲初不解的道:「難道說,現在殺和尚,就是在拯救和尚不成?」
老猴子道:「你不懂,就不要胡說。」
說完就笑眯眯的瞅着不斷打盹的娜哈道:「要不要跟我去耍棍子?」
聽到要耍棍子了,娜哈頓時就不困了,從雲初身後站起來,蹦蹦跳跳的跟着老猴子走了。
雲初趁機檢查了一下自己隱藏起來的財富,覺得都很安穩,就立刻去睡覺了,他覺得只要自己睡着了,這世上的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跟自己無關。
第二天,雲初在隊伍中果然沒有見到不良人,府兵中的一些跳蕩兵也不見了蹤影。
府兵中跳蕩兵一般不會太多,不過呢,每一個都是銳卒,可步可騎不說,主要用在砸破敵軍軍陣,為後續大軍開路上。
這樣的一群人去當馬賊,其實是有些可惜了。
不過,丁大有好像不在乎,雲初也就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反正雲初這樣的超低級官員是沒有資格見皇帝的,丁大有這種五品將領回到長安之後有可能站在太極宮外邊遠遠地瞅一眼皇帝陛下,看樣子,這個傢伙,已經做好了將那方神奇玉石獻給皇帝陛下的準備了。
李治當皇帝已經一年多了,雲初翻看了這一年多的文書後得出來一個結論,李治這人對於高級軍官極不友善,但是,對丁大有這一類中級武官卻寵愛有加。
就算是要清算一些高級武將的時候,也從來都不動折衝府這一個級別的武官,甚至還有賞賜頒佈下來安慰他們那顆驚恐的心。
也就是因為如此,丁大有這群中級武將,對他的皇帝也是尊崇有加,但凡有什麼好東西,從來都不會忘記他們的皇帝。
隔絕那兩座昭怙厘大寺的河名叫東川水,由於今年天山上的雪水融化速度快,即便是龜茲這一帶進入夏季之後就沒有下過一滴雨,河水的水量依舊充沛,幾乎隔絕了兩岸的來往交流。
幸好,梁建方來的時候,在東川水下游的開闊地上修建了一座木橋,可以讓雲初的駝隊順利的過河。
丁大有沒有讓隊伍在東川水邊上紮營,而是繼續向前走了二十里之後,才在一片滿是胡楊的地方紮營安寨。
這個地方雲初給它起名胡楊里。
從龜茲,于闐兩個戰亂地逃出來的胡人基本上都暫時落腳在這裏。
以至於,一片胡楊林,就造就了一個嶄新的小鎮。
老猴子帶着娜哈在小姑娘群中挑挑揀揀,他有時候會看看小姑娘的牙齒,有時候會看看小姑娘的小腿,更多的時候,會用他那雙猴爪子一樣的手在小姑娘的身上捏來捏去的。
這些小姑娘的年齡都很小,脖子上往往會拴着一根草繩,如同羊羔一樣溫順的靠在老胡楊的根部,等待有人過來把她們挑選走。
老猴子是一個成熟的奴隸販子,他挑選奴隸的時候,就有很多胡人圍着他,紛紛向他推薦自家的孩子。
老猴子不慌不忙,面對任何一個孩子都慈眉善目的,直到雲初看到他用一摞子饢餅就換走了一個小姑娘的時候,他就把娜哈帶走了。
因為,娜哈總是問老猴子,她能不能換兩摞子饢餅,在得到老猴子確切的回答之後,這個傻孩子還大笑着告訴雲初,她比較值錢。
雲初覺得這個孩子的腦子有問題!
不論是男孩子市場,還是女孩子市場,雲初都沒有去逛一下的心思。
所以,他在這裏用金沙換了不少的顏料跟西域特有的白疊布。
顏料跟白疊布都不是玉門關上稅名錄上的貨物。
可惜這裏的貨物不多,否則,還想把手頭的金子,以及需要上稅的貨物全部換成不用上稅的。
金子毫無疑問是最危險的,但是呢,只要能把金子帶進大唐,這東西就能換取更多的好東西,即便是大唐官府禁止金銀作為貨幣進行交易,但是呢,它的價值是不變的,尤其受到勛貴大族們的喜愛。
丁大有也在干雲初幹的事情,只是因為他的金子多,導致雲初的收購計劃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白日裏天氣炎熱,丁大有就沒有下令扎帳篷,所有人都是在沙地上鋪一張羊皮或者狼皮就地睡覺。
為了不被府兵營的鬼叫影響了娜哈,雲初就帶着娜哈在胡楊樹上綁了一張吊床,兄妹兩窩在吊床上竊竊私語。
「他們在打那些女人嗎?」
「嗯,沒錯。」
「他們幹嘛要打那些女人呢?」
「因為,那些女人拿走了他們的饢餅。」
「被人打一頓就有饢餅吃嗎?」
「是的,你以後要學會節儉跟儲藏食物,這樣,就不用挨打換糧食吃了。」
「我覺得以後沒有飯吃了,我們還可以搶!」
「這話非常的有道理,我妹子真聰明,不過,你跟着老猴子把棍子耍的怎麼樣了?」
「能打跑羊,老猴子說,以後能打死狼才算是有些本事,我覺得我快能打死一匹狼了。」
「嗯,好好耍棍子,以後不僅僅能打死狼,還要能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