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一路走到了酒泉,所有商隊都會在這裏停留十天半個月的,用來休養體力,補充物資。
西出玉門之後,沒有故人,只有漫漫的黃沙以及一望無際的戈壁灘。
在酒泉這種地方,想要尋找支持四千人,八千多匹牲口一個月以上的糧秣,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酒泉郡這裏的官兵,官府消耗的糧草,並非來自酒泉本地,而是來自於「開置屯田,盡水陸之利,稻豐收稔,一縑數十斛,積軍糧數十年」的甘州(張掖)。
然而,甘州的大批糧食並非是百姓自產,而是出自屯田,新羅人的屯田。
屯田出來的糧食自然只能軍用,不售賣給商賈。
自從大唐剿滅遼東三國之後,就搬遷來了大量的新羅人在此,雲初熟悉的黑齒常之就以甘州折衝府副將的身份留在甘州,只不過在雲初準備拜訪他的時候,他去了馬蹄寺拜佛,不在甘州。
幸好,甘州也有他的好朋友馬龜的產業,這才從張掖弄到了可以支撐到酒泉的糧秣。
馬龜現在早就不是那個小小的驛丞了,如今身為甘州別駕,雖然做不到在甘州一手遮天,至少在老行當驛站上,有說一不二的權力。
火燒雲手裏有糧食的消息,就是馬龜提供給雲初的。
黑齒常之在努力的跟雲初拉開距離,任何一個聰明人在跟雲初合作過之後,都會選擇遠離。
只有那些傻子才會因為雲初給的利益足夠多,願意繼續跟雲初打交道。
真正的聰明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收益與風險是相等的,只有賺取一定可控利益的人才能把路走的長遠。
黑齒常之毫無疑問是一個聰明人,所以在雲初的隊伍抵達甘州的時候,他去了馬蹄寺拜佛。
沙咤相如也很聰明,雲初抵達酒泉的時候,他去皇家山丹馬場為府兵挑選戰馬去了,又堪堪錯過。
至於是不是要避開雲初,雲初不是很在意,人與人之間的幫助都是相互的,人家不願意,那是人家的選擇,自己不能強求。
阿凡提不愧是紅柳林里的阿凡提,在一群老山賊的幫助下,很快就找到了那群田鼠的蹤跡。
聽完老山賊的稟報之後,雲初就非常的肯定,這伙田鼠一定是來自於太行山以西,即便不是,他們的首領也一定是,要不然也不會弄出一片地坑院子出來。
地坑院子在晉中很流行,那裏的黃土層很厚,往下挖個兩三丈之後,底下依舊是乾燥的黃土層,然後再橫向挖掘出住房,一個很不錯的院子就出現了。
雖然這樣的院子有被雨水淹的可能,但是呢,能造這種房子的地方,一年就下不了多少雨水,而且,厚厚的黃土層如同海綿一樣,會把不多的雨水吸收的乾乾淨淨。
既然地方找到了,雲初就打算帶着一大群人直接去搬運糧食,他覺得跟徐敬業好朋友不用客氣。
事實上,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片火燒雲跟徐敬業有任何的蛛絲馬跡,可是雲初認定了,這群人就應該是徐敬業的手下,這幾年下來,有英國公府的支持,河西走廊上的大小勢力應該都被徐敬業給收服了。
這個混蛋很有可能就是如今的河西走廊上的黑道的總瓢把子。
說起來,吐谷渾人還是太窮,加上地勢高,只有牛羊之利,人卻不能只吃牛羊,而不吃一點糧食。
他想要種植糧食,還是需要進入水草豐沛的河西走廊,才能養活他那麼大的一群手下。
這一次出手是以梁英為前導的,也是這個年輕人第一次真正的做主官。
雲初雖然跟着,卻一言不發,這一點梁英已經習慣了,君侯現在不說,回去之後,才會把不合適的地方指出來,而且是連打帶罵的指出來。
為此溫柔曾經問過雲初,他以前教導別人的時候,沒有這麼簡單粗暴,為何唯獨對梁英如此暴躁。
雲初沒有回答,梁英自己知道。
他爺爺當年就是這麼對付君侯的,他還聽說君侯當初是奉了皇帝的旨意來教他阿爺讀書的。
他阿爺喜歡殺人,喜歡烈酒,喜歡糟蹋美人,喜歡賭博,喜歡毆打別人,至於讀書……這從來都不在他阿爺的人生規劃裏面,君侯去教阿爺讀書,那該被打的有多慘啊。
所以,被君侯狂暴的對待,梁英一點意見都沒有,因為這是他們梁家欠君侯的。
阿凡提獲得了一頭白嘴巴黑身子的驢子,他高興地倒着騎在毛驢背上,一邊走一邊大聲呼喚紅柳林里的臣民。
要這些人去幫忙殺敵,那是一點可能都沒有的,如果召喚這些人去打掃戰場,他們一個個跑的飛快。
雲初以前認為地坑院應該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等他看到地坑院的時候,即便是見多識廣的他,也對面前規模宏大的地坑院群嘖舌不已。
也明白了自己派出去的負責望煙查人的老賊們,為什麼會找不到這個地方。
實在是因為地坑院裏的這些人,將紅柳林當成了掩護,這裏的風因為處在喇叭口的原因,風一直都在朝紅柳林吹,地坑院裏出現的煙自然也就進入了紅柳林,最後讓那些望煙查人的老賊們產生了錯覺,以為這裏的煙都是紅柳林里的這些乞丐造成的。
有時候,計謀跟規劃不用過於高深,只要有效,就是最好的安排。
等梁英帶着五百老賊,山賊,大盜們出了紅柳林,開始向地坑院進發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很老的冬烘先生從第一個地坑院裏費勁的爬上來,衝着雲初拱手道「老奴見過君侯」
雲初看到這個肥胖的老傢伙嘴角抽動兩下道「李管家,你怎麼在這裏?不是說你已經回山東老家養老了嗎?」
李管家笑呵呵的道「勞動雲侯惦記,都是老奴的罪過,年紀大了想要回家,沒想到小妾又一口氣給老漢生了三個娃,這不,只好重操舊業,給奶娃子們掙一些飯錢」
雲初對梁英道「放過第一個地坑院,開始搜索其餘的地坑院,一個不留」
李管家笑眯眯的臉立刻就變了,連忙對雲初道「這裏都是英公的產業,雲侯不會連英公的顏面都不給吧?」
雲初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大隊人馬即將離開玉門關,而手頭的糧草不濟,不得不如此,等我回到長安之後,再向英公請罪就是了」
李管家的臉色變得陰沉,瞅着在梁英的帶領下,開始有人進入了地坑院與院子裏的人對峙起來,就再一次衝着雲初抱拳道「敬業公子就在左近」
雲初懶懶的道「那就讓他出來,我想問問他火燒雲是個什麼意思,是要燒死雲某嗎?」
雲初沒有喝令停止,地坑院裏的就響起了刀劍碰撞的響動。
雲初舉起手彈出一根手指道「不要肉搏,丟雷火彈,我們這一次帶出來這麼多的雷火彈,不是留着下崽的」
李績的老管家同樣是一個見識過大場面的人,他認為雲初不敢!
隨着一陣激烈的轟鳴聲,一個地坑院冒起了濃煙。
雲初接着彈出第二根手指,這一次丟進去的是火油彈,隨着熊熊的火光從地坑院裏升起。
就在雲初準備彈出第三根手指的時候,李管家上前抱住雲初的那隻手道「君侯要的糧食,老奴這就去準備」
雲初瞅着李管家道「一直都聽說你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為什麼這一次顯得沒有機靈呢?」
是因為你知道這裏藏着的東西都是長安那些勛貴們打算在西域跑馬圈地時要用的東西是吧?」
你認為我或許膽敢得罪英公,無論如何都不敢得罪所有勛貴們是嗎?這就是你膽敢拒絕我的膽量來源是嗎?也是你有膽子替別人試探一下我的底線是吧?」
李管家聽了雲初的話,面色蒼白,肥胖的身體緩緩跪在地上道「求侯爺看在英公的份上饒我一命」
雲初冷笑道「晚了,你忘記了一件事,這裏不是長安,是靠近西域的地方」
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過着刀頭舔血的日子,這裏的人對於權力沒有那麼熱衷,因為他們自信自己就是權力的源泉」
所以,在這片荒漠上,自己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
話音剛落,梁英就揮刀斬掉了李管家的人頭然後對雲初道「君侯一個不留?」
雲初冷笑一聲道「自然一個不留,他們總想着從起跑線就開始贏,那裏有那麼容易」
說完話又看着梁英道「你做了這件事,以後再想跟他們結為一體,恐怕沒有機會了」
梁英笑道「就像君侯說的那樣,自己強大,才是真的強大」
雲初看着無數的人從紅柳林衝進一個個巨大的地坑院,側耳傾聽了一陣裏面正在發生的廝殺聲。
就對梁英道「你沒有你阿祖身上的那些缺點」
梁英道「一代總要強過一代的」
雲初伸了一個懶腰道「那就從這裏開始吧」
梁英施禮之後,就帶着自己的親兵,沿着左邊的狹路去了一個嶄新的地坑院。
片刻功夫之後,裏面就傳來的廝殺聲。
雲初嘆口氣道「還真是自私啊,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各自為戰呢」
明天見,氣溫下降到了零下二十度,肩膀開始發酸,明年高低要在一個暖和的地方過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