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客廳中,柳梅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又往門口方向看一眼,疲憊的臉上滿是糾結的色彩。
她沒有吃早飯,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呆呆地坐在這裏——二十年來,拋開留校住宿以外,許珂還是頭一次夜不歸宿,而且還是住在一個男人的家裏,哪怕這是柳梅開口應允的,她心裏也很難踏實的下來,以至於一整夜都遲遲無法入睡。
對於將女兒視為比生命還重要的存在的柳梅來說,前面二十年她一直將女兒保護的很好,別說是讓女兒留宿在男人家裏了,就連女兒接觸了什麼人、吃了什麼東西她都要關心一下。
而現在,她在得知女兒醉酒躺在一個男人家裏後,第一反應卻不是生氣和謾罵
天知道昨天柳梅在聽到秦洛的聲音後,是懷着一種怎樣糾結的心情說出那句讓許珂留宿在他家裏的。
哪怕秦洛說他女朋友也在,柳梅卻依然覺得這女朋友在與不在也沒什麼區別,畢竟許珂是那麼的喜歡秦洛,在柳梅想來,許珂甚至可能是故意醉倒在他家的,為的就是想要藉機和秦洛發生些什麼。
換做是以前發生這種事兒,柳梅早就要發瘋了,但在經校慶會那天過後,柳梅的心態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
她知道自己的女兒依舊乖巧,只是在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堪比母親甚至比母親更加重要的存在,而她為了那個存在甚至可以扭曲自己的本性和人格。
許珂用自己的行動表明了秦洛在她心裏到底有着何等重要的地位,對此,柳梅哪怕一開始難以接受,如今也再也難以阻止。
甚至,她都開始想辦法幫助許珂,心裏也希望許珂和秦洛能夠破鏡重圓。
這並非是她放棄了管教許珂,相反,她對許珂的愛依然深沉,只是她更改了這種愛的方式。
以往的柳梅對於女兒的愛是管控和束縛,而如今則是變成了理解和幫助——如果許珂能夠和秦洛在一起,如果這樣就能讓許珂開心,那作為一名母親,柳梅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
無非就是,自己再也不是女兒的全世界了而已
濃濃的疲憊和倦意席捲着柳梅,她心裏有些放心不下女兒,既期待她能和秦洛破鏡重圓,又怕她在秦洛那裏受到傷害。
偏偏她又不敢隨便打電話過去,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打擾了女兒和秦洛的相處。
這種糾結的感覺讓她有些難受,就算是想睡覺也很難睡得着。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開門聲突然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許珂的招呼聲。
「媽,我回來啦!」
許珂的聲音輕快且靈動,這是她這些天以來頭一次用這種語氣說話,而在柳梅聽來,這就是許珂達成了目的的訊號。
她尋聲看去,看到女兒正在換鞋,嘴裏還哼着輕快的曲調,清麗標緻的臉蛋上滿是幸福和期待的笑容——這同樣是柳梅這段時間以來頭一次看到許珂露出這種表情。
對此,柳梅的第一反應是悵然,但很快她就露出高興的笑容,開口對許珂問道:「珂珂,昨晚睡得好嗎?」
「還好,」許珂先是應了一聲,隨後來到客廳坐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啊媽,我昨晚好像喝多了,忘了給你打電話說一聲了」
「沒關係,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小洛接了,他跟我說了你的情況,」柳梅微笑着應道,同時心裏稍稍有些疑惑。
剛才許珂走過來的時候,她有刻意去觀察許珂的走路姿勢,同時也有在注意她的眉眼間的色彩。
身為女人,有些東西哪怕不用學,隨着年齡的增長自然也就會有所了解,比如當一個少女變成女人之後,她會有怎樣的變化,眉眼間會不會出現一種難言的媚、走路的時候姿勢又會不會有點奇怪
柳梅剛才就是在觀察這些,但卻又沒有發現這些情況,心裏不由狐疑起來,想着許珂到底是和秦洛發生了什麼還是沒發生什麼。
許珂沒有注意到母親的眼神,對於母親說的話她也並不意外,因為剛才秦洛送她回來的路上就已經說了昨晚接了她媽媽電話的事。
當時許珂還有點擔心,怕自己貿然夜不歸宿會惹得媽媽生氣,心裏甚至都想好了回來後要怎麼和母親對峙。
可在秦洛說了她母親主動表明讓她在秦洛家裏睡一夜之後,許珂便有些驚訝,而驚訝之餘便又是湧上心頭的喜悅,以及一絲絲的愧疚。
於是她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媽,秦洛跟我說您讓我在他家裏睡一晚是不是真的啊?」
柳梅聞言微微一笑:「這還能有假?媽媽知道伱喜歡秦洛,而且媽媽以後也真的不會再攔着你喜歡他了,甚至如果你們兩個重新在一起的話,媽媽還可以親手操辦你們的婚禮,等你們結婚了還能幫你們照顧孩子呢。」
「誒呀,說什麼照顧孩子啊,我們都還沒複合呢」
許珂表現得有些害羞了,隨後表情又顯現出對母親的感激。
因為現在她徹底確定了,母親在醫院時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在騙她,母親現在真的不會再擋在她的前面,不僅如此,甚至還表達出了支持的意思。
柳梅輕笑着捧起她的手,想了想後還是直接問道:「昨天晚上,你和秦洛有沒有那個?」
「哪、哪個啊?」害羞狀態的許珂明知故問的說道。
「傻丫頭,你心裏明明知道,還在這兒問我?」柳梅假裝生氣的嗔了一句。
然後許珂就嘿嘿傻笑了一聲,接着嘆了口氣,悶悶的應道:「沒有,什麼都沒發生,當時秦洛抱着我去臥室了,我想借着酒勁和他表白的,還主動親他了,但是他他表現得就和上次去醫院看我的那次一樣冷漠,他好像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我了,而且他還有女朋友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啊媽媽?」
說着說着,許珂就朝母親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雖說她已經爭取到了能夠住在秦洛家的機會,看似以後也有了很多能夠和秦洛接觸的機會,但姚妍妍卻依然是她不可忽視的攔路虎。
只要姚妍妍還一日是秦洛的女朋友,許珂就沒辦法明晃晃的「勾引」秦洛,甚至她都不敢和姚妍妍對着幹,在秦洛家的時候也只能對姚妍妍畢恭畢敬,否則就很有可能被姚妍妍趕出去。
以秦洛對姚妍妍表現出來的看重和喜歡,許珂覺得秦洛肯定會聽她的,這讓許珂心裏對姚妍妍的嫉妒心直線上升。
可再嫉妒也沒什麼用,她知道自己現在是戰敗者,而作為戰敗者就得接受懲罰付出代價。
秦洛對許珂的懲罰是那讓許珂難以承受的漠然與冷視,而姚妍妍這個後來居上的女人,她以「考驗」作為了對許珂的懲罰。
許珂知道自己未來住進秦洛家裏後很可能會受到姚妍妍的百般刁難,她也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可心裏其實還是有些打鼓,所以眼下也只能求助唯一能夠給自己給予幫助的母親。
看着女兒臉上那略顯無助的表情,柳梅能夠感受到她心裏的忐忑,於是她揉了揉女兒嬌嫩的手,輕聲說道:「沒關係的珂珂,有媽媽在,媽媽會幫你的。」
「嗯,謝謝你媽媽,我就知道你最愛我啦,」許珂開心地笑了笑,雖然母親並沒有給出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但就算是這簡單一句話也讓許珂心裏踏實了不少。
柳梅聞言心裏略有苦澀,自己是最愛女兒沒錯,但女兒現在最愛的卻不是自己了,唉
她將這份苦澀很好的藏了起來,隨後問道:「對你來說,你現在最大的難題其實是秦洛的女朋友,如果他還是單身就好了他女朋友是誰?你認識嗎?」
「這個」許珂嘴角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認識,您也認識。」
「我也認識?誰啊?」
「姚妍妍。」
「姚她?!」
柳梅睜大眼睛,表情顯出了幾分難以置信。
想起姚妍妍那張妖媚的臉蛋,她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隨後頗為憤憤不平的說道:「這離校慶會才過去多少天啊,她怎麼就和秦洛在一起了,而且她還是你的舍友呢,居然干出這種事我早就跟你說了,那女孩兒不是什麼好人!」
許珂一臉無奈的道:「媽,他倆都已經成了,你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啊。」
頓了頓,她又繼續補充道:「不過我也不會坐以待斃,昨天去那一趟,我現在已經想辦法留在秦洛家裏了,我這趟回來就是收拾東西的,等下我就要過去他家裏住了。」
「什麼?」柳梅愣了一下,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也顯得有些慌了:「珂珂,你現在還小啊,怎麼能跑到男人家裏去住?就算你喜歡秦洛,但是」
她說着說着,就看到許珂的眼神開始變化,從剛才滿是親近的看着自己,變成了現在一副失落的眼神。
「媽,你說過你會支持我的」許珂抿着唇說道。
她那滿是失望的語氣柳梅心裏不由自主的抽痛了一下,隨即柳梅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改口道:「好,媽媽知道了,媽媽一定會支持的,媽媽這就幫你一起收拾行李,好嗎?」
「嗯,謝謝媽媽!」
許珂表情瞬間變化,她開心的應了一聲,隨即便迫不及待的起身跑進了臥室。
柳梅看着她的身影,只覺得她渾身上下都透着對未來生活的期待,而一想起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男人,柳梅心裏便又止不住的發苦發澀。
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畢竟對她來說,女兒的全部,就是她的全部,而女兒的幸福,也就是她的幸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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