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和大土司的手相擊於鐵門中間的柵格處,蕭芹後發先至,比大土司的手來得更快。
蕭風下意識的猛然縮手,但速度終究不如蕭芹的快,被蕭芹探出鐵門的手一把抓住了手腕,頓時猶如套住了一個鐵箍,骨頭都發出格格的響聲。
戰飛雲大驚,撲上去對着蕭芹的手腕一掌切下,張無心動作比他更快,根本不去管蕭芹的手,而是直接長劍出鞘,刺向蕭芹的胸前。
這兩人動作太快,蕭芹本想將蕭風一把拉到鐵門上,但一拉之下,蕭風悶哼一聲,腳下一沉,竟然沒拉動!
同時蕭芹掌心發出的極樂神功也被蕭風體內的內力硬頂了一下,雖不及,但也沒有一觸即潰,並未喪失抵抗力。
蕭芹大驚,萬沒想到蕭風的功夫進步如此之大,他一下沒拉動,戰飛雲的掌,張無心的劍轉眼間都已到了!
蕭芹實在不願放棄這個可以殺了蕭風的千載難逢的良機,爆喝一聲,用出全身之力,猛地一拉,蕭風終於抵擋不住,踉蹌着向前邁了一步。
電光石火之間,蕭芹鬆開抓着蕭風的手,向上一揚,躲開了戰飛雲切下來的掌刀,身子一側,讓開了張無心刺過來的長劍。
伸長的指尖,迎着踉蹌向前的蕭風,快如閃電的在蕭風脖子上一掃而過,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聽見了如同利刃割在皮肉上的聲音。
蕭風捂着脖子踉蹌後退,蕭芹收回手臂,捻着指尖,困惑地看着蕭風,張無心和戰飛雲同時撤步回來扶着蕭風。
後面陳天宇的望遠鏡嚇得掉在了地上,發瘋般地帶着人馬往前沖。
大土司怒吼:「蕭芹,你想幹什麼?你想害死我嗎?你殺了他,後面的兩千多兵馬衝過來,咱們跑得了嗎?」
蕭風捂着脖子咳嗽兩聲,向後揮揮手,示意陳天宇他們停止衝鋒。
「芹哥,你的功夫越來越厲害了。我都防備着你了,還是差點死在你手裏。
大土司,他這次來談判,一是試探虛實,二就是想找機會殺我。
只要我一死,不但秘密的威脅消失了,後面他造反也好辦很多。
而且我一死,陳總兵帶人衝過來,這麼近的距離,你能跑掉,大土司搞不好就會死在亂軍之中。
到時苗疆人民就會以為朝廷有意誅殺大土司,完成你希望海瑞完成的效果,對吧?」
蕭芹淡然一笑:「沒錯,如果能殺了你,我願意付出很大的代價。
不過大土司若是死了,對我卻沒什麼好處,否則我現在殺了他不也一樣嗎?
苗疆之地,土司眾多,若是沒了大土司,就算苗人仇恨朝廷,也會陷入混亂,對我並不是好事兒。
可惜呀,你的功夫同樣進步很大,難怪如此有恃無恐。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麼?若是普通衣物,你已經沒命了。」
蕭風笑了笑:「現在我能確定了,大土司並非和你聯手造反,而是一定是被你控制了。你靠什麼控制他的?柯子凡?」
蕭芹的笑容僵了一下,蕭風剛才說大土司一死,對他有好處,他為了安撫大土司,無意中透露了大土司一死對自己並無好處。
本以為蕭風是誤解,卻不料蕭風是下套,目的是為了確認,大土司究竟是和他聯手造反,還是被他脅迫的!
他一句「我現在殺了他不也一樣嗎」,徹底暴露了大土司的傀儡身份,這樣一來,自己想要讓朝廷徹底仇視苗疆,就難了。
他冷哼一聲,拉着大土司轉身就走。蕭風在身後大聲提醒他。
「芹哥,今天晚上之前,記得把海瑞放出來啊。我晚上沒事幹時就喜歡寫戲本子的!」
當天晚上,炊煙飄起之時,守在隔離牆外的陳天宇見到了被苗人帶出來的海瑞,精神看着還好,就是走路一瘸一拐的。
陳天宇立刻飛馬帶着海瑞趕回御史府,海瑞的娘子抱着囡囡,正在大門口抹着眼淚等候。
海瑞下馬後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前,抬起手來,摸了摸囡囡的頭,然後走進院子裏。
院子裏,蕭風、張無心和老太太圍着桌子坐着,一如去年在南平的小院裏,只是邊上多了個負手而立的戰飛雲。
海瑞走到母親面前,雙膝跪地:「兒子不孝,讓母親擔心了。」
看着死裏逃生的兒子,老太太也很激動,用力地頓了頓拐杖。
「幾天沒讀書,就這麼輕浮了?欽差在此,有先拜母親的道理嗎?」
海瑞站起身,向蕭風行禮:「此次海瑞落入賊子之手,本已決心殉國,沒想到朝廷天恩,派大人來營救。
海瑞一身微不足道,大人沒有答應苗疆什麼對朝廷不利之事吧?若如此,海瑞寧願回去。」
戰飛雲看了張無心一眼,之前聽你說此人冥頑不靈,沒想到能到這種地步啊!
大人千行百里地來救他,他竟然質疑大人有沒有喪權辱國?
張無心微微點頭,之前跟你說你不信吧,說我誇張,現在你看見了吧,我都是摟着說的!
蕭風點頭微笑:「海御史放心,不過三言兩語而已,連一頭豬都沒換給蕭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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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絲毫不在乎自己不如一頭豬的身價,連連點頭:「那就好。」
陳天宇帶着幾個兵士,端着一頭豬進來了:「本地名菜,蒸全豬,欽差大人來得匆忙,未及準備。
這次借着給海大人壓驚,早上就開始讓人蒸上了,現在火候正好!現割現吃,下酒極好!」
海瑞皺皺眉頭,正要發表言論,蕭風用手指敲敲桌子。
「這是陳總兵請我吃的,給你壓驚只是順便說說而已,你也不用彈劾他,這點錢他還出得起的。」
海瑞無奈坐下,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蒸豬,喉結上下動了兩下,咽了口唾沫,終於還是開口了。
「大人,並非下官迂腐,苗疆之地,百姓十分困苦,莫說與江南相比,只怕比之中原,也是遠遠不及。
當地百姓一年難得肉味,多以蛇蠍為葷腥,是以海瑞難免有些食不下咽。」
蕭風微笑示意,請老太太先動筷子,然後揪住肥厚的豬耳朵,拿刀割了一大塊,放進嘴裏嚼着。
「所以你應該想辦法,讓他們能吃上肉,而不是自己也跟着不吃肉。只要你吃的不是貪污來的,你怕什麼呢?」
海瑞看向母親:「母親說過,下官行事剛直,為人所忌,必有宵小之輩伺機陷害。因此不可有絲毫放縱之心。」
蕭風點點頭:「清官難做,但清官也是護身符,你母親所說的也不錯,我無意干涉。
我現在給你個選擇機會,你是希望朝廷把你調到其他地方去,還是希望繼續留在苗疆?」
海瑞幾乎沒有猶豫:「苗疆各地學堂剛開始建起來,下官不願半途而廢。
何況下官被蕭芹抓走,若是不明不白的就消失了,苗疆人民沒準會胡思亂想。
因此下官要留在苗疆,不但留在苗疆,還要繼續在牆裏面辦差!」
陳天宇嘴裏叼着豬尾巴,正在嚼着尾巴根,忽然聽到海瑞這番話,頓時驚呆了。
他不便發言,但又不願意無所事事,因此專心地對付豬尾巴,把豬尾巴啃得搖來搖去,好像豬又活了一樣。
蕭風倒是毫不意外:「你不怕蕭芹起事的時候殺了你祭旗嗎?」
海瑞搖搖頭:「我身中蠱毒,他要殺我,不管我在不在苗疆,都是必死之身,有什麼可怕的?」
蕭風點點頭:「也好。我這裏有陶真人給我的丹藥,不過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你每十天吃一顆,記住,不管哪天,一旦發現體內的蠱毒死了,立刻離開苗疆,躲回御史府來。」
海瑞這次倒是沒有抬槓:「下官明白,若有更好的辦法,下官也願留有為之身,為朝廷效力。」
蕭風伸了個懶腰:「蕭芹這段時間還得想辦法鼓動苗疆人民造反,他要真的往外打,不會早於今年秋天。
陳總兵,眼下朝廷雖不宜向苗疆地區增兵,但苗疆周圍各地兵馬都已備好,只要你這邊戰事一起,迅速就能包圍苗疆,你儘管放心。」
陳天宇連連點頭,卻忘了嘴裏還有沒放下的東西,將豬尾巴搖得更激烈了。
「明天我就要走了,事兒還多着呢。」
蕭風帶着張無心和戰飛雲,走到門口,衝着跟母親在隔壁吃飯的囡囡招招手,囡囡跑出來,蕭風把手裏那根豬鼻樑遞給她。
「這個是脆骨,吃了能長個!我小時候家裏殺豬,大人都把這個留給我吃,你吃完飯拿着慢慢咬。」
囡囡仰頭看着蕭風,又看看海瑞。海瑞的筷子頓了一下,沖囡囡點點頭。囡囡笑了,伸手接過來。
蕭風回頭看了海瑞一眼,開懷大笑,海瑞知道他的意思,無奈地搖搖頭,低頭繼續吃飯。
蕭風離開苗疆,在回程的路上,稍微繞了個小彎,進入了胡宗憲的地盤。胡宗憲帶着徐渭、俞大猷,親自來迎。
胡宗憲安排的酒席可比在苗疆要豐盛多了,估計海瑞看見搞不好要掀桌子,連蕭風都皺了皺眉。
「老胡啊,你這個吃法,我要是御史,也得彈劾你。你就是有個世家出身的擋箭牌,可也別太囂張了。」
胡宗憲趕緊解釋:「蕭兄,確實不是天天如此,這不是你來了嗎。大猷可以證明,我平時吃飯也就是四個菜。」
俞大猷點點頭:「四個菜不假,哪個都不便宜。」
胡宗憲怒道:「你少吃了?」
徐渭笑道:「蕭大人說的是,胡翁還是該收斂一些的。就是不說貪與不貪,飲食之道,也當粗細相宜才好。」
胡宗憲見這兩個經常吃自己白食的傢伙都不向着自己,也知道自己確實有些過了,當下斟酒舉杯。
「蕭兄見教,是為胡某好,胡某自今日起,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蕭風笑了笑,歷史上的胡宗憲,最後被彈劾下獄,主要原因當然是黨爭,但其生活奢侈也是罪狀之一,能收斂點是最好的。
「不,不但不能改,還得更奢侈才行,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胡宗憲是個霸氣、奢侈的傢伙。」
眾人都是一愣,不知道蕭風是不是在說反話。蕭風微微一笑,舉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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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次特意繞點路來見你們,其實是有個計劃,需要你們配合。此事很複雜,飛鴿傳書未必能說清楚。
而且需要絕對保密,除了你們三人之外,其餘人等,一律不能知道。老胡,就連畫姑娘都不能說!」
胡宗憲點點頭:「老俞呀,胭脂豹也不能說,知道嗎?」
俞大猷笑了笑,師父特意點你的名,自己心裏沒點數?是誰讓人家從苗疆踢出來,還得師父給擦屁股的。
「這個計劃中,文長先生是關鍵,而且很危險,蕭風在此先行謝過了。
大猷,你通知汪直,讓他暫時放下其他海盜倭寇,全力圍堵徐海,但要圍而不打,讓徐海漸漸絕望。」
看着眾人不解的眼神,蕭風接下來說了一句更加讓他們不解,甚至震驚的話。
「從今天開始,老胡要減少和我的聯繫,表現得冷淡一些,最好能在嚴黨官員面前,發一點牢騷,表示對我的不滿……」
俞大猷更是不解,胡宗憲和徐渭卻對視一眼,面露微笑。
一刻鐘後,「啪」的一聲,蕭風將酒杯摔得粉碎,怒氣沖沖地從驛站離開了。
胡宗憲臉色鐵青,攥着拳頭,看着屋裏的一片狼藉,全身發抖。俞大猷一臉茫然中帶着擔心。
幾天後,蕭風回京了,因為是欽差,先不能回家,直接去見了嘉靖。
嘉靖聽說海瑞已經被救出來了,十分滿意的點點頭,對於海瑞可能被下了蠱這事兒,他壓根就沒往心裏去。
海瑞是巡按御史,代表的是朝廷的臉面,只要沒被蕭芹直接幹掉,朝廷的臉面就保住了。
至於海瑞會不會在幾個月或一年後忽然吐血而亡……大明哪年不死幾個官兒,後面排隊的有的是!
所以嘉靖心情很好:「師弟此行辛苦了,趕緊回家休息去吧。
常安已經來抱怨過幾次了,說她身體越來越差,想要請旨去路上迎你,都被我壓住了。」
蕭風看嘉靖的表情,就知道常安沒啥事兒,否則嘉靖不可能如此淡定。
「師兄,明日朝會,我會上份奏摺,請求重建大明水師,還望師兄支持。」
嘉靖皺了皺眉:「大明如今主要敵人是在內陸吧,建水師耗資巨大,有何益處?」
蕭風知道明清的皇帝都一個德行,都覺得土地才是王道,沒人能上陸地上搗亂來就行了,他也不指望一下就扭轉嘉靖的思想。
「師兄,咱們不是還要改稻為桑呢嗎?大明那麼多好東西,得賣到海外賺銀子啊!
如果沒有水師,咱們的商船就無法通行,就只能在海邊和外國商船貿易。明明能賺十兩的商品,人家賺九兩,只給咱們一兩!
這不僅是在偷咱們的錢,還在偷大明的國運!等到那些外國人賺得盆滿缽滿,就會更加強大,遲早會來搶咱們的。」
嘉靖一驚,被中間商賺差價雖然讓人不爽,但還可以忍受。可事關大明國運,那也就是事關自己修仙,此事不可。
「可你不是招安了汪直了嗎?朕已經封他為巡海將軍了呀,還用再花大錢建水師嗎?」
「師兄,汪直雖被招安,終究是自成體系的,其核心成員都是海盜出身。
若是朝廷派人監管,管太嚴會引起汪直的懷疑,擔心朝廷過河拆橋。若是管得太松,將來汪直坐大,咱們何以制衡?
最好的辦法,就是咱們重建大明水師,一邊向汪直學習海戰之術,一邊逐漸分擔大明的海域。
到最後,汪直只是大明水師中的一支,就像個總兵一樣。
師兄,若是陸地上總養着一個天下兵馬大元帥,你能放心嗎?」
嘉靖點點頭,隨口說道:「除非是你來當,否則我確實不放心。」
蕭風一愣,被嘉靖猝不及防的撒了一把狗糧,眼睛竟然有些濕潤。媽的,原來常安的茶道是父系的!
蕭府中人都等着蕭風回府呢。柳如雲更是早早就把飯菜做好了,換上一身兒新衣服,跟大家坐在一起等開飯。
女徒弟阿芳站在鍋邊上,盯着十全大補羹的火候,師父說這是文火羹,火不能大,等蕭大人吃上飯再盛就來得及。
屋裏的地龍暖烘烘的,眾人穿的都不算多,但顯然都用心打扮過,連安青月都換下了捕頭衣服,換上了一身雪兒替她挑的綢緞長裙。
在大門口迎着蕭風的巧巧一溜煙跑回來:「不好了,老爺被劫走了!」
眾人一下都站了起來,安青月伸手拿刀,卻被張雲清搶先一步抓在手裏:「誰?誰劫走了蕭大哥?」
巧巧喘了口氣:「老爺路過公主府時,正在和街對面的劉老爺招手示意,公主府大門打開,入畫帶着幾個侍衛就把老爺連人帶馬都拖進去了!」
眾人目瞪口呆,安青月氣憤地一拍桌子:「太不像話了,公主怎麼了?這邊一大群人等着呢!我找她去!」
眾人連連點頭,表示同去同去,結果還沒邁步,院子裏傳來了張無心的聲音。
「青月,你在後院嗎?咱們是在這兒吃,還是回你家吃?」
安青月一愣,一把從張雲清手裏搶回了腰刀,邊往腰上系邊埋怨巧巧。
「笨巧,說話怎麼不說清楚呢,原來你張大哥沒跟着去啊!」
張雲清皺眉道:「你不去幫忙搶人了嗎?」
安青月瞪了她一眼:「那可是公主府,擅闖是有罪的!心哥,等等我,咱們回家吃吧!」
看着安青月跑出屋子,巧娘趕緊喊她:「你的斗篷,穿這身出去會着涼的。」
安青月充耳不聞,一直跑到張無心身邊,才抱着雙肩:「心哥,人家好冷啊!」
張無心解下斗篷,給安青月披在肩上,兩人肩並肩地走了,身後遠遠傳來張雲清的叫喊。
「安青月,你不講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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