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海峰迴到岸邊,幾艘快船迅速地消失在茫茫大海中。在遠處,俞大猷也收起瞭望遠鏡。
副將低聲問道:「大人,我們為何不乘機抓住他們?他們應該是汪直的人吧!」
俞大猷搖搖頭:「離得太遠了,他們很警惕,一直都有暗哨在附近。咱們就是衝過去,也只能抓住沒用的小嘍囉。
另外,胡兄告訴我,汪直是半海盜半商人,和倭寇還是有所區別的。汪直是以武養商,上岸殺人的事兒很少。
將來未必不能有轉機,如果此時就徹底翻臉,搞不好會逼着汪直和倭寇真的勾結起來,那就壞了。
咱們現在光是打倭寇,就已經應接不暇了,如果再加上個汪直,那咱們的船還下不下海了!」
副將點點頭:「他們這次上岸是去做什麼的呢?做生意?可沒看見他們攜帶貨物啊!」
俞大猷道:「師父提醒我,既然忍者是奔着沿海去的,那麼沿海地區必有人接應。
如果不是倭寇,就是白蓮教。嚴世藩的這伙忍者,是他重金召來的,和倭寇未必是一個路數。
但嚴世藩和白蓮教的合作很緊密,所以這裏很可能有白蓮教的據點,咱們要仔細查一查!」
船離岸一段距離後,毛海峰也從懷裏掏出一根望遠鏡,望向遠處能藏人的地方,仔細地查看着。
「大明還是天朝上國,這樣的神器,只有大明才能做得出來。那些紅毛鬼天天吹自己國家有多牛,可他們有這東西嗎?」
柳生殘月更是心服口服:「此物確實神奇,只是未免太貴了。船主用了一斛珍珠加上十兩黃金,才從大明軍隊中偷偷買到這一個。」
毛海峰微微一笑:「這點財物不算什麼,你知道有了這個,咱們在海上跟紅毛鬼打架,佔了多少便宜啊。
他們的大炮比咱們厲害,咱們之前一直很吃虧,現在有了這個,就可以提前預警,從容周旋了。」
快船在海上行駛了幾個時辰後,靠近了一個較大的海島,毛海峰和柳生殘月走進島上的一個高大的石屋內。
屋裏一個中年男人,皮膚微黑,長須略有些花白,穿着一身很考究的大明儒生長袍,和周圍一群短衫短褲的海上裝束形成強烈的反差。
他身材並不算高大,但站在屋子中間,只是隨意地向窗外看着海上風浪,也顯得氣勢逼人。
毛海峰上前一步,半跪後站起:「義父,我回來了。蕭芹對我們的答覆很失望,不過仍不死心。
他最後提出,若我們不肯直接合作,可以幫他聯絡招募各地的浪人流寇,他對我們的承諾依舊有效!」
汪直看着窗外的海浪,出了會兒神:「他們所圖之事太大,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不要摻和太深。
但也不要翻臉,他想聯繫倭寇,自己去聯繫就是了。那幾股倭寇的老巢,倒是可以告訴他,僅此而已。」
毛海峰猶豫一下,還是問了出來:「義父,那蕭芹看起來頗有氣度,也確實有些王霸之氣。
可就憑白蓮教剩下的殘餘勢力,加上那些只敢在沿海活動的倭寇,就想王圖霸業的事,這不是痴人說夢嗎?」
汪直的目光看向海島中間的一座低矮木屋,搖了搖頭。
「他不光是憑這些,他經營多年,埋了很多伏筆。他們還在尋找談新仁,雖然我還不太清楚原因。
但你要安排人保護好他,關鍵時刻,這可能是我們向朝廷示好的棋子!」
毛海峰也看了一眼那座木屋:「義父多慮了,在我們的地盤上,不管是朝廷還是白蓮教,誰敢造次?」
汪直搖搖頭:「孩子,永遠不要低估了敵人。明軍中流傳一句話,說得很好: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勝負未分驕兵必敗!」
汪直還沒想好怎麼用談新仁這顆棋子,但談新仁之前的舉動,帶來的連鎖反應,卻給趙文華惹了很大的麻煩。
當初趙文華被談新仁敲詐後,第一反應就是拿着信去找了嚴世藩。
嚴世藩的反應也很直接,告訴趙文華這件事他不要管了,自己會處理。趙文華滿心疑惑,卻不敢再問。
他很明確自己並沒有跟談新仁的營造隊長討論過偷工減料的事兒,對談新仁所說的圖紙也一無所知。
天地良心,他趙文華雖然掙錢沒夠,但也不至於在皇宮的工程上偷工減料啊!皇宮給的價錢還不夠高嗎?人再貪心也得有個底線吧!
趙文華雖然沒有嚴世藩聰明,但他也不是蠢貨,他直覺這件事兒里有問題,只是什麼問題,他還想不明白。
所以他借着出差的機會,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儘量離嚴家遠一點,反正嚴世藩專心對付蕭風,有了新幫手柳台,倒也相安無事。
不過隨着蕭風暴打嚴世藩,又在三司會審中擊敗柳台,趙文華越來越覺得乾爹的這條大船有點漏水了。
萬一將來大船要沉了,自己總得有個保命的小舢板吧……
這個小舢板想指望蕭風是不可能了,自己和蕭風之間仇怨很深,所以,趙文華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唯一的機會就是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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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要讓萬歲感覺我是個有價值的人,慢慢在心裏把對我的印象,從嚴嵩的乾兒子,變成聰明能幹的工部侍郎!
所以這段時間,趙文華工作很勤奮,很努力,出差不斷,並且親手抓出了幾個偷工減料的工程,樹立了自己能臣幹吏的形象。
乾兒子如此爭氣,嚴嵩自然開心不已。他又不知道趙文華心裏所想,所以在日常的工作匯報中經常把趙文華的事跡添油加醋地說給嘉靖聽。
嘉靖朝能臣不少,但能每天被嘉靖聽見的卻不多,所以嘉靖漸漸也對趙文華產生了興趣,於是表態。
「他這次出差回來,讓他來見朕。自從蕭風的入世觀蓋完之後,朕確實好像沒怎麼見過他了。」
這就是向大老闆述職的機會來了!嚴嵩趕緊給趙文華寫信,讓他好好準備,如果合了聖意,那以後工部尚書就是穩穩的了!
趙文華也很激動,一邊整理自己的工作成績,一邊絞盡腦汁地想着,該如何增加嘉靖的好感。
大方向傻子都清楚,那肯定是從修道的角度嘛!你工作做得再好,還能比夏言更好嗎,夏言還不是一樣被咔嚓了!
所以趙文華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了一樣寶貝!當年趙文華是怎麼成為嚴嵩乾兒子的?就是靠的這樣寶貝!
趙文華曾經去雲貴地區出差,當地有一種酒,叫百花仙酒,是苗家的神秘配方。
由不滿十六歲的少女,在花神節的當天,到百花盛開的山谷中,採摘特定的一百種花,用來釀酒。
採摘方式不能用手,要讓少女用嘴唇把花瓣咬下來,然後存放於胸前,據說這樣的花瓣帶有自身的花香,少女的唇齒之香和少女的乳香。
釀出來的酒不但清香撲鼻,而且對男人的身體有極強的滋補作用,據說是得到了花仙子的祝福。
嘉靖是個聽見「仙」字就開心的傢伙,這又是百花又是仙的酒,還不得把他的嘴樂歪了!
趙文華靠着和當地土司的利益往來,每年都弄兩壇酒來送給嚴嵩。嚴嵩很喜歡喝,多次對趙文華表示,這酒很贊,多搞點來。
聽到嘉靖要召見自己後,趙文華趕緊重金又從土司手裏搞了一壇百花仙酒來,準備給嘉靖個驚喜。
嘉靖召見的日子終於到了,趙文華帶着百花仙酒,配以精美的禮盒,帶着一起進了西苑。
嘉靖眯着眼睛聽完了趙文華的工作匯報,很是勉勵了一番,暗示他只要好好干,等工部尚書高升或退休,他是很有希望接班的。
在驢子面前吊根胡蘿蔔,是嘉靖非常熟練的趕車技術。這根胡蘿蔔吊在柳台面前的時間比趙文華還長呢,趙文華自然也不敢全信。
因此他信心滿滿地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請萬歲賞收他進獻的百花仙酒。
果然,嘉靖一聽見這酒的名字,立刻就來了興趣:「什麼酒當得起這樣的名字呢?」
趙文華心說機會來了,於是抖擻精神,將百花仙酒神奇的釀造過程,以及花仙子的祝福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說到最後,更是再加重註:「據傳說,這酒因為有百花仙子的祝福,故而男人喝了,妙用無窮,滋陰壯陽,養氣補身,若是修道之士,更可修為精進,一日千里。」
趙文華還是很雞賊的,他加了個據傳說,這樣萬一嘉靖不信,也不會怪罪自己信口胡言。
但事實上嘉靖也是很有些嚮往的,這麼好的酒,聽着味道就很香啊,加上少女的傳說,朕很好這一口啊!
對修道有好處,這就更關鍵了,嘉靖立刻讓黃錦打開罈子,果然,一股奇妙的花香氣息飄滿了整個謹身精舍。
黃錦舀出一碗來,謹慎的用銀針試了一下,沒有什麼反應。但天下毒物甚多,他卻也不敢大意,把碗端給趙文華。
趙文華也懂得規矩,給皇帝進獻入口的東西,你自己不先試試,怎麼能讓皇帝放心呢。於是趙文華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放下碗時,趙文華有意的舔嘴巴舌,更顯得這酒美味無比。
即使如此,嘉靖此時也是不會喝的,至少要等到過上三天,趙文華若還是活蹦亂跳,他才會喝。
「好香的酒啊,什麼酒這麼香啊?」
蕭風站在精舍門口,沖嘉靖稽首行禮,然後走進精舍內,笑眯眯的看着趙文華。
「趙大人也在啊,這酒必然是你進獻的了?」
趙文華十分不想搭理他,但在嘉靖面前,不便失禮,便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嘉靖倒是興致頗高,還給蕭風講了一遍這百花仙酒的釀造工藝和神奇傳說,然後略有點心疼的表示,你可以來一碗。
蕭風搖搖頭:「別說現在我嘴唇有些腫脹,不敢喝酒,就是平時,我也不敢喝這來自苗疆的酒啊。」
嘉靖一愣:「這是何故?」
蕭風淡淡一笑:「且不說那金曼陀就來自苗疆,害人無數,眼下已成禁藥。
我還聽說苗疆另有一種奇妙的毒物,是銀針根本測不出來的,故此不敢喝這百花仙酒。」
趙文華大怒:「蕭大人此言,竟是說我要謀害萬歲嗎?你竟敢如此誣陷我!
我剛才已經先喝了一碗酒了,若是有毒,我豈敢如此?萬歲,你要為臣做主啊!」
嘉靖也覺得蕭風這次有些過分了,人家趙文華好不容易弄來的這麼好的酒,你就是不喝,也不該直接給人家扣個謀害皇帝的罪名吧,這可是要誅九族的!
嘉靖本來想說蕭風兩句的,但看看蕭風紅腫的嘴唇,知道這是剛給自己女兒治病回來,頓時就有些泄氣,說出的話也溫柔了很多。
「師弟,趙侍郎是一片忠心,不要如此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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